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抹黑云刚刚将月色蒙住,一个黑影就从房脊上窜了下来。
只见她身形极快,躲过县衙内巡逻的衙役和士兵,很快便来到了监牢附近,确认巡逻的士兵已经走远后,她从怀中摸出几个圆头箭尾的暗器,蓄力掷了出去。
几个暗器精准地命中了正在监牢门口值守的衙役们脖子上的穴位,衙役们应声而倒,随后黑影快速闪进了监牢之中,很快监牢内的衙役也瘫倒一地。
黑影迅速来到了监牢之中唯一关押着犯人的一间,正欲直接将手臂粗细的木栏直接砍断,里面的犯人却突然说话了:
“师妹?怎么是你?”
“师兄!我马上救你出去!”
“师妹!你……你怎么会来劫狱呢?你先走吧!祖厚的大军还在这里……”
“看你身上的伤!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你!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可是外面守备森严,你怎么……”
“别说了,快跟我走!”
“等等!这监牢年久失修,栏杆都快当柱子用了……你若是直接将这几根木栏砍断,这动静怕是会弄得我这半间牢房都要塌了,你去那几个衙役身上找找钥匙……”
不多时黑影便找来了钥匙,打开牢门上的大锁,又三下五除二地卸去了何丁身上的枷锁,扶着何丁向外走去,二人一路躲躲藏藏,刚溜过监牢的围墙,便见四周突然亮了起来,张县官带着几个衙役举着火把,堵住了去路。
黑影搀紧何丁,打算硬闯,几个回合之后,领头的两个衙役便被打倒在地,眼见面前这二人旁若无人般向县衙大门逃去,张县官气急败坏地指挥剩余的衙役去追,生怕这个得罪了国婿的犯人逃走。
几个衙役应声而去,可那黑影步法极快,虽带着一个受伤之人,但仍能跳上房脊,甩掉衙役。几个衙役顾不得思考巡逻的士兵怎么突然一个都不见,拼尽全力追去,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张县官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眼见这几个衙役垂头丧气地站着,不由得怒骂一声“废物”,话音刚落,便看到祖厚带着人朝这边走来。
走得近了,祖厚一伸手,将一个囚衣上遍布血痕、垂下来的凌乱头发遮住了面容的人使劲推了一把,这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冲了几步,直冲到张县官眼前,张县官吓了一跳,退后几步,不解道:“这是……”
祖厚说:“方才我听闻囚犯被劫,便带人追了过来,不过,只追回了囚犯,劫囚之人倒让他逃了。”
张县官急忙说道:“追回就好!追回就好!多谢祖将军!日后本官一定加派监牢人手,看管好犯人,祖将军深明大义,毫不偏袒手下,本官……”
祖厚懒得听张县官的奉承之语,便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张县官还是赶紧将犯人带回去吧!”
张县官连连点头,命几个衙役将犯人押回,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明日公主和国婿就要启程了,这……该如何处置?”说罢,指了指犯人的背影。
祖厚挨近张县官的耳朵,说道:“国婿再未过问此事,而且明日也即将离开,这犯人你打也打过了,以后就不要再私自用刑了,不如趁国婿走后,找个时机放了他便罢。”
“是,是……”
……
一缕阳光穿过窗上的麻纸,照进昏暗的屋内,使得屋内渐渐明亮起来,床上一人慢慢苏醒,朦胧的视线迷茫地散向一旁,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研磨药材,一个蓝衫女子正在一旁打下手。
见到床上之人醒来,女子连忙坐了过来,递上一碗清水,待水喝完,女子迫不及待问道:“师兄,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丁咳了两声,掩盖了箭矢和走水的事,忿忿道:“还不都是因为祖厚!我……我不过是跟他开了个玩笑,他就使出手段陷害我!还授意那个该死的县官用刑!我……”
女子问道:“祖厚?他不是你的上司吗,怎么会……”
何丁又说道:“先别说我的事了,泽兰,你怎么会在这?又怎么会知道我身在监牢?”
泽兰答道:“我昨天在集市上,看到官府张贴出来的告示,才知道你被下狱了,我本想探监,可衙役却告诉我你都快被打死了,有什么好探的,我这才……”
“师傅不是命你订亲吗?你怎么会来到这儿……”
“我才不要订亲!”泽兰颇为反感地打断了何丁的话,“订了亲,成了婚,我以后就不能当捕快了,所以我才从家里逃了出来。”
“哦……那,那边那位老者是谁啊?”
“你说姜翁啊?他是我的朋友,是个云游郎中,昨日才刚刚到这县里来。”泽兰话锋一转,试探地问道:“师兄,最近衙门是不是有失窃的案子?嗯……或者与皇室……有关的?”
何丁狐疑地看了泽兰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
“没有……”
“哦,哦……”泽兰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这时,一股呛人的味道传了过来,何丁连忙躺下,用被子的一角蒙住口鼻,而泽兰则被呛得咳嗽不止。
“咳咳……姜翁……你在……干什么……咳咳……”
“呵呵,老朽正在研究药材。”
“研究……就研究……你不是才……才研磨过……又烧了它……干什么……咳咳……”
“你有所不知啊,老朽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就是从药材的渣粒和余灰中分辨药材的种类。”
“啊?这……岂不是……强人所难嘛……”
“老朽毕生都在研究药材,却发现无法分辨药材的渣粒和余灰,还是学问太浅呐,学问太浅……”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大有裨益,大有裨益……”
泽兰无奈地摇摇头,走出屋外透气去了。
……
日头很快高了起来,祖厚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璃儿正死命拉扯着公子瑾。
“哎呀,我说你快点走!”璃儿不由分说,扯着公子瑾的衣袖,把他往马车里塞。
“等等等等……”公子瑾一边挣扎,一边攥紧脖子上带着的围巾。
“我们不能总在这干等啊,这县城太小了,我们得去大一点的城池,找那里的郎中想想办法,现在没有药了,你的身子耽误不得。”璃儿只得停下手中的动作,耐心地解释道。
“可是……”公子瑾仍有些不情不愿,哑着声音说道。
“放心吧,我会让阿厚多派些驿骑,将我们的行程传回遂国的。”璃儿仿佛看穿了公子瑾的心思。
“唉好吧……”公子瑾想想,也实在没有什么理由能继续留在这个小县城里,只好应下,转过身钻进了马车。
见公子瑾已经在马车中坐好,璃儿又找来红霜,叮嘱道:“红霜,路上你就跟在国婿的马车旁,记着侍候他多喝果水,自从药材烧尽后,他便不爱活动了,说话也少了,也不怎么喝水,恰好这果水是生津的,路上要让他喝完。”
“知道了,公主。”红霜怀抱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壶,快步跟了上去。
见一切安排妥当,璃儿怀抱着嘲风,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将军,都准备妥当了,大军可以开拔了。”祖厚的一个亲卫驱马到祖厚身旁说道。
“出发!”祖厚下令。
“将军!”亲卫见祖厚这就要走,欲言又止地问道:“那……许校尉还在监牢里……”
祖厚小声说道:“我已经跟张县官交待了,让他等我们走了,就把犯人放了,许校尉和何校尉身形相似,面容也有几分相像,再加上脸上画了血迹,张县官肯定认不出来,许校尉出来后直接到边关入营即可。”
“那张县官若是再次用刑怎么办?”
“这事我也已经敲打过他了,他应该不会再做出出格之事。”
“看来何校尉就算不被劫走,将军也是打算放他一马的。”
“是啊,我原本就是想让张县官等我们走后,就把他放了的,可没想到,他倒先被人劫走了。”
“可是,何校尉虽已下狱,按律也只是免职,张县官却私自用刑,将军为何不阻止?”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张县官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为何这次会直接对何丁用刑……不过,让何丁受点惩罚也好,我未阻止不是因为想报私仇,而是想以此告诫他,以后不要再生非念,那件事闹得满军皆知,他以后便不能留在军中了,被人劫走也好,说明他在此地还有朋友,日后的生活应该会好过一些吧。”
“是。”
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马蹄扬起一片尘土。张县官欢天地喜地目送大军渐渐走远,暗自庆幸终于送走了“瘟神”一般的国婿。随着尘土缓缓下落,一切都好像归于平静,可殊不知在某个角落里,仇恨的种子已经开始慢慢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