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瑾和璃儿循声望去——
“舅舅?!”
二人异口同声,惊异地看着神情纠结、犹豫不前的舅舅,舅舅是从后门进来的,而抱着小女儿的表姐就跟在舅舅身后。
原来表姐早就已经听说了这事,她一听自家孩儿他爹在外面犯了事,又逃到了璃儿的府上,便扔了手中的活计,就要往过来赶,刚跑到自家府门口,又想起来小女儿不能没有人照看,只好又折返回去,将小女儿也抱上了。
表姐抱着孩子,匆匆往璃儿的府上跑了几步,心里还是不太放心,她知道上次问璃儿要狗之事,已经将璃儿和公子瑾都得罪了,现在自家孩儿他爹在璃儿府上,万一璃儿想借机“报复”,那自家孩儿他爹可就死定了。
表姐咬咬牙,转身跑到了舅舅家。
在舅舅家里,表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舅舅去劝劝璃儿,救一救自家孩儿他爹,表姐已经知道,在“失去”女儿的那段时间里,舅舅一直将璃儿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如果舅舅肯出马,那璃儿一定会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出面摆平此事。
“璃儿啊……舅舅是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别把你姐夫交到官府去?”舅舅斟酌着开了嗓,声音有些喑哑,“那毕竟是你表姐的相公,你就这么把人交出去,这……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公子瑾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但璃儿却湿了眼眶,她知道舅舅这是在求自己出面,去向皇帝求情,表姐夫犯的是死罪,即便是皇亲,也只有皇帝才有权利赦免,而舅舅自从被削了官职,还在牢中待了一阵后,处境就十分尴尬,他也不好对皇帝开口。
见璃儿没有立刻表态,舅舅将头微微低垂,看向脚下的地面,他双手紧握,手指扭曲,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嘴唇蠕动着继续说道:“……舅舅也就只有你表姐这么一个女儿了,她小时候被人拐走,吃了不少苦,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你表姐自从回来后,也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只有今天这事……”
舅舅吸了一下鼻子:“……算舅舅求你了,你去找皇上说说吧?啊?让皇上把你姐夫赦免了吧……那女子需要多少银钱赔偿,舅舅都出……”
“舅舅老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回了失散的女儿,余下的时间,只想和女儿一家度过……你姐夫要是没了,你姐姐后半辈子都会伤心难过的……”舅舅颤抖着上前,握住了璃儿的胳膊,“要不舅舅给你跪下了……”
“舅舅!”璃儿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是不知道舅舅和表姐好不容易重逢的心情,她一把搀住了快要跪下去的舅舅,“舅舅,您别这样……”
舅舅没有跪下去,站在后面的表姐倒是一扭身子,径直跪在了璃儿面前。
“妹子!之前,之前我们问你要狗那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再也不管你要狗了,你外甥爱尿床,就让他尿吧……你姐夫,你姐夫虽然没什么本事,脾气大了些,性子急躁了些,可他毕竟是我孩儿他爹啊!他是好人啊!”
表姐怀中的婴儿啼哭了起来,璃儿上前,想帮她接过手中的孩子,可表姐却固执地一扭身,不让璃儿触碰。
表姐复又说道:“我了解你姐夫,你姐夫,你姐夫就是禁不住别人勾引他,今天这事,你别听外边那些百姓胡说,什么他调戏卖唱的女子,什么砍死了卖唱女子的爹……都是他们杜撰的!肯定是那卖唱的女子先勾引你姐夫的,见勾引不成,又想讹钱,结果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刀口上……你姐夫之前没见过什么世面,遇到这事,肯定要逃跑啊!”
你还真是了解他啊!公子瑾看着表姐,心中五味杂陈,难道你忘了吗?就在几个月之前,你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啊!
公子瑾不动声色地站到了璃儿身边,正想低声劝璃儿,不可因他们的感情戏而改变主意的时候,一个家丁来报,说是官府的捕头带着捕快来了。
“让他们进来。”公子瑾轻声下令道。
见公子瑾要将捕快们放进来,表姐急了,她抱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往前膝行了几步,哭嚎着哀求璃儿道:“妹子,我求求你了,可别让官差把你表姐夫抓走啊!你姐夫这个人,胆小怕事,要是被官差一吓,他肯定什么都招了,不是他干的也是他干的了!求求你啊妹子……”
胆小怕事?胆小怕事还敢当众行凶?公子瑾正这样想着,府外百姓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就已经越过院墙,传到了几人的耳朵里,原来百姓们见官府的捕快也被拦在了门外,一时间群情激奋,他们高呼着要让长公主交出凶手、长公主包庇凶手,应与凶手同罪等,就开始冲击府门,烂菜叶和石头如同冬日的雪花,不停地被抛洒进了院子。
府里的家丁全部跑到了门后,死死抵住门,阻挡愤怒的百姓冲进来,可门外的百姓数量众多,此时又是愤慨难忍,府门在双方的角力下,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了,就连门轴都开始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
公子瑾不由得怒火中烧,她挡在璃儿身前,指着府外的方向,对表姐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相公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他调戏女子不成,就当众杀害了女子的父亲,酒楼之中很多人都是亲眼所见,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为他开脱?!”
表姐泣不成声:“我家孩儿他爹要是没了,我两个孩子怎么办?……我们孤儿寡母的,到时候该有多可怜……”
“你们可怜?”公子瑾胸中怒火更盛了,“你们可怜,那死去的老人不可怜吗?他的女儿不可怜吗?还有——”
公子瑾扯起表姐,指着客房的方向说道:“外面都已经因为他而天翻地覆了,可他在做什么?啊?他还在房中悠闲地吃喝!”
表姐听言,心知公子瑾是一定要将捕快放进来了,便开始冲着公子瑾又踢又撞,破口大骂:“你不是人!你就是因为要狗的事存心报复我们,你猪狗不如,你就是个畜……”
表姐怀中还抱着婴儿,活动不是很灵活,但她的双脚也没少往公子瑾身上招呼,公子瑾生怕她再迁怒于璃儿,只好挡在璃儿面前,舅舅也跟着挡在了表姐与公子瑾之间,低声劝着表姐。
然而表姐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她抱紧了怀中的婴儿,目光凶狠地盯着面前的三人,然后咬牙说道:“好,好,现在你们都不帮我是吧,那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罢,她一头扎向旁边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