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做人不能太单纯。我劝你,乘刘哥现在对你好,你要多下些功夫,跟他多要些钱,以后你们分手了你也不会后悔。我算看透了,感情这东西是假的,钱才是真的,它才能陪自己一辈子。”
金茵这番话透着凄凉,听在颜妤耳里,她莫名感伤起来。生存的窘迫会让人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精神荒芜会让人失去做人的尊严。感情真的是虚无缥缈的,真假难辨,深浅难测,加之现实世界诱惑太多,有多少人能守住心中一块纯净的心灵家园。
颜妤想得入神,眼眶里蓄满泪水都觉察不到,直到眼睛轻轻扑闪一下,几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挂在腮帮上,她才惊觉。金茵看到,急忙安慰她:“呀,嫂子,我也是胡乱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世界上的男人不是全都一样,有好有坏,碰到什么样的人全看自己的运气。你的运气肯定比我好。大军说了,刘哥是好人。我也觉得他和大军不一样,你想啊,他对死气沉沉躺在床上的老婆都那么好,何况你活蹦乱跳的,他肯定会加倍对你好。”
颜妤很好奇,“他老婆躺在床上?她生的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金茵诧异地看着她,“你还不知道他老婆的事?”
颜妤摇摇头,“他没说,我也没问。”
金茵叹息一声,“也是,这是他的伤心事,他怎么可能自揭伤疤。”
尽管颜妤心里充满好奇,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好意思出言追问。
金茵思量一下,对她说:“我还是告诉你吧。他老婆是植物人,不死不活躺在医院里好多年了,钱用掉不知多少。大军说,要不是他老婆出事,刘哥在部队上肯定有发展前途,可惜,他老婆出事,他只能复员回家照顾他老婆。组织上给他安排的工作不错,但他拿的死工资负担不起他老婆的治疗费用。就这样,他辞职下海,这些年拼死拼活,做到现在这样,真不容易啊。”
颜妤问金茵:“他老婆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大军说,那年他们部队在抗洪救灾第一线,他老婆正好要生养,刘哥在那个时候没空请假回家照顾他老婆。他老婆生下孩子没几天,一天晚上孩子突然发高烧,他老婆急得不得了,不顾自己身体弱,抱孩子上县医院看病。他老婆走到县医院时,孩子已经死了,他老婆受不了这个打击,神智不大清楚,她晚上总要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找孩子,不当心被车撞上,把脑子撞坏了。刘哥前前后后请了好多专家给他老婆看病,他们都说他老婆康复的希望不大,只能这么维持生命。唉,他的命真苦,小时候丧父,要上大学了他妈摔断腿起不了床,好不容易结了婚,不出一年,老婆孩子都没了。”
颜妤听到这些,非常震惊。这么坎坷的命运,她头一回听说。怪不得他曾经对她说那些个希望失望的论调,原来是有感而发。
“你比我好多了,刘哥有老婆就像没老婆一样,你跟他在一起,感觉不到自己是第三者。不像我,老婆一个电话说孩子生病了他就急着赶回家。他不在我身边我就心神不定,胡思乱想,甚至怀疑是不是外面还有别的女人等着他。他来了,我还不敢问他,去哪了,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看我?有时想想自己真没用,没文化没本事,只能靠男人吃饭。”
金茵的声音慢慢低下去,秀气的脸上好像罩着一层灰蒙蒙的东西,脸色因此而显得非常黯淡。颜妤看在眼里,不由恻然,那罩在脸上灰蒙蒙的东西其实就是人们所说的“沧桑”,她人未老,心已老。这种畸形人生究竟是谁造成的?该怪她自己还是该怪这个贪欲横行的社会。
她们正各想各的心事,会客厅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女孩送了一个果盆进来。
颜妤吃了一些水果,把手弄脏了,便走出会客厅去找洗手间。
不巧,邱晋生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朝她迎面大步走来,真是冤家路窄。她头一低,打算视而不见擦肩而过。他却故态复萌,手一伸,像昨天一样扣住她的手腕,连拖带拽把她弄进旁边的一间办公室。
“放手。”
“不放。”
“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了。”
“你叫吧。”
“你不怕?”
“怕什么?”
“你丈人看到这一幕,他会怎么想?”
“我的事他管不着,管他怎么想。”
他这么无赖,颜妤没辙了。
“你为什么要跟那个人,你图他什么,钱还是身体,这两样我都有,我都能给你。”
“流氓。”
“你昨晚跟他在一起,我就不相信他不耍流氓。”
“下流。”
“上流的人用嘴巴说话,下流的人用身体说话,谁用身体说话谁就下流。你不要以为自己清高,是人都一样。”
“既然这样,我就下流一记,让你记住?。”
颜妤张嘴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疼得赶紧松开她的手。她转身想出去,他很快跟上拉住她。
她抬脚朝他脚尖狠狠跺下去,他没提防,痛得他直跳脚。
“这个教训你要记住,做人手不能随便乱伸,脚更不能随便乱踩人。”说完,颜妤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转身而去。
邱晋生呆呆站在那,真是见鬼了,她昨天还是乖乖小白兔,今天怎么就成了扎人的刺猬,这个转变实在太快了。
开车去饭店的路上,颜妤一直眉开眼笑,异常愉悦。
她的高兴劲持续时间过长,并且还有继续发展的趋势。刘永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什么事让你高兴得这样?”
颜妤笑吟吟地看着他的侧脸,“我发现学有所成,学以致用,挺好的,挺有成就感的。”
刘永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学了什么,用到哪了?”
“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对我保密,好,我不问就是了。”他专注地看着前方,“本来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现在看来不必了。”
“什么事?”
“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可你本来打算要告诉我的啊。”
“那是因为我把你当作无话不谈的朋友,可你不这么认为,所以我……”他对她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听他这么说,颜妤的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她坦言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天你教我的那几招,今天我用了,感觉很好,非常管用,谢谢你啊。”
他闻言沉默一会才说:“跟别人打架,不是好事啊,你还这么高兴。”
“挨打就不是好事,打赢了就是好事了。”
“你细胳膊细腿的,能打赢谁啊?看来是人家让你的,你才赢了。”
颜妤撅嘴说:“他才不会让我呢,我是乘他不备,使劲咬他的手,狠狠跺他的脚才赢的。”
“他是谁?”
“我的过去,如今言他貌似虚无,所以他的真名实姓我就不说了。”
“虚无先生,我暂且这么称呼他。他冒犯了你,你教训了他,对不对?”
“嗯。”
“你做得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颜妤得意地说:“就是。”
他情不自禁笑了,“其实,对付邱晋生这种人,还有更好的办法。”
颜妤乍一听,呆住了,回过神后问他:“你怎么知道是他?”
“时间,地点,人物,他与这几个要素都契合,再没第二人选了。”
颜妤嘿嘿笑,样子既尴尬又羞涩。
“你们在学校就认识?”
“嗯。”
“你们谈过恋爱?”
“嗯。”
“分手了?”
“嗯。”
“他现在还纠缠你?”
“嗯。他要我做他的情人。哼,不要说这辈子了,就是下辈子都不可能。”
“你不愿做情人,还是不愿做他的情人?”这句话刚说完,他就发觉自己手心竟然冒汗了。
颜妤表情透着厌恶和不屑,“社会上太多人打着爱情的幌子,行的是色情的狂欢,包二奶、婚外情、一夜情,感情像洪水一样泛滥,太具欺骗性了。所谓情人不过是人家的玩物和消遣品,我决不做这种人,娱人误己。”
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而是默然地看着前方,神情中有不易觉察的怅然。
颜妤突然想起,“喂,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的秘密还没告诉我。”
“我的秘密在这个箱子里,你把它打开,”颜妤遵照指示,拉开面前的抽屉,“你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她伸手进去摸到一个丝绒小盒子。
“你打开看看,喜欢吗?”
颜妤疑惑地打开这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只镶钻坤表。
“一点心意,请收下。”
颜妤把表放回原处,“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昨天你给我买那么多东西已经够让我为难了。”
“那些是工作服,要不要随你。但这个礼物你一定得收下,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颜妤很为难,不收下就是不给他面子,这话说得真绝。
她还是坚持,“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东西我不能收。”
他抿着唇不再言语,脸部表情变得冷硬,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她无言望着窗外,过眼即逝的风景里到处笼着淡淡的薄烟,暮色渐浓,周围的景致从淡灰色向深灰色转变,慢慢弥漫至她的心底,她的心情也逐渐沉郁起来。
他率先打破沉寂,问她:“你刚刚说东西贵重你不能收,那多少价钱的东西你能收下?”
颜妤硬邦邦地回他:“不管金额大小任何东西我都不能收,因为我还没养成随便乱收礼物的习惯。”
“好习惯,”她话音刚落,他就嘴角含着笑说:“我也没养成随便乱送人礼物的习惯,但凡事皆有例外。”
“任何例外都事出有因,否则就是师出无名。”
她本来想说“否则就受宠若惊了”。但他“宠”她从何说起,话没出口就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这句话万万不能说,可话说到一半又不能断,情急之下,她用了“师出无名”这个词,仔细想想觉得也蛮贴切的。
他看看她,心想,如果你只是一个军事目标,我哪管它师出有名还是师出无名,肯定是先强占了再说。
想到这,他近乎剖白心迹说道:“师出有名还是师出无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标的选择,她值不值得我这么做。”
她听后小脑袋直摇,不同意他的说法,继续与他争辩,“我倒觉得师出有没有名很重要,这牵扯到道德道义,不讲道德不讲道义,怎么立足于世,那不是要受尽别人白眼吗?”
“你在乎别人的白眼?”
“那当然,你呢?”
“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在乎自己的良知。”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别人的眼光是别人的道德标准,自己的良知是自己的道德标准。”
颜妤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车子已到饭店门口,她只得下车,伴着他走进去。
合同顺利签订,大家都很高兴,酒席上彻底放开,你来我往闹酒。邱晋生几次给颜妤敬酒,都让刘永给截下喝掉了。大军是能喝的主,频频向邱晋生敬酒,喝到后来,邱晋生去了趟厕所就再也没出来,林总派人去找他,那人回来后说邱总醉倒在厕所里,不省人事。
晚宴结束,两人回到客房。刘永靠在床上,样子有些微醺,脸倒不红,眼睛亮得出奇,盯着颜妤看。
他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她,她觉得奇怪,走上前微微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试探:“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谁?”
他微微笑不作答,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大拇指轻轻抚摩她的手背。她像触了电一样,浑身竟有异样的酥麻感,让她脸红心跳。
颜妤认定他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红着脸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赶紧泡了一杯浓茶,伸到他嘴边,“来,喝点茶,解解酒。”
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后放在床头柜上。他见她一直站在旁边盯着自己看,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就对她说:“我没醉,你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
“你真的没醉?”颜妤不相信。
“嗯。”他手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搜节目。
“那我先用卫生间,你先休息一会。”
颜妤沐浴完毕,走出卫生间,见他一副专注入神的样子观看一部军事题材的电视剧。
她跳上床,手伸出去,“给我遥控器。”
他将遥控器交到她手上,她立即不客气地频频转台,一个接着一个,换得很勤快。
他没节目看,眼睛只能看向她。
她长发飘散,有点凌乱,显得慵懒反而更增添几分妩媚。
)
她把频道转到闭路电视,这里正播放日剧《午夜凶铃》。
她一下兴奋起来,“就看这个。超级恐怖片,很好看的,一起看吧。”
他对这种片子毫无兴趣,起身走向卫生间。
她坐在床上急叫:“喂,你去哪?”
他停住脚步,回转身,见她一脸的惶急不安,微愣了一下说:“洗澡。”
“哦,那你快点啊!”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句话这种语气这种表情极易让人想入非非。
他情不自禁朝她走来,侧身坐在床边期待地看着她,而她的反应令他难以理解。她并没有呼应他,只是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朝他这边靠过来,视线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荧屏,阴森恐怖的配音和画面几度让她花容失色,她对付心理恐惧的办法不过是她自己捂住眼睛回避恐怖镜头,或者躲到他身后去,等恐怖镜头过掉才小心翼翼探头出来继续看。
他哑然失笑,这才明白她要他快点的真实意图。
“你这是何必呢,你怕就别看,看了就别怕。哪有你这样的,自己折磨自己。”
“这是一部经典恐怖片,我好多同学都看过,我一直想看又不敢看,今天你在这我才敢看。”
“什么经典恐怖片?不就是一个女人扮一个女鬼吗?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只要脑子里想着这是人不是鬼,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哪能这么理智啊!我知道这鬼是人扮的,但她演得太逼真了,看到她就觉得吓人。”
“那就不要看了,换个台。”
他拿起遥控器就要帮她转台。
她急忙拦住他,“我就要看这个,你别揿掉。”
他无可奈何将遥控器扔在床上,没好气地说:“你看吧,我去洗澡。”
她恳求他:“你陪我看完这个片子吧,好吗?求你了。”
他不为所动,进卫生间前扔下一句话:“如果恐惧感超过你心理承受能力那就不要看了。我这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她不听他的,照看不误。
他从卫生间出来,见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他觉得好笑之余,也领教了她那种褒叫执着,贬叫固执的性格。
“你还在看啊。”
“嘘,别说话。”
他立即噤声,朝沙发走去。
“你能不能坐在这里?”她指指自己身边。
他踌躇片刻才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他如昨天一样穿着浴衣,衣摆遮到膝盖部位,膝盖以下露出修长的小腿。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眼不见心不跳。
“我考验一下你的胆量,最恐怖的镜头就要来了,我看你会不会害怕。”为了拉一个伴在身旁,以消减心底的恐惧感,她找了这么个借口。
这种小儿科的恐怖片他会害怕?她太小看他了。他默不作声陪坐在旁。看了一会,他得出结论,这片非但不恐怖,而且一点也不好看。他几次想走开,可是他像是被绑架了一样,走不掉了。
恐怖的氛围渐渐从荧幕传导过来,她的手不知不觉伸进他的手掌中,紧紧拽住了他的手掌。
今晚他喝了酒,自制力下降不少,他感觉自己呼吸有些紊乱。他转眼看向她,她的神情除了紧张外没有丝毫异常。
“你看,她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了,样子好吓人。”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的一只胳膊,身体也迅速向他偎过来。她的这个举动他当然懂得,不过是她面临恐惧下意识的反应。
可对他来说很不幸,她的一举一动不自觉地在骚扰他,冲撞他冷静自持的理智。
她正看得紧张,突然被他大力推开,她愣了一下,嘟囔一句,不喜欢看也用不着生气嘛,动作这么粗鲁。说完,她没空与他计较,拥着棉被继续心惊胆颤着。
关了灯,钻到被子里,黑漆漆的房间里,那台三十四寸电视机的荧光屏散发出阴森恐怖的幽幽气息,这气息侵蚀着她的空间,她就是蒙头钻到被子里也摆脱不了。
“喂,你睡了吗?”这战战兢兢的声音是从被子里传出的。
“怎么啦?”
“我想睡到你那头,可以吗?”
短暂沉寂后,她听到他说:“过来吧。”
她立即将枕头拖到被子里,整个人从被子底下钻过去。
他看着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双手忙乱地把遮面的长发捋到脑后,然后仰面躺下。
他翻了个身,背对她。
她看了他一眼,也觉得他们这么头并头躺在一起有些不妥,于是也翻了个身,背对他。
半夜里,他在熟睡中被人用手指戳醒。
他转过身,低声问:“怎么啦?”
“我想上洗手间。”
“那你去啊。”
“我一个人去挺害怕的,你陪我去好吗?”
他伸手把灯打开,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
她急忙起身四处找鞋。
他不声不响拎着她的拖鞋过来,放在她脚下。
她道声谢,穿好拖鞋,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到洗手间门口。等她进洗手间后,他觉得没必要站在外面等她,就先上床睡了。
她走出洗手间不见他的人影,就慌慌张张奔过来。
他在男人世界呆久了,从没遇到这么胆小的人,见她奔过来,忍不住打趣她,“你后面有鬼啊,这么慌张干嘛。”
她听到了前半句,无意中又瞥见墙壁上一个长发披肩的黑影,顿时吓得惨叫一声,一步跳到床上,不管不顾拉开他的被子就钻了进去,她一心只想找一个最让她安心的地方,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规则了。
他看着她缩在自己怀里簌簌发抖,赶忙柔声安慰她:“没事,真的没事,你睁眼看看,哪来的鬼啊!”
她这时耳朵里什么话都听不进,唯有听到“鬼”字就浑身打颤。
感应到怀中的人儿在轻颤,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怜惜之情。他拿出男子汉大丈夫气概,伸出长臂揽住她柔软娇小的身体,紧紧把她抱在胸前,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好啦,好啦,别怕啊,有我在这,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此时偎在他怀里,一点也没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她只把他当作一个可依靠的对象,除了觉得他的胸膛温暖厚实,很有安全感外,脑子里不再考虑其他任何问题。她安心地躺在他怀里,渐渐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