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一觉睡到晚上,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身处安心的环境中,璃儿睡得格外香甜。
公子瑾想不太明白,自己还是男子身份,为什么璃儿最近越来越不加避讳地和自己亲近。都说鄢国国风开放,可这未免也太开放了吧。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公子瑾一个人来到了府衙里的地下监牢,刚刚走下长阶,就听监牢里面传来一阵阵嘶哑的叫骂,叫骂声在昏暗阴森的走道中层层回荡,仿佛恶魔的咆哮一般渗人。
“这是什么动静?”公子瑾问道。
几个衙役原本正在闲聊,看到公子瑾突然到来,顿时惶恐不已,一个衙役答道:“那就是今天刚刚被羁的孔德,牢中只有他一人,他一直在叫骂,嗓子都哑了也不肯停歇。”
“你们都去上面看守吧,我想看看这监牢。”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
公子瑾轻轻甩了甩袖子:“怎么?”
其中一个衙役小声对同僚说道:“府官大人已经说了,从今日起我们要听从国婿的命令,那我们就先上去吧!”
几个衙役交换了下眼神,行了礼就列队离开了。
公子瑾先是走到监牢的最里侧看了一阵,然后又缓缓走近孔德的牢房,孔德见有人来,不再叫骂,而是疯了一般地扑到牢房的栏杆上,拼命地将双手向外伸去,差点抓到公子瑾身上:“我是冤枉的!我没害那么多人!”
公子瑾淡淡说道:“我知道。”
孔德忽然愣住了,他安静下来,瘫坐在地。
“可你妻子毕竟是你害的。”公子瑾说道。
孔德垂着头,神神叨叨地念叨着:“我……我只害了我妻子,我没害其他人,我只害了我妻子,我没害其他人……”
公子瑾跟着蹲下来,凝视着瘫软如泥的孔德,说道:“堂上说的的故事只有一半,还有另一半呢!”
“一开始,你确实只是觊觎岳母留下的遗物而已,没想要害你妻子性命,后来,你无意中结识了两个江湖艺人,便想出与这二人合伙,用口技的方法诱你妻子拿出遗物,即便那两个江湖艺人开价甚高,你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因为你始终认定,岳母落下的遗物都价值连城,用来支付这二人的酬金是绰绰有余。”
“你妻子最早给你的珍珠,你是不会给出去的,因为你还要用它来讨绿柳的欢心,后来给你的银钱,也不足以支付酬金,于是,你干脆赖起了账,再之后,你便害了你的妻子,待你冷静下来,忽然想到,可以借你妻子之死彻底赖掉这笔账。”
“你对两个江湖艺人说,如果再问你索要酬金,你就将你妻子之死栽赃给他们,可你没想到的是,这两个江湖艺人也同样不好惹,你害了你的妻子,他们就偷了你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砍柴刀,趁你邻居夜半在屋外小解时,同样利用口技作掩护,害了你无辜的邻居,就是为了告诉你,他们也是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你自然是舍不得被抓的,也是舍不得死的,因为你还有遗物没找到,还有美女没有娶,于是,你又把妻子的簪子给了他们,并答应他们酬金一定会凑齐,此后,邻里们开始筹划请道士来作法,你便将小道士的行踪告诉了那两个江湖艺人,暗示小道士可能对你们不利,于是,那两个江湖艺人自然会意,小道士便也做了冤魂。”
“那两个江湖艺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杀人之时,用的是你的砍柴刀和你妻子的簪子,就算事情暴露,被抓的也是你,所以你就仓惶地把砍柴刀和簪子扔到了悬崖下面,我说的对不对?”
孔德猛地抬起头来,说道:“对!对!我跟捕快们说我根本不会口技,可没有人信我!”
“可惜啊,证有易,证无难,要想证明会一件事,是很容易的,可要证明不会一件事,却是极难的,你无法证明你不会口技,也拿不出与那江湖艺人来往的任何凭证,而这些亡者,皆是与你有关,你背上这些罪名,倒也不冤!”
“不!不要!”孔德跪起身,又拼命地挣扎起来,伸出的双手差点挠到公子瑾的脸上,公子瑾往后蹲了一步,说道:“你真的不想死吗?”
“是!是!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那好。”公子瑾见他又安静下来,靠近孔德小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与那江湖艺人联络的,我就帮你逃出去。”
孔德仿佛真的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说道:“他们平时就藏身在杏枝山上,我以前经常在那里砍柴,才会无意中碰见他们……若是要找他们,在山路边的大青石顶上放一截树枝,他们就会来见面。”
“见面地点在哪里?”
“在……”
待知晓了见面地点后,公子瑾沉思了一会儿,孔德满怀期待地看着公子瑾,见公子瑾迟迟没有动作,孔德正要开口叫骂,却见公子瑾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物件递给他。
孔德看着那物件,迟疑着接过。
公子瑾解释道:“这是个木凿子,我一会儿会让他们给你换间牢房,那间牢房的土墙边有事先挖好的地洞,待到深夜之时,你将此木凿订入土墙上的裂缝,地洞便会露出来,到时你就可以逃走了,不过,为了避免怀疑,待会换牢房的时候,你要继续像之前一样叫骂,以免被衙役看出破绽。”
孔德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将凿子小心地揣在了袖管中。
走出监牢后,公子瑾对门口候着的几个衙役说道:“给孔德换间牢房,让他住到走道尽头的那间去。”
衙役诧异道:“那间牢房年久失修,塌了一半,已经废弃了。”
“他若日日夜夜这般叫喊下去,岂不惹人心烦,我方才看过了,只有那间牢房占地最小,离得最远,他就是叫的再大声,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多谢国婿为卑职们考虑!卑职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公子瑾又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叫骂声,这才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离去了。
夜半时分,孔德睁开装睡的眼睛,坐了起来,他借着走道上昏黄的烛火,在一旁的土墙上寻找起来,很快便摸索到了一处裂缝,他急不可耐地将木凿插了进去,右手摆成掌状,使劲一拍。
轰隆一声巨响,让孔德眼前一黑。
第二天,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那孔德恶贯满盈,不知悔改,竟还企图逃狱,但好在老天有眼,那土方倒下,将孔德砸个正着,衙役们足足挖了半天,才挖出他那睁目张口的尸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