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天边涌起一片金黄的云霞,像一块巨大的金色织锦,映照在广袤的草原上。缓缓躇行的羊群旁边,一个穿着粗麻长裙、戴着头纱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一块毡布上,几缕碎发从脸颊旁溢出来,随着微风轻轻飘扬,宛如草原上绽放的细鸢花,她的怀中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奶白色小羊羔,正出神地望向远方。
在一旁编织着草绳的乌柔,满眼笑意地看着眼前这岁月静好的一幕。感觉到斯曼坐到了自己身边,乌柔抬了抬下巴,示意斯曼去看这安静美好的画面。
“你看,迦苒可越来越像我们南昆女子了!”
乌柔微笑着说道。
“嗯!是啊!”斯曼目不转睛,眸中闪烁着羞涩而又温柔的光芒。
“不过,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说?”乌柔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她压低了声音问斯曼。
“您是说迁移营地的事?”
“是啊!”乌柔语气凝重,“咱们南昆人,一向是逐水草而居的,现在快要入秋了,这里的水草,不算丰美,已经不适合放牧牲畜了,再说,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咱们得赶紧向北边移营了。”
这件事像块巨石一般,已经在斯曼的心中压了很久,斯曼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天以来,因为自己一直派族人去寻找公子瑾的踪迹,族人们早已有所抱怨,而且因为这件事,斯曼将移营的事一直压到了现在,这更令族人们怨声四起。
“唉!你还是早些跟她说吧!要以大局为重啊!”乌柔劝道,“族人们已经抱怨了很久了,再不移营真的来不及了,而且,你可别忘记,这些族人,是因为相信你的真诚和善良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才选择一直追随你设营的,你可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啊!”
斯曼的喉头上下滚动,双唇也跟着一开一合。
为了让斯曼下定决心,乌柔不得不戳向斯曼的“痛处”:“你猜,迦苒现在在想什么?”
“啊?”斯曼愣了愣,“我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肯定是在想她失踪的夫君!”乌柔叹道,“我这么说不是想伤你的心,我也很希望她能留在你身边……但是,现在她还没有忘记她的夫君,你对她再好,也未必能走进她的心里,若是因为不能确定的情感,而丢掉了族人对你的信任,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听到这里的斯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语气坚定地对乌柔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跟她说移营的事,我们明天一早就开始移营!”
乌柔听了,很是欣慰,她放下手中的草绳,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去跟族人们说一声,让他们今晚就开始准备!”
乌柔离开后,斯曼慢慢来到了璃儿身侧,璃儿仍然眺望着远方出神,没有察觉到斯曼来到了自己身边。
“在想什么?”斯曼突然开口问璃儿。听完乌柔的话后,斯曼很想知道,璃儿是不是真的还在想着她的夫君。
“啊!”
璃儿被吓了一跳,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颤,怀中的小羊羔也被斯曼吓到了,“咩咩”地叫了几声,就从璃儿怀中跳了出去,蹒跚着跑向羊群。
“你在想什么?”斯曼又问了一遍。
“我……我在想,我和她,是否在看着同一轮夕阳……”璃儿低下头说道。
斯曼没有听懂,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恰在此时,一个约莫两岁的南昆小孩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下子扑进了璃儿的怀里。
璃儿下意识地抱住了这个孩子,低下头看了看她,这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女孩,小脸蛋肉嘟嘟的,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色,一头柔软的天然卷发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两只眼睛又黑又亮,犹如两颗黑曜石,眼神清澈无邪,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懵懂。
小女孩似乎很喜欢璃儿,想要和璃儿玩,她伸出小手,试着摸向璃儿的脸,璃儿并未阻止小女孩的动作,而是双手抱稳了小女孩,做了个鬼脸,逗得小女孩咯咯地笑起来。
“这个孩子可真可爱啊!”璃儿说着,“南昆的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好看?”
这时,一对年轻的南昆夫妇走了过来,其中的妇人笑着对璃儿说了几句南昆语。
斯曼在一旁“翻译”道:“她的意思是说,这是她们家的孩子,刚才一时没看住,就不见了,原来是跑到你这里来了。”
璃儿抱着小女孩站起来,正欲将小女孩还给她的母亲时,小女孩却一脸委屈地往后躲着,不愿意被母亲抱走,璃儿轻轻摩挲着小女孩的后背,安抚了她一阵,就在妇人再次准备接过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直接抱住璃儿的脖子,大哭了起来。
妇人无奈地笑着,又说了几句南昆语,斯曼“翻译”道:“她是说,看样子孩子很喜欢你,那就让她留在这里,和你玩一会儿吧!”
年轻的夫妇离开了,璃儿将小女孩抱在怀中哄了哄,小女孩便很快止住了哭声,和璃儿玩闹起来,两个人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斯曼在旁边看着璃儿,问道:“看起来迦苒很喜欢小孩子啊?”
“是啊!”璃儿应道。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斯曼又问。
“嗯……我喜欢女孩。”璃儿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啊,这点我和迦苒不一样。”斯曼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喜欢男孩!”
看着斯曼“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讨论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璃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就在这时,小女孩忽然对璃儿连连喊着一个南昆词语。
“这是什么意思啊?”璃儿问斯曼。
斯曼憋住笑意,对璃儿说道:“是南昆语中‘阿娘’的意思!”
璃儿笑笑,没有应声,小女孩转而冲着斯曼,喊了几声另一个南昆词语。
“这又是什么意思?”璃儿又问。
斯曼摸摸后脑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但他没有告诉璃儿,这是“阿爹”的意思。
“她是不是想回家了呀?”璃儿对斯曼说着,“傍晚风凉,快把她‘还’给她的父母吧!”
“好,那把孩子给我吧!”斯曼从璃儿手中接过了小女孩,“我知道那对夫妻的帐在哪,我把她送回去。”
斯曼说着,就将小女孩抱走了。
夕阳逐渐落下,天空开始泛起淡淡的暮色,璃儿见天色已晚,便准备起身回帐内休息,就在璃儿刚刚走到大帐附近的时候,帐后忽然窜出了两个大汉,他们动作极快,璃儿甚至都没看清这两个大汉长什么样子,就被打晕扛走了……
将小女孩还给她的父母之后,斯曼才想起来,刚刚忘记跟璃儿说移营的事了,斯曼懊恼得拍了拍脑袋,快步往回走着,可当他走到璃儿之前坐着的位置时,才发现璃儿已经不在那里了。
应该是回帐里休息了吧!斯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大帐的方向走,等到了大帐门口时,斯曼忽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毡门的门缝里并没有油灯的灯光,门口还有些新鲜的凌乱的脚印。
斯曼顿时有些紧张,就在这时,斯曼的一个部下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部下急促地喘着气,对斯曼说道:“二……二王子,你让我打听的……打听的事情,我……我打听到了!”
“哦?”斯曼对部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部下一直走到了营地边缘。
在这段时间里,斯曼曾多次向璃儿询问家人的信息,还有璃儿家住何处,可璃儿担心之前反叛的总将仍会到处搜找自己,便什么都没跟斯曼说,斯曼只好继续派部下去城中暗中打听。
“快说,迦苒的家人在哪里?”斯曼看看四周无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部下。
部下神色慌张,甚至有些害怕:“她……她可是鄢国的公主啊!”
“什么?!”斯曼大吃一惊。
“迦苒她……竟然是鄢国的公主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