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折腾得太晚,公子瑾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大家都用完早膳了,公子瑾也没有起床。
璃儿用罢早膳,便来到了公子瑾的卧房外,试着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璃儿又敲了敲,屋内便传来了公子瑾不耐烦的声音:“谁?”
“是我。”璃儿柔声答道。
话音刚落,璃儿便听到屋内传来了扑通一声闷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不多时,房门打开,公子瑾披了一件褂子,一边悄悄揉着屁股,一边把璃儿让进屋里,轻声细语道:“璃儿,什么事?”
“我来是想问你,要不要把早膳给你……”璃儿说着,目光却被公子瑾的丝质围巾吸引,“你连睡觉都带着?”
公子瑾坐回床上,不自觉地掖了掖领口:“也不是……我只是怕凉……”
璃儿见状,也不再多问围巾的事:“药材昨日烧尽了,你真的不知道药方吗?”
公子瑾耸耸肩:“药来了便喝,我从未过问过。”
璃儿叹了口气,在公子瑾房中踱起步来,公子瑾看着璃儿来来回回,眼皮又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又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曲腿伸膊,抻得被子都斜掉了一方在榻旁。
璃儿见公子瑾这睡相,忍不住上前,想把掉落的被子给放好,待放好被子后,璃儿又见公子瑾枕边还倒扣着一本书,便伸手去够那书……
“公主!”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璃儿浑身一颤,险些倒在公子瑾身上,红霜见门没有关,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红霜的眼睛都大了一圈:“公主,你在?”
璃儿连忙坐直身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用眼神示意了下,红霜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赶紧退至房外。
璃儿也很快出来,将红霜拉到屋外的树下。
二人刚一站定,璃儿便问道:“我让阿厚去办的事,可办妥了?”
红霜回道:“是的公主,祖将军已将全县的郎中找齐了。”
璃儿说道:“这么快?我们走!”
“等等,公主。”红霜没有挪步,问出了心中蓄攒许久的问题:“公主,你若想知道药方,问问国婿不就知道了吗?”
璃儿停下脚步,叹道:“之前我已问过他了,他也不知这汤药包含哪几味药材,我方才又来问他,他告诉我,他一直只管喝药,别的一概不知,这不,又睡着了。”
“那国婿的随行物品中,没有药材的清单吗?”
“没有,之前遂国就说过,他的药材必须由遂国亲自运送,自然不会有清单了,而且,药材都是打成渣粒的,现在只剩最后两份药材了,我担心……”
红霜噘了噘嘴,似乎在为璃儿不平:“可我见国婿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呢,公主处处为他着想,可他却……”
“好了,红霜!我们快走吧!”璃儿说罢,拉着红霜向偏堂走去。
偏堂中站着几个郎中打扮的人,祖厚在一旁静候着,见到璃儿和红霜进来,祖厚迎上前:“公主,县中的郎中都在这儿了,就连住在郊外的也找来了。”
璃儿点点头,让红霜将门关好,接着又让祖厚拿出了一个实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小堆灰黑色的细小渣粒。
众郎中看着这堆渣粒,有些不解。
璃儿清清嗓子说道:“想必大家都已听闻了昨日县衙失火,本宫有一药囊,不慎被倒塌的砖墙给砸坏了,今日将大家召集在此,便是想让大家帮忙分辨这渣粒的成分,本宫好去配一个一模一样的。”
众郎中再次看了看那撮渣粒,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祖厚咳了咳,众郎中顿时停止了议论,有两个郎中上前,拈起一点渣粒,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也很快退了下去,再不做声。
璃儿看着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担忧起来。
正在这时,有一白胡子老郎中向前走了两步,也拈起一点渣粒,他先是在指尖细细搓开,对着光亮处,眯起眼看了又看,接着,又拈起一点渣粒,抹在左手的鱼际上,放到鼻下嗅了嗅,许久之后才放下手来。
璃儿看这老郎中白发白须,举手投足有一股道骨仙风之气,料想他定是位高人。正焦急地等待老郎中的结果之时,老郎中却开口问道:“敢问公主,这药囊的确是被砸坏的吗?”
璃儿没有作声,看了看祖厚,祖厚会意,握着佩刀的刀柄稍一用力,刀柄与刀鞘相撞,发出锃的一声。
老郎中却并不在意,只是发出呵呵一笑。
祖厚见状,便屏退了其他郎中,只留下了老郎中。
老郎中开口道:“方才老朽细看之时,发现这渣粒过于细碎而又颗粒均匀,不像是被砸坏的,而是被刻意打磨过的,老朽并非多嘴,只是想问问公主,还有没有颗粒更大些的渣粒可供判断了?”
璃儿摇摇头:“没有了。”
“那么,可否允许老朽用火烧一烧,试试这渣粒的气味?”
“这个不能烧!不过。”璃儿看向红霜,“你去将我房中那个红色的匣子取来吧,那里有被烧掉的药材的灰烬。”
红霜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便捧回一个红色的小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把灰白色的灰烬。
老郎中又将这把灰烬仔仔细细地又看又嗅了一遍,开口道:“这里面有丝杂香,似乎不像是药材燃尽后的味道……”
璃儿面露一丝愧色,说道:“这的确是我用手帕包裹的,昨晚我见到仓房的废墟时,来不及想太多,便用随身的手帕抓了一把药材的余灰,没想到手帕上的香气影响了判断。”
老郎中点点头:“这渣粒和灰烬都不太好分辨,老朽只确定有两味药材,一味是沙莲,一味是薇草。”
“其他的呢?”
“其他的……这渣粒实在是太过细碎,老朽虽对药材有过研究,但功力尚浅,恐怕是无能为力了,只是……”
“老先生还有什么发现?”
“只是,这两味药功效相反,沙莲性凉味苦,祛风散寒,薇草性热味甘,易引上火,这一寒一热,按理说不会在同一药囊中出现……”
祖厚给了老郎中一包银钱,很快打发走了他,璃儿疲惫地坐在堂中的椅子上,用手捏着眉心。
祖厚道:“从渣粒中识别药材,这的确难如登天,这小县百姓少,全县才有这几个郎中,刚才这位老先生,已经是县中医术最好的了,公主,要不,让这位老先生给国婿把把脉吧?若是能知道国婿何处有恙,也许能再配副药方。”
璃儿说道:“这点我也早就问过他了,他说他幼时患有莫名的顽疾,现在服药,是压制症状,若是把脉,脉象是与常人无异的。”
祖厚问道:“公主,那现在怎么办?”
璃儿沉默半晌,叹道:“这县城太小,我看我们还是赶往通海城吧,我们可以一边在那里等待遂国运送药材,一边找那里的郎中想想办法,通海城离本县不算远,城池也大,说不定那里的郎中会有办法。”
祖厚应道:“好吧,那我们明日就启程,我这就再派一支驿骑,加急赶往遂国,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前往通海城!”
说罢,祖厚转身离去。
璃儿则久久看着那一小堆渣粒和灰烬:
“到底在隐瞒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