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
“啪——”尉迟鹭从榻前伸手,夺过白术手里的茶杯就往他身上砸去。
“反了天了!你这是要本郡主做事?!”
“郡主……”他无奈低声,杯子并未砸到他的身上,反而是没到他的跟前就已经碎在了地面上,显然不过是她撒气罢了。
“下属只是希望你顾好自己的身子,切莫意气用事。难不成郡主希望亲者恨仇者快吗?”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本郡主?你又好到哪里去?!”
尉迟鹭愤恨的背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要不是他放跑了陆称,又担任了什么校尉之职,她用得着这么辛辛苦苦的筹划,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葬送了吗?
皇伯伯现今是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恨不得利用一切的手段除之而后快。
鬼钰楼又是一根刺一般,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里,不拔不快。可是背后有皇伯伯坐镇,何人又敢去查杀?
绕来绕去,她倒是把自己给绕到死胡同里去了。
“郡主……”他自知他有一大半的责任,若不是去了云香院,就不会引出这么一大串的事情来。
“下属知道您心有郁结,不吐不快,可您也要好好的才是啊!否则,让他们背后之人看您的笑话吗?”
“他们已经在看本郡主的笑话了!”她刺红着眼大吼,鬼钰楼杀她,皇伯伯知情。鬼钰楼下毒害她,皇伯伯依然知情。
不去查那有嫌疑的凝香阁,反而将这罪责推到她的身上,重重的罚了她一顿,让她最起码这十天半个月的出不了宫,只能躺在床榻之上,可不是在看她的笑话吗?
“郡主……”一旁的白芍、白术二人吓得都不敢说话,半天了才憋出这么一声来。
她眸光冷然的射向她们,即使带着满满的红润,也不减里面的森严分毫,“你们出去,将殿门关好了,下面的话若是被别人给听进去一个字,本郡主杀了你们。”
“郡主,不可啊!”二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您和盛校尉不能单独相处啊,那宫内的流言可是——”
话说到一半,白术突然懊悔的闭上了嘴,万般自责的垂下了头,该死的,她怎么给说出来了?
“怎么不说了?”尉迟鹭嗤笑一声,“你们以为本郡主不知道宫内传的什么话?”
白芍、白术二人摇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是的郡主……”
“你以为本郡主还在乎那些?”
盛稷眸光诧异的看了过来,心里仿若狠狠的坠了下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不在乎吗?
是因为流言中说的是他所以才不在乎吗?
也是,他算什么?
他有些自嘲的垂下了脸,不过那长长的眼睫却在发着颤。
“滚出去,别进来!”
“是……”二人再不敢说些什么,站起身来就出了内殿,将殿门紧紧关好,站在外殿守着。
“怎么回事?”正巧此时姜赫也外出回来,问道:“郡主怎么会被罚?”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将宋芜葬在了城外,回来时遭到一帮黑衣人追杀了。”
“你说什么?”白芍、白术二人震惊住了。
姜赫摇摇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等待会面见郡主时我再好好说上一说。你们先告诉我,郡主怎么会被罚呢?我在宫外就听到有人议论了。”
“还不是那凝香阁的头油搞的鬼?明明就不是我们郡主下的毒,可是我们送去给五公主的那……”
殿内
尉迟鹭玉背僵硬的厉害,怕自己伤势加重,在腰腹间给自己塞了一个金丝软枕靠着。
盛稷看到后,急声道:“郡主,您还是先躺下吧,您有什么话躺下也可以说。”
“闭嘴!”她不耐烦的看向他,满腹烦躁郁闷,“你是怎么进宫来的?”
“是、是随首辅大人的马车进来的。”
“他们不让你进?”
“是。”他缓缓的点头。
她轻笑,“啧,本郡主还没有倒下呢,就开始针对你了,你说本郡主要是死了,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就是你?”
“郡主不会死的。”他不喜欢听她老把生死挂在嘴边,“郡主会长命百岁的。”
“本郡主长命百岁?你怎么就知道本郡主长命百岁?!”
“因为郡主心善,救了下属多次,所以上天都会看在眼里的。”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说的也都是他的真心话。
她大笑,笑的有些许寒凉,“你倒是第一个说本郡主心善的,也是,本郡主救了你多次,是以我们现在都是一只船上的人,你得好好的记着本郡主的恩情,记到死才是。”
“是,下属铭记于心,下属不敢懈怠。”他低下头去,说什么应什么,一点儿风骨都没有。
哪儿有一丝前世当上首辅大人时的风光无两,睥睨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魔来斩魔的枭雄神姿?
她看的皱眉,撇过脸去,不想再看,说道:“因此事一桩,本郡主便已然猜到,那鬼钰楼背后勾结的官场之人就是皇伯伯,是以,鬼钰楼必杀。”
“那郡主可有布局?”
“无,你有什么想说的?”
盛稷垂眸,凝思了一会,说道:“现今鬼钰楼楼主不明,但背后之人可知,不如我们就从这一块入手?”
尉迟鹭转过头来,看向他道:“何解?”
“陛下利用鬼钰楼之便,除掉他一切不方便除掉的人。若是我们抓到鬼钰楼谋杀三品官员以上的罪证,鬼钰楼,必留不得。”
“你说的轻易。”她开口反驳他,数落道:“且不说他们下次出手是不是我朝重臣,就说这三品官员,我们从何找来?谁愿意豁出性命去陪你我做戏?!”
“郡主有人选不是吗?”他说的声线平稳,都不带一丝的起伏,好像能捏准她心里的想法一般。
这让她无比讨厌,讨厌至极。
她当即便要变脸,怒骂他,不过他却在她出声之前,首先点拨道:“韩纪,韩小将军,正三品官。魏忏,总督大人,正一品官。祁温,守城将军,正三品官。首辅大人,正一品。”
“首辅大人年迈,不可用。祁将军,身后跟着数名将士,不可用。总督大人,事务繁重,不可用。”
“如此,郡主,您觉得谁可用?”
“啪!”她当即就把垫在腰下的枕头砸了过来,用了狠劲砸到他的身上。
“你要我去害韩纪?!你是想死吗罪奴?!”
他硬生生的受着她这怒声的发泄,垂着脸,神情不明,低声:“郡主还有什么旁的法子,下属谨遵郡主之命。”
“该死的!该死的狗东西!!”她歇斯底里的大吼,愤怒至极。
他这是要逼她做选择了?她还能有什么旁的法子?她怎么不知道他现在已然学会了这种迫人的法子?
“滚,给本郡主滚出这里!!”
她不想看到他,一眼都不想看到!该死的罪奴!
他身子未动,可是心里却千疮百孔,疼的窒息。
她不想用韩纪,因为他们是朋友,又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所以她不会害他。
但,就是可以推他出去是吗?
让他去查陆家的消息,让他去接近沈诗语,不顾他此刻的险境艰难,也不顾他是何等想法,愿还是不愿。
又让他去陛下面前检举陆家之人所在,不管他是否会被陛下猜疑,更不管他一介侍卫是如何获来的消息。
他在岳州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份给摘干净,不负她的期望,争取个功勋回来,好升职摆脱侍卫长的身份,让她开心,可她却连个回信都没有,甚至根本就不关心他在岳州如何。
现在,他不过是提议让韩纪做一下鱼饵,还未提言如何去做这鱼饵,她便愤怒的不行。那他呢?他又该当如何?
他疼的快要死的时候,又有谁来担心他什么?
好不公平啊!就是因为韩纪比他先一步认识她吗?
他有些可笑的红了眼,低颤道:“下属……下属还未曾言明鬼钰楼如何刺杀三品官员之事,郡主……郡主何需如此急切?”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眸光冷然的看了过来,难不成……
“他们既然敢刺杀郡主您,我们为何不可找人假扮鬼钰楼之人,去行刺我朝三品官员呢?”
她一怔,愣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文武百官皆见,他们鬼钰楼又如何逃脱这罪名?”
“到时,陛下就算不想杀鬼钰楼,也定会派人处理此事。”
“郡主只要告诉首辅大人,拦下此等差事,到时,杀不杀鬼钰楼,皆在郡主您的掌控之下。”
“可是郡主您啊……”他抬起头来,忽而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燕眸酸涩而红,朱唇颤抖:“为何不能信下属呢?”
她大颤,就连刚刚砸他的那只手好像都带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