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看了看她,放下了手里的笔:“好啊。”
两人没有坐马车,是步行出去的,其实夜青喻也只是随口一提的,并非真想要他陪着出来,毕竟他还有那么多国事要处理,谁想他竟然真就一口答应了。
路上,夜青喻见大王一路都走得很慢,虽然是牵着她的手,却心不在焉,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话也不怎么说。
出来是她提议的,可不想浪费他的时间还叫他心情不好的出来一趟。
便先开了口:“大王可去过黎国?”
她倒是忽然想起,便问了,想起尧贞曾对她态度,便让她觉得黎国的人应该都挺好相处的。
大王点头:“去过,黎国那个地方,比任何一个国家都热闹,有点像这个村子,你想去吗?”
夜青喻笑了笑:“确实想去,我都想好了,想北上黎国,然后沿河以东,去端朝,再一路行之西方,我觉得这样的云游,应该能把大半的国家都走一遍的。”
“那你不要我了?”大王有些忧伤的笑看着她。
夜青喻忽顿,是啊,她出去云游了,那他呢?
“可以只去两个国家吗?”大王摁住的她的肩臂,极认真的问道。
她迟缓了片刻,回道:“为何只是两个国家?大王想要我去哪两个国家?”
大王没有直接反对她的话,既说出这样一番的话,那便是有了想法。
“去黎国,还有陈国。”
“陈国?我都不怎么有耳闻。”
去黎国,她倒是不意外,只是陈国,她有些不明白,那样的没落小国,难道还有神医的存在不成?
“陈国虽不起眼,但却贵在安宁,我想要你平安,而黎国,热闹,我想要你快乐,我就只图这两样,为你图的。”
夜青喻笑了笑,没想到大王图得这样简单,甚好,她也是喜欢图这两样。
两人又手牵着手走在了街道上,大王时刻都将她护在身前,从不让她在自己身后,哪怕是给她买东西,都是要一手搭着她的肩的,不是为了耍酷,只是怕她丢失,怕一只手不够攀扯到他。
“原来作为坐拥万民的王,出门也是会带钱的哈。”夜青喻舔着糖人调侃了一句。
大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那当然,娘子花夫君的钱,这才是对夫君的亲近与认可,别人的手付钱,那不痛快。”
“大王可真想得开,我家中便有一婶子,十分节俭,买个胭脂水粉装饰一下自己,叔叔都嫌她乱花钱,还说她那张脸用什么都没有红楼里边的女子好看,老都老了又何必花那个钱。”
大王闻罢,讽刺起她那叔叔来:“想必你那叔叔是身上没几个钱吧,胭脂水粉又有何贵,否则怎会连那点钱都不给花。”
“叔叔钱多,叔叔是生意人,我倒是常见他装着鼓鼓一袋钱去红楼,然后空着钱袋子回来。”
“那你婶子也是可怜,嫁了这么个无能的男人,我告诉你啊,男人都钱在哪,心便在哪。”
大王这么一说,夜青喻还觉得挺有道理的,她记起大王像天下宣布要纳她时,曾就给她一个权利,南迦国的财政权利。
“那大王的心是何时在我这里的?”她傻乎乎的又问了一句。
大王眯着眸子,思虑道:“不记得了,应该是你还爱笑的时候吧。”
大王的眼神望向不知处,似乎有些沉重,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何时对他起意的,或许是大王还在意着端妃的时候吧,彼此二人,似乎都是很早之前便都有意了吧?可惜身份立场不同,造化弄人呐。
“去黎国和陈国,大王是要陪着我一起去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那我们要去多久?”
“你想去多久,我们便是多久。”
“啊?那我要是想去个一年半载的,大王也要一年半载的不回王城理政吗?”
“有人监国就行。”大王很轻松的回道。
夜青喻倒是明白,监国虽好,可没有稳得住的人在盛都,打主意的人便会肆无忌惮了,想必大王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怎么能同她一样天真呢。
“大王可真是对南迦国自信满满,忘了端朝了?那端皇才不回去几日,端朝便成慕容若的天下了,大王不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大王看了看她,敲击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个忘性大的小糊涂到,又忘记了私下叫我什么了?”
“好了,阿荀,下回一定不犯。”
夜青喻认了错,他这才肯作罢的,继而才回答起她的问题来:“那种事我从不怕,我手里的东西,是我的便还会回来,不是谁说抢走就抢走的,就像你,最后不都还是和我拜堂成亲了嘛,别人只有仰光的份儿。”
说罢,某人还得意洋洋的亲了她的脑袋一下,关切了一句:“方才那一下疼吗?”
疼倒是没什么疼,不过他这份自信,也是太得意了些吧。
“真打算陪我一起出去吗?”夜青喻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且不说出去那么久,便是这几日出来,大王都忙成这个样子。
大王很认真的回答了她:“那当然,我什么时候对你的承诺没有做到过。”
这好像也是,说给的权利,还真是没少,少了的,都双倍给回来了,那便姑且信一回吧。
两人在这隐蔽的村落也算是待了半个月了,前一两天,倒是两人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后边的时日里,大王便都在忙着公事,没怎么陪过夜青喻,夜青喻倒也没放心上,反正怎样她都习惯,也孤独惯了。
回了王城,还是闻寂夫人亲自来迎接的,这回沅齐也在,大王的腿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倒是没人能瞧出什么异样来。
大王先下的马车,随后亲自将夜青喻搀扶下了马车,两人是手牵着手同行的。
闻寂夫人一眼便瞧见了两人牵着的手,从大王搀扶她下来那一刻起,她的眼睛便死死盯着了。
按照她的脾气,定是要撒泼的,可是这回却没有,虽然一脸的不快,但却没有开口,先开口的是沅齐。
他只敷衍的行礼,却没有对夜青喻有任何称呼,对着甜蜜归来的两人道:“还以为二位不舍得回来呢,王城的公文每日都往外送,送去哪却特意隐瞒行踪,去了世外桃源怕被打扰吧。”
沅齐说话十分的酸,夜青喻倒是想着小孩子心性,闹腾两句便闹腾两句吧。
大王却是个爱训斥人的,脾气一向是不好,当着闻寂夫人的面儿,便说起沅齐来:“孤去何处,还需同你说明吗?你不好好操心国事,为孤分忧,倒管起孤的私事来了,是太闲了吗?”
“儿子不敢,不过是关心父王几句而已,是为父王的身体担忧。”
“孤好着呢。好了,都进去吧。”大王牵着夜青喻的手便进去了。
看着那两人的表情,夜青喻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罪人,去到哪个男人的身边,哪个男人都要同家里闹不和,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怀疑自己就是扫把星,不但克别人,还克自己,身边的人没一个好运的。
回了大王的庸和殿,她发现庸和殿里边多了许多不属于男人的东西,还添置了精致漂亮的梳妆台,原来冷情空荡荡的庸和殿,现下竟成了女子的闺房。
她惊奇的看着这些布置,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也是可以拥有正常女子的房间的!
“大王这是为我布置的吗?”
“喜欢吗?里边的床铺布帐,都是按照你喜欢的颜色来的,我派人去打探过你在夜家的闺房,这里的布置,大都是按照你夜家的闺房布置的,我知道你没怎么住过夜家,哪里都能为家,可我知道,夜家的闺房,曾是你最初的幻想,和你在任何一个地方的房间都不一样,我想要你回到最初的美好幻想里,给你真正的家。”
大王的一席话,像是一下子戳痛了她的心一样,她小时候确实喜欢粉色,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花房一样的房间,可是后来她饱经风霜,吃住随时都在变动,现实每天都用鞭子狠狠的抽打在她身上,所以,她便放弃了最初的喜欢,从此身上只穿红色,还有后来的黑色,房中只摆武器,为的是防身。
她的眼泪,经不住的往外流淌,不是因为大王说到了她的内心深处,而是因为说到她内心深处的人,恰好是她心里有的人,她是感动,也是心动,庆幸他真的对她用了真心,她心底的这个秘密,便是同他青梅竹马的慕容若也没有想到过。
大王将她扶进里屋,一处处的都给她介绍一遍,她已经听不进去他的介绍了,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内心里的激动了。
大王也揽住了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暖声道:“这里以后一直都会这样布置,你随时进门,都像是回家一样。”
“你对我这样好,我会离不开你的,你这样让我好为难。”夜青喻的声音几斤哭泣,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大王哄道:“离不开,便不要离开了,你前半生没家,我后半生便是你的家。”
回来没两天,他们二人便准备出发了,没有经过谁的同意,只是命无影教的教主与太师共同监国,两人都是没有干涉大王的,因为都知道大王下的决心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的。
大王此番出行只带了钟顺和穆剑庭,两人一文一武,正好,当然,暗卫也有带出来,的只是这回没有在明面上。
车队一路北上,大王也早已经向黎国递去了书信,说是来建友好之交,回访黎国。
黎国自然是求之不得,热情至极,这样的结果也是不出他们所料的,尧机与尧贞兄妹两一直都是希望夜青喻能去他们故土游赏的。
倒是也没有怎么赶路,一道上都是慢行慢走的,好多地方都做了停歇。
大王带着夜青喻停落过许多地方,那些地方,都是夜青喻曾经走过的,大王原以为自己走过的路便算多的了,却没想到他行过的地方,夜青喻几乎都去过,明明眼前这个小丫头比他小好多岁,却行过和他一样多的路,浪迹天涯,确实不容易,难怪她不习惯安稳。
“阿夜啊,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地方是没去过的?”
“嗯……陈国,陈国我便没有去过。”
“那到时候我可有的显摆的了。”
夜青喻笑笑,没再说话,一行人走走过许多的路,没几日,便到了黎国,和想象中的热闹不一样,整个街头都静悄悄的。
他们一路坐着马车进了黎国王宫,来迎接他们都人倒是整齐,有黎王和那尧机兄妹两。
父子三人将他们迎进王殿内,一番寒暄,夜青喻却独自打量着王殿的陈设,这里的陈设很是特别,都是麦黄色的,包括房子的漆色,宫女的服饰,多以黄色系列为主,宫女那黄绿搭配的流水袍,便令她十分眼熟。
“阿夜?阿夜……”
大王连唤了她数声,她才反应过来,只是还没缓过劲来。
黎王一身鹅黄色敞袍,看上去十分的慈祥,看着夜青喻时,眼里总放着柔和的光芒。
“玉妃娘娘可是来过黎国?”
“嗯,”夜青喻点头,“很小的时候,见过一群穿着黄绿袍子的宫女,腰间挂的都是清一色的白色锦结,以前不知道是哪,直到刚才,我确定了,这种感觉很熟悉,我似乎在心里还呆过一段时间。”
大王本该觉得的诧异的,可是一想她那晚的话,还有小时候的经历,便觉得放在她身上再正常不过了。
黎王道:“腰上系着白色的结,那是在挂丧,宫中寻常妃子逝世时的敬礼。”
“不知道,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不在了,只知道钟敲响了三下,然后身边所有的人都跪在了地上,有个地方传来了很吵的哭声。”
夜青喻说到这里,黎王的脸色渐有不好,忧郁的回道:“你说的,是本王的喻夫人,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夜青喻听着日子还挺久远的,这么久远都还能被记住的人,应该是挺刻骨铭心的吧,夜青喻没再继续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