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瑾扔出一个白布袋:
“证据就在这里!”
布袋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钝响,那声钝响,孔德再熟悉不过。
公子瑾继续说道:“刚才严捕头带人去你家里的时候,应该都看见了,你挂在墙上的那把砍柴刀,是崭新的。”
严捕头和一众捕快都点了点头。
“冬季正是你的生意旺季,你竟还有空换刀,你的旧刀呢?”公子瑾问道。
“……用……用坏了,扔……扔在山上了。”孔德不敢去看那布袋,低着头畏畏缩缩地答道。
“用坏了?呵呵……这布袋里装的,就是你的这把旧刀!你扔了这把刀,是因为你正是用它杀害了你的妻子和邻居,在准备杀害小道士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到小道士的尸身会被官府检验,所以没有继续用砍柴刀,而是用了发簪,发簪太小,不好寻找,但这把刀,就是你扔掉的那把!”
“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的刀!我的刀确实用坏了,我已经扔掉很久了!这不是我的刀!”孔德仍在试图否认。
“你不承认这把刀是你的,那也没有关系。”见孔德还是死不承认,公子瑾将白布袋往孔德的方向踢了一脚,孔德吓得一哆嗦。
“你妻子和邻居是匆忙下葬的,棺椁的位置不是很深,只要牵来府衙里驯养的猎犬,让它们闻一闻,这刀上残留的血迹是不是属于他们的,就知道了。”
孔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布袋,突然疯了一样的扑上来,叫嚷道:“不可能!我明明把刀和发簪都扔到了山上的悬崖下面,怎么可能还被找到……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给了我这颗假珍珠!……”
满堂再次哗然,几个衙役赶紧上前,将他按住。舅舅已经看得呆了,严捕头悄悄提醒了好几次,舅舅才反应过来,挥挥手,示意一旁记录堂审情况的笔录官将供词拿给孔德画押。
孔德依旧嘴里叫骂着“贱人”之类的词语,忽然从地上暴起,推开了笔录官。
公子瑾箭步上前,挤开衙役,一个耳光将孔德打倒在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悔改!是你自己利欲熏心,你竟还将此事怪到你妻子头上!若不是你丧尽天良,又怎会有如此下场!”
几个衙役急忙将孔德重新按住,让他按了手印。璃儿正躲在堂后瞧着公子瑾,见此赶忙上前,将公子瑾搀回卧房。
“哇,你是怎么知道案件经过的?我刚才在堂后听你讲那些,真是精彩极了!真没想到凶手就是孔德啊,真是个没良心的混蛋!”
一回到卧房,璃儿就一脸崇拜地问道。
公子瑾喝了一口茶水,淡然一笑:“其实这都是我推测的。”
“啊?这也行啊?”
看着璃儿一脸震惊,公子瑾将一块糕点轻轻塞入璃儿的嘴里,璃儿嚼着糕点,又问道:“昨日并没有人来报官啊,那枚珍珠你是从哪弄来的?”
“你还记得前阵子我去过绿柳的家吗?……我在她家门口捡到的。孔德是个贫穷之人,没怎么见过这些珠宝首饰,所以没看出这珍珠不值钱,而绿柳见这些见得多了,自然能分辨出来,不过,孔德家中所用烛火价廉质劣,那天晚上,绿柳也没有仔细看清楚,就收下了珍珠,她将珍珠拿回家后,才发现这并不值钱,便将珍珠丢弃了,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啊,对了,还有,那个孔德说,他将凶器扔下了悬崖,你又是怎么拿到的?”
公子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砍柴刀。”
“啊?那把砍柴刀不是孔德的?”
“砍柴看似简单,实则不然,不仅需要力气,还需要巧劲,因此砍柴之人会一直使用非常顺手的砍柴刀,刀若钝了,也只会磨刀而不会轻易换刀,我在孔德家蹲候时,就发现他的砍柴刀竟是崭新的,毫无使用痕迹,所以才觉得有异。”
“那这把砍柴刀是……”
“你还记得寻花街那个偷拿过我衣衫的劈柴杂工吗?我说去拿证据,其实就是去找他,我问他要刀,他就很慷慨地将自己的砍柴刀给了我,还沾了一些鸡血。”
“原来是这样啊!”璃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是这‘证据’是假的哎!”
“那也不重要了,孔德确实是真凶无疑,舅舅这下可以顺利结案了。”
公子瑾说完,就回到了塌上斜靠着,璃儿也跟着坐了过来:“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嗯~~~”公子瑾故意拖出了很长的尾音。
璃儿扑哧一笑,也故意装出柔弱的样子:“哎呀!那我也好疼!”
公子瑾急忙关切地问道:“你哪里疼?啊,是不是在菜窖里的时候,被鱼线勒到了胳膊和手,胳膊疼?还是手疼?”
璃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心疼啊!”
公子瑾反应过来,二人一起笑出声来,待笑声渐消,璃儿上前轻轻拥住了公子瑾,将脸埋在公子瑾的颈窝里:“在菜窖的时候,我就想这样了,可惜胳膊被绑着,不能抱住你。”
公子瑾屏住了呼吸,心却狂跳起来,不由自主地抬起双臂,抚上璃儿的背,将璃儿拥在怀中。
璃儿喃喃说着:“……在菜窖的时候,虽然旁边有火盆,但我的心还是觉得很冷,我想到了很多事情……虽然我是公主,虽然我的父皇母后都很爱我,虽然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可还是有很多的事情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如果我再长大一些,可能也会像其他表姐堂姐们一样,去和亲,去嫁给将军,去嫁给重臣的儿子,沦为稳定朝政的工具……人人都羡慕的帝王家子女,其实也没有那么风光……所以我才想趁父母还在溺爱我的时候,去寻找真正的心之所向……”
看似纯真烂漫的璃儿,心中也藏着这么多心事啊。听着璃儿的话,公子瑾不由地想到了自己,自己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宫外,与从小就被养在深宫的哥哥相比,自己就像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从未体会过父慈母爱的感觉,只有哥哥会经常来宫外看望自己。也正因为如此,自己和哥哥虽然是双生子,可性格却是完全相反。自己时常怨恨父母,可又时常庆幸拥有自由。
璃儿将公子瑾拥得更紧了些:“……你来救我的时候,我靠着你……你的怀中,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甘愿被砍下手指……阿瑾……阿瑾……”
两人忍不住抱得更紧了,公子瑾感觉到璃儿的双唇正从下到上,轻轻蹭着自己的脖子,激得自己身子一僵,璃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摩挲着公子瑾的后背,将自己往公子瑾的怀中送了送。公子瑾的脸贴上了璃儿的耳侧,好闻的发香让公子瑾呼吸急促,屋内安静极了,只有暧昧的喘息声在渐渐加重……
“甥婿啊?可在屋里?”
屋外忽然传来舅舅的大嗓门,二人吓得一颤,急忙分开,待璃儿退至几步外,公子瑾才应了一声。
“哐当”一声,房门就被舅舅推开了,舅舅看了看二人,笑眯眯地对公子瑾说道:“舅舅给你准备了新房间,走走走,跟舅舅去看看!”
舅舅冲二人挥挥手,就背着手走出去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而笑,跟在舅舅身后,来到了舅舅给公子瑾新准备的卧房。
“怎么样?舅舅给你准备的新房间,甥婿可还满意啊?”舅舅笑着问公子瑾。
公子瑾微微一笑,算作回答。
舅舅却并不在意,继续喜气洋洋地说道:“以后甥婿就住在这里吧,这件屋子宽敞明亮,坐北向阳,知道甥婿喜好整洁,我刚刚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这屋内的摆设也是我特意布置的,如果甥婿不喜欢的话,还可以……”
璃儿终于打断了舅舅的话,问道:“舅舅怎么这么高兴啊?”
舅舅激动地搓了搓手,说道:“甥婿果然足智多谋啊,城中百姓本也以为此案已经了结,但舅舅按照甥婿所言,在新的布告上详尽写明了此案缘由,告知百姓孔德才是真正的元凶,现在城中百姓都对此中曲折议论纷纷,还对舅舅称颂不已呢,这么离奇的案件还是被舅舅给破了……哈哈哈哈哈!”
璃儿撇撇嘴道:“是舅舅破的吗?”
公子瑾插道:“这都是舅舅没有匆忙结案,再次调查的结果,当然要归功于舅舅了。”
璃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舅舅挥着大手,兴奋地继续说道:“甥婿如果需要什么,尽可以吩咐仆役们去准备,这段时间天寒地冻,还是要住的舒心才是……啊,那你们在这儿说会儿话罢,舅舅还要去处理别的公务。”
说罢,舅舅哼着曲离开了。
眼见舅舅离开,璃儿抢先跑进了屋子,在床上按了按:“呀!舅舅给你换的,是今年的新褥子呢!又软又暖和。”
公子瑾笑着:“是吗?”
“我要先感受下!”还没等公子瑾阻拦,璃儿已经躺到了床上,几乎一天一宿没睡觉,再加上被绑架时担惊受怕,璃儿一趟到温软暖和的床上,困倦就袭上心头,一下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