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宫殿的房门被人忽然拉开,外面的几人还未待行礼,就见那欣长清冷的身姿,抬脚便走,不做任何停留。
那长身鹤立的背影,从头到脚,无不精贵优雅,清秀孤寂,让人很难猜想到他竟是一名校尉。
“盛校尉这是怎么了?”白芍大感吃惊。
他们至今还未见过盛校尉如此冷脸离开的场景,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样一想,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内殿。
“郡主——”
里面没有回应。
“郡主,卑职有话要说。”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几人对视一眼,颇为不解。由白术带头,和白芍一起踏进了里殿。
只见床榻之上,女子侧身对着他们,低着头不说话,长长的青丝散开,遮挡住了那绝色的侧颜,让她们窥探不得她的神情。
但是殿内无言的沉默,以及莫名能感受到的降至冰点的氛围,让人不敢开口说话。
“郡、郡主……”白芍声音发着颤,这是怎么了?他们盛校尉惹到郡主了?还是郡主说了什么话把盛校尉给气走了?
“去……”她出声第一个字,便有些沙哑,“将午膳端进来,本郡主饿了。”
“郡主肯用膳了?”二人大喜,随即忙转身出去,“奴婢这就去给郡主端来。”
“姜赫——”里面又传来她的一道冷声。
他隔着屏风冲她行礼,“郡主,卑职在。”
“进来吧,无妨。”
“是。”姜赫抬脚走了进去,见她坐直身子,怀里抱了一团丝锦被撑着自己的身子,面色有些苍白,没什么表情,便有些担忧道:“郡主,您的身子可是不好?要不您还是躺下休息吧,下属可以过几日再来向您汇报。”
她摇摇头,道:“无妨,你先说吧,怎么现在才回来?”
“郡主——”白术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抬着脑袋有些想说又不敢说。
尉迟鹭转开视线去,皱眉看向她道:“何事?”
“午膳都已冷了,可要奴婢们拿去小厨房热热?”
“去吧。”
“嗯?”白术惊诧的抬起头,她进来只是随意一问,毕竟郡主好不容易松口用膳,若是这时候再去说这膳食冷却,她定会说无妨,直接端进来吧。
这是郡主一贯的作风,为何现在却……
“还不快去?”尉迟鹭脸色一沉,开口催促。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郡主稍等,奴婢们一定让您吃上热乎的午膳。”白术高兴的转身离开,郡主竟然愿意等着,她们自是乐意至极的。
她轻笑,难道还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吗?
不过是没成想她会这般容易就松了口。
也是,身子是自己的,凭何要委屈了自己?更何况,她是郡主,这凤鸢国独一无二的建平郡主,诚然如他临走之时所说——
“不过……不管郡主愿不愿意去用这法子,当务之急,郡主首先要将自己的身子顾好才是。”
“您不用膳,饿的是您自己,您受伤严重,您疼的也是您自己,没有人与您感同身受。”
“下属言尽如此,郡主如何去做,下属都不敢逾越,下属告退!”
“该死的罪奴,你竟敢训斥本郡主?!”见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她气的不行。
后来想了一会,他说的也对,她又为何不能顾好自己的身子,反而要让亲者恨仇者快呢?
她要养的好好的,还要活的好好的,好把这一切加注在她身上的疼痛、屈辱,百倍奉还。
“郡主,您在想什么?”忽见她低着头发着呆,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姜赫开口问道。
“怎么了?”她抬起头来看向他,不自在的抚了下耳边的碎发,说着:“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下属说,下属从城外回来时,在山路上遇到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她一愣,难道又是鬼钰楼的人?
他点头,“是,下属与他们过了几招,发现他们的武功皆在下属之上,下属根本无力招架。”
“那你是……”如何脱困的?她还未问完。
他便说道:“说来也是奇了,下属偶遇了武功极为高强的主仆三人,还尽皆是女子,把他们好一顿打。”
“女子?”尉迟鹭愈发好奇了,追问道:“可见着面了?什么样的女子?”
“未曾。”说来姜赫也感到奇怪,杀他的人蒙面他能理解,但为何救他的人也要蒙面了?
“或许是不想暴露什么。”尉迟鹭如是说。
姜赫跟着点头,“是,郡主说的对,如今世道凶险,又是女子,怕也是不想招惹什么。”
“既如此,她们救了你,便是你的恩人,日后遇到,再偿还恩情便是。”
“是,卑职明白。”
“现如今最为重要的乃是鬼钰楼,不铲除他们,就难解本郡主心头之恨。不过刺杀你的黑衣人……”
他抬起头来看她道:“郡主放心,他们若是再敢出现在梧州城内,下属定能认出他们的招式,揪出他们是谁。”
“那就好。”她点头回应,忽而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身子甫一放松,就立马感受到自己后背那针针扎刺般的疼痛,忙道:“你出去吧,本郡主躺一会。”
“是,卑职告退。”
……
城外
一处偏僻的小屋内,摇摇欲坠,好似再来一场风吹雨打,就能倒下一般脆弱。
蒙面之人愧疚的跪下身子,行礼道:“属下有罪,没能杀了他,让人给救了。”
“什么人救的?”说话之人声线平平,不带一丝的感情。
“不知,蒙着面,都是女子。”
“女子?”那人嗤笑,迎着射进来的寒光,低下那高贵的头颅,泛着幽幽的森冷,“一群杀手,比不过几名女子?”
“主恕罪,属下确实大意了,但那三名女子武功着实高强,下属等人比拼不过,又怕暴露,这才撤离回来。”
“什么人?”
“听口音……”黑衣人想了一会,回道:“不像是凤鸢国之人。”
“不是凤鸢国的人?”那人缓缓起身,展露出高大而沉稳的身姿来,穿着一袭极为精贵的青蓝色曲裾宽服长袍,惊才风逸,雅人深致,衣带交叠处绣着针脚细密的素白色梅花,蓝底白花交叠映衬,圣洁而高贵,无可攀比。
“那是邻国的人了?”
“下属也有此猜测。”
“啧,没有陛下圣意,竟敢进入我凤鸢国境内?”他勾起绯色的薄唇轻轻一笑,又邪魅又阴柔,修长的黑发挽起,并无着戴常人的玉簪,而是一顶七梁玉发冠,冠面凸起七道直梁,玉质雪白,通透光泽,是官宦人家都不曾拥有的梁冠,由此可见其奢华尊贵的程度。
“倒是好大的胆子啊!”他面色蓦然一沉,泛着无休止的冷意,三尺之外,竟皆为拜服。
蒙面之人跪着地,头低的不能再低了,颤声:“要、要不要属下去查?”
“不必,此事我会禀告陛下,竟然出手失败了,就给我藏好了你们那些蹩脚的功夫,别再给爷露出来,丢人现眼!”
“是,属、属下不敢了。”
“那边如何?”
蒙面之人抬起头来,低问:“是段贫那边吗?他、他还在找主您,现、现在已经知道您不曾出城,又查回来了。”
他轻笑,“也该回城了,这般躲着可不是爷的作风。”
“那、那建平郡主那边……”
“爷去会会她。”他抬脚离开,勾起一抹肆意迷人的笑,仿佛能令世间万物都失色。
尉迟鹭,一次杀不了你,两次还杀不了你,爷倒要看看这第三次,你还要如何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