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陆东父母前几天来过家后,柳琴父母可伤透脑筋了。两下说定的婚期,掐指头算着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因为这回迁的事摆在这,让这一家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办好了!连着考虑了两、三天,一提这事,总是因为意见不能统一而抬杠。按柳琴母亲王玉兰的想法,就这一个闺女,她不想亏了闺女,给闺女留下遗憾。可柳金强心里虽然也这么想,可因现实的情况摆在面前,他又不得不为回迁的事考虑。至于柳琴哥嫂的意见,大哥柳筝同意父亲的想法,而嫂子则和母亲的想法一致。这样一来,便没有了商量的结果出来。
综合着大家的意见,到底该怎么办好哪?柳金强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了。要按以前自己的想法,老规矩,结婚那天送客不能少,送陪嫁的队伍更少不了,甚至让谁去他都早已有了安排,有两者在一起,浩浩荡荡才对。可现在单就说结婚过后回迁这一件事就让他伸缩不得。送多嫁妆吧,过后回迁没法办;不送嫁妆吧,自己心理上先不说,老婆这边就没法交代。这该怎么办呢?他急着想听闺女的意见。
因是礼拜天,吃过早饭的柳金强没有特殊情况并不用去队部。他坐在堂屋里一边吸着烟想心事,一边等着老婆和闺女从厨房忙完出来。
说实话,因为回迁的事,他心里始终还有个痛点,总是担心、害怕闺女终有一天远离自己。为这两口子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难得找一个吃商品粮的家庭做亲家,假如是别人家也许早就高兴坏了,可现在有回迁的事横在这里,他不知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样,反正自己两口心里那真是有时高兴有时又别扭,实在是没有痛痛快快的高兴起来,两口子甚至时不时会有让闺女悔婚的想法。可反过来想时又觉得是自己太自私了。毕竟这是闺女相中的生活,是他们这代人的事,虽然自己多有不舍,但已经到了这地步了,自己还有什么不舍的哪?况且儿女大了终究是要离开家的,她们幸福才是自己心里的真实所想,更别说到了今天这地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只好在心里祝愿孩子将来到城里后能过得好!
柳金强思索着,可厨房里说笑的声音不时传出来,扰乱着他的思绪。他知道这母女俩到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更别说是在闺女结婚这时候,那肯定有更多的话题。他不知这娘俩在厨房里说些啥,于是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也来到院里。偏偏这母女俩此时也忙完厨房内的活出来,老婆王玉兰前边端着个鸡食盆边走边搅和着去喂鸡,闺女柳琴殿后关厨房门。看到他出来,柳琴道:“爸,这么好的天气,出来吸收点新鲜空气吧!”
柳金强听说,深吸了两口,顿感心里一下清爽了许多,于是道:“是不错,透着清凉。”说完,又深吸一口气,然后深深地把心里的压抑吐了出来后,又接着道:“本来不想出来,可现在想不出来都不行!你妈恁俩在厨房里说说笑笑,扰乱得让我啥事都想不成!”他说话的语气中好像有好多心事似的。
柳琴不知就里,听他这样说就一脸疑问地忙问道:“爸!您有啥心事?我和我妈在那儿说话,怎么就扰乱了您想事呀?”说着话,去屋里掂了两把小椅子出来,一把递给父亲坐,一把留给母亲,自己则准备去给缸填满水。
柳金强接过来,没有坐,继续道:“那天陆东父母来过后,为你这婚事你哥、你嫂子、你妈俺几个可没少抬杠!这婚事满算着也就一个月多点时间,嫁妆再不置办就来不及了,也不知你和陆东他们家人都是咋想的,等会儿你妈喂完鸡过来咱商量一下看咋办好!”
柳琴一听,这才停住手中的活,想了下回道:“我也不知道咋办。昨天我回来时,陆东也是说让我问问您和我妈。可现在您和我妈又来征求俺的意见。其实说到底都是因为回迁的原因,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家具肯定不能要,大不了将来到西京了,让陆东再做。要不然和别人家一样弄一大堆家具,到时我们就费劲了!陪送过去的东西不但要再掏钱发往西京不说,发不过去的放在这就都放坏了!特别是大立柜半截柜这些家具,发又不好发走,留在老家这放几年一受潮就毁了!”
柳金强道:“就是呀!我也有这样考虑!可有一点,你说要是不陪送东西,你妈俺俩这干了一辈子了,就你这一个闺女,到时送亲队伍都空把手过去,知道的不说啥,不知道的笑话我们不说,这背后不知咋议论俺俩哪?!你这脸面也装不成了。你心里别扭不别扭?”
“不管恁多了!爸。事赶到这啦,也没啥别扭的,又不是故意的。要让我说咋省事咋来。”柳琴考虑了一下说道。
正说着话,喂完鸡的王玉兰拐回来到跟前,听柳琴这样说直接反对道:“怎么能这样说?我和你爸这当宝贝似的养这么大,老早就攥着劲想着到时好好给你打发打发,现在到了亮宝的时候了,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打发走了哪!?”
“妈!您也别为这事难受,我知道俺爸您俩对我好,可这事不都赶到这了吗?其实这事我也一直考虑着,你别以为我不想有个光彩的婚礼,其实我比恁谁都想!可现在这情况摆在这了,不由得不变通。我记得在咱这曾见过有对知青结婚时,啥都没有,就小两口骑了个自行车,车前别了朵大红花,就算结婚了!现在想想那样不也挺别致的,不都也过来了吗?要不然我和陆东也学学他们,也省得俺爸您俩费神。”柳琴也笑着接道。
“傻闺女!那怎么行。知青那样是因双方家人都不在这里,没有办法操办,看着是新风尚,其实是因陋就简不得已而为之啊。”柳金强道。
“爸!那我这算不算被事所迫呢?难不成就非要和别人一样,大立柜、半截柜、写字台、梳妆台、脸盆架子一大堆,过后了让它们受潮损坏,没必要呀!真不行把这钱给我,我和陆东到西京再做!”柳琴急道。
柳金强一听,知道柳琴不了解情况,就转头对老婆道:“看看,急了吧?我就说这个家具没法置办,你不服气!”说着,又转头对柳琴解释道:“这都是你妈要求这样做的!按我的意思也是到西京了再置办,可你妈她不愿意!你和你妈说去吧!如果能做通你妈的工作,你就是骑自行车去,你爸我也不拦着。”
柳琴听说,就转头对母亲道:“妈!就按我爸的意思做吧,没有时间了!”
看闺女来劝,王玉兰对柳琴道:“柳琴,结婚是人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要是家具不置办,结婚前按风俗装箱子都没法装,到时,送过去的被子包过去的衣服都没法放,那怎么行?”
“嗳,就是呀!妈!我怎么没想到这里哪!?”柳琴听说,不由得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父母听。
王玉兰一听,还以为柳琴转变了想法,于是接道:“就是吗!所以这个事不能考虑的太简单了!做家具来不及,咱们可以买呀,这两天你和你爸、你哥一块去城里看看,有了就定下。”她说着,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家具既然不买了,这个被子也不能送太多,要不然也是麻烦!”柳琴若有所思道。
“啥!?那可不中,必须得有被子。要是都像你说的这样,那这婚没法结了!”王玉兰没想到闺女又这么想,唯恐她更甚一步,说着就有意识的强调着自己的主张。
柳金强在旁一听,也觉得再这样说下去按闺女的意思就啥也没法置办了。他想了一会儿,拦阻道:“柳琴,你这样说别说你妈不同意,就是我这里也不会同意。你说这柜子太大,托运着费事,难道说这被子也费事?再说要是没有点被子啥的,那可是你娘家这里一点陪嫁东西都没有了,你不是想和你妈俺俩断掉父母关系哩吧!?”柳金强说着说着,就活跃起了气氛。
“爸!看您说的吧!我是说都套成被子将来没法带。既然俺妈您俩一定要送,我听您们的,就按您们的办,只是这家具一定不要买,要不过后就费大劲了。您俩考虑考虑看咋办吧?”柳琴道。
听柳琴这样说,王玉兰心道,既然不让买家具,那下面的事就只有套被子的事了,于是,她想了想道:“闺女,家具就按你爸和你们说的,其他的就听我们的,这被子到时也不说多装了,四床被子,过后你不愿出运费,我和你爸出运费给你托运到西京。家具不送也不让你吃亏,到时给你折成钱还给你!”
“看您说的吧!妈。到时我哪能再让您和我爸出运费呀!我会想办法的!放心吧!至于家具钱、嫁妆钱,您和我爸准备给我折多少钱!?”柳琴笑着问道。
“我不懂,你问你爸。”王玉兰知道柳琴是开玩笑,就把话头推给了柳金强。
柳金强听了,并没急着回答这话,他一门心思考虑的是置办嫁妆的问题,听她们问,答非所问道:“柳琴她妈,如果刚才说的定住了,下边套被子的事情你就和柳筝家里商量着早点办吧,有啥事忙不开了让柳筝跑,别指望柳琴,她这段时间肯定事多,两下里跑着,该买衣服该办证都得提前办好,别到将来到外边连个证都没有,可没人保护你。”说完,又问柳琴道:“听见没有?”
柳琴听了,忙回答:“我听着呢!”说完,又问刚才的问题。
柳金强一听,这才爽快地答道:“三万块!三万块可以了吧?”
一听这话,柳琴随即就知道话里的意思了。王玉兰更知道什么意思。三人都知道当初陆东父母来家里打的欠条的事,过后虽然觉得不好意思提,但偶尔想起了时,而旁边又没外人时也会拿出来当成梗来说。恰这时柳金强又用这话来回答,柳琴便笑着回道:“爸!那钱您千万不要动,那可是我孝敬您的养老钱!”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金强见了,道:“你别笑,闺女!这三万块钱可不比一般的三万块钱,它可是恁妈俺俩为了保护你做的唯一让人笑掉牙的事!这回你要是去西京,就带着它。有它当你的护身符,没人敢欺负你。”
“爸,您放心吧,我和陆东都不是爱找事的人,到那儿后我像孝敬俺妈和您一样孝敬他的父母,谁还会怪我们!?”柳琴丝毫没把父亲的话当回事,她觉得只要自己做好自己,就不会受人欺负。
王玉兰在一旁,听老公和闺女这样说,心里也有点担心,自己女儿心善,轻易不会惹事,但这不代表别人不会欺负她。这样想着,于是也开口叮嘱柳琴道:“柳琴,你别不把你爸的话当回事,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宁和公婆做邻居,不和公婆住一起,更别说你将来还有两个小姑子生活在一起。这到时生活习惯不一样,猛然生活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所以说到那里可不比在家里,你要小心着。如果有条件,最好是和陆东你们俩商量着出来生活,别在一个锅里搅稀稠生闲气。”
父母一个人的话,柳琴可以不在意;现在两个人都来说,柳琴就不得不在心了。她心里实在不想让父母因这事为自己担心,看父母说完话都盯着自己看,明白他们还是不放心,就安慰着他们说道:“您俩就放心的去忙吧!我有办法应付的。”说着就准备去往缸里打水。
王玉兰一看,心里还是觉得她没搁心里,准备走时又说道:“你有啥办法,还不是让大家跟着担心。”
“我的办法就是不和陆东结婚了!”柳琴边忙着边大声说道。
柳金强、王玉兰两口没想到柳琴会这样说,一听都气的没法再说了。于是俩人一拍两散,也分头各忙各的去了,只留下柳琴打水的声音在院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