“王爷!您的洗脸水!”
李佐端着个木盆,站在九王爷房门外喊道。
“喊什么喊什么,王爷休息呢!”胡介摇着纸扇,从另一头踱过来,伸手去接那水盆,“我来代劳即可,你回去吧!”
李佐却并不松手:“干什么?不用你来!”
胡介也抓着水盆的边缘不放:“我与王爷有要事相商,放手!”
“姓胡的,你是故意的吧?怎么我不来你也不来,我一来你也要来?”
“你这小子,我不是说了,让你离王爷远点儿!”
“我凭什么听你的?腿在我自个儿身上,你管不着!”
胡介用力扯了一下木盆:“你这粗人懂得什么?快放手!”
李佐暗暗使劲。
“不放!”
胡介加大力度。
“松开!”
“不松!”
……
一来一往间,房间的门“哐”一声打开了,二人吓了一跳,同时望去,只见九王爷无奈地看着二人,微蹙的眉头写着愠怒。
“王爷,您不是有事要找微臣吗?”胡介冲着王爷挤了挤眼睛。
“啊,对,本王要找胡使官商议要事,李佐将军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九王爷对李佐说道。
“好,那晚筵的时候,属下再来喊王爷,属下告退。”李佐使劲将木盆往胡介手里一塞,冲王爷抱拳施礼,转身离去。
“这个愣头青,可算走了!”胡介和九王爷一齐进了屋,将木盆放在木架上。
“哎呀……”九王爷快步走到床边,甩了靴子倒头就躺,烦躁地拍了两下枕头。
胡介皱了皱眉,走上前把靴子扶正:“快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没说呢。”
“你就让我放松会儿吧,我这一路上都在想着以后该怎么办,脑袋里的弦都快绷断了,再说,一路上都坐马车,腿都伸不直了。”
胡介听了,不置可否地轻叹了声。
“那我问你,这一路上,可曾遇到什么问题?”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九王爷不耐烦地坐起身来,胡乱蹬上靴子,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我说让你跟我同乘一辆马车,你不肯,现在又不信我。”
“你我身份有别,怎可同乘一辆?关键是,这一路上我都发现那个愣头青对你寸步不离,像个贴久了的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你说李佐?”
“对。”
“嗯,确实,这一路上,他都在我的马车外喋喋不休,不过你之前不是说,他是个心思简单之人,不必刻意提防吗?”
胡介这时也坐到桌前,压低声音说道:“他好像已经发现有什么不妥了,所以我才问你。”
九王爷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下:“不会吧?”
“所以我才要问你,路上可有什么疏忽?连他都能发现,还能瞒过其他人吗?”
九王爷陷入沉思:“应该没有什么疏忽,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可能发现的?”
“上午的时候我曾问他队伍为什么停下了,他却跟我说他觉得你有点奇怪,跟之前不一样了,我追问他哪里奇怪,他说他也说不上,还好他这个人头脑简单,心思直率,不会想太深,也不会撒谎,于是我故意激怒他,转移了他的注意。”
“我已经尽量少与他攀谈了,本来觉得他是个单纯之人,就是话太多,没想到竟被他感觉到异样了。”九王爷扶了扶额。
“之前我也是大意了,认为他是个粗心的糙人,不足为虑,可没想到他还是有所察觉,我们在马关城还得再待一阵子,之后尽量减少跟他的接触吧。”
“可他是近卫,如何减少?我今日还特地问了,他是因受到了赏识,所以才一直尽心尽力。”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别人的话他未必肯听,但王爷你的话,他一定会听。”
“嗯,我明白了。唉,也不知道他这脾气是随了谁的。”
“自然是随了他父亲啊,边关总将,李序老将军,老将军原先就是边关统帅,镇守边关数十载,只可惜性格耿直,不知变通,如果有人提出与他不同的意见,他必定会跟对方争论不休,直到对方无话可说为止。
“或许是从军时间太久,老将军一直执拗地认为,武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儿子李佐不喜读书,大字都不识得几个,老将军也没有加以管教,也多亏李佐在功夫上天赋尚可,武艺十分出众,因此在军中担任副将。”胡介端起茶杯。
听到此,九王爷疑惑的问:“可是我听他说,军中将士嘲笑他目不识丁,怎么老将军也不为他说话?”
胡介喝了口水,继续道:“老将军最厌烦沾亲带故之事了,自然不会为儿子出头。”
九王爷点点头:“原来如此,只不过朝廷一向以文为重,老将军的想法,怕是与之相悖啊。”
“是啊,前几年,老将军就一直上书国君,要求重视士兵训练和边关防务,结果被朝廷以‘别有企图’的名义罢官了,直到前不久边关告急,这才被重新启用,总算结束了我军连败的战绩。”
“那既然我们打赢了,为什么还要亲王去和番?”
“还不都是因为胡相国出的馊主意?”
九王爷愣了愣:“你也觉得你爹的主意馊啊?”
胡介眼中露出一丝不甘:“你又不是不知,我是家中庶子,从小就不受他重视,就连给我起名,都如同草芥般随意,自打我记事起,他就没管过我和我娘,所以我才立志拼命读书,建功立业,我入朝为官,可一点都没靠他的权势。”
九王爷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哎,还没说呢,我们为什么要和番?”
胡介叹了口气:“虽然那一仗我们打赢了,但是胡相国纠集了几位重臣,认为这次胜利不过是侥幸,以后再战必定是胜少输多,而且,此次和番大有裨益,因此劝谏国君,答应了鄢国的要求。”
“这能有什么好处?”
“首先啊,我们和鄢国不用再打仗了,又可以缔结盟约,积蓄实力,另外,如果‘你’娶了鄢国公主,鄢国皇室后代中自然就有了‘你’的血脉,最重要的是,待到鄢国国君百年之后,‘你’是可以再回到遂国的,虽然现在‘你’还不是储君,但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了这样的功劳,岂不是更稳固了‘你’的地位?”
“还功劳,说的真是冠冕堂皇。”九王爷站起身来,背过手站在窗前。
“是啊,连我都想不出怎么反驳,国君那么爱护你,自然要为你的将来考虑。”胡介也站起来,走到九王爷身边。
“我发现你倒是挺入戏的。”
“咳咳——”胡介一脸严肃。
九王爷连忙收起戏谑的表情:“好好好。所以这倒霉的差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公主看上你了。”胡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喂,老胡,你又来了,那看上的是我吗?这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九王爷支起额头。
“我们不是已经有办法可以拖延三年嘛。”
“那三年之后呢?”
“那就得靠你自己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忧,到时会发生什么,现在也未可知。”
“唉,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我们在马关城这几日,尚有我为你周旋,你只需要做好每天的日常即可,但是鄢国使臣到达后,你就要跟着他们去往鄢国了,时间有限,你得赶紧振作起来。”
“鄢国使臣还有几日到?”
“不出五日。”
“这么快啊……”九王爷顿时无精打采。
“你先听我说,之前我听鄢国先遣官说,此次鄢国七公主也会来。”
“什么?那岂不是会……”九王爷瞪大了眼睛。
“无妨,我倒是觉得,可以从公主身上入手。”
“你的意思是,让我与公主走得近些,这样到了鄢国,自然有公主帮我应付,就不会惹他人注意了。”九王爷恍然大悟。
“没错。”胡介挑了挑眉,又说道:“公主毕竟年少,心思不会很多,只要把她稳住即可,而且,在鄢国的时候,必定只有公主与你最亲近,你只需要认真对待公主一人即可,至于怎么对待女子,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少来!”九王爷瞬间明白了胡介的意思,用力向胡介的胳膊拍去。
胡介一闪身子,躲过这颇有力道的一掌,说道:“鄢国国君共有六子一女,七公主是国君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不然国君也不会允许一个公主随意出现在战场上,更不会为了公主的婚事临时改变结亲方式。”
“所以说,要好好‘利用’公主?”九王爷一边的眉毛挑了挑。
胡介又说道:“陈国国风粗犷,崇尚武力,军士皆很忠诚,如果武将难为你呢?”
“那就找到他们的头儿,让他服气,那么他手下的士兵,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胡介接着说:“陈国文官多好文学,赏花悦月,如果文官刁难你呢?”
“那就投其所好,与之共赏风月。”九王爷的眼睛亮了亮。
胡介满意地点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来此去鄢国已无虑矣。”
九王爷这才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胡介又煞有介事地靠近九王爷的耳朵,小声交待起来。
二人正喃喃低语,忽听门外传来李佐的喊声。
“王爷!王爷!筵席已准备就绪,特来请王爷入席!”
胡介整理了下袖口:“走吧,李序老将军还有几员大将之前是见过的,这几日你且随机应变,小心应付,如果他们也无异议,那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九王爷应声站起,仔细整理了衣冠,与胡介一道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