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花园内
午时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粉倾洒而下,开的正艳的淡黄色兰花,一朵挨着一朵,满满的花香味在鼻翼间扑闪开。
尉迟箐时刻注意着自己脚下的鹅卵石小路,一边还要费力的跟上他的步伐,再好的脾气都被打磨干净了,气声道:“向北王到底要带本公主去哪?!”
得,自称都出来了,铁定是生气了。
蒲严寒无奈的停下步伐,抓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低声道:“本王想带你去僻静的地方说些话,这里,怕不好说。”
“有什么话不能日后再说?”
“不能,此刻本王心中不吐不快。”说完话,他便又拉着她去了旁处,过了月花园,进了八角凉亭。
刚上了凉亭,尉迟箐便挣脱他的手,面色有些薄怒道:“向北王!现下总可以说了吧?”
“你…生气了吗?”蒲严寒怔在原地,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你快说你有何事。”她负气的坐到一边石凳之上,也不看他,将头扭到一边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至她的身后站定,轻声问道:“你…在宫里,总会受到她们的欺负吗?”
“与你何干?”她转过身来看他,忽而窥见他那担忧的神色,心灵跟着一颤。
“你、你问…问这么多做什么?她们没有欺负我,也不会欺负我,向北王多虑了。”
“是吗?那她们为什么会——”
她站起身来,“不为什么,若是向北王是想和我说这些的,那就恕箐儿不能相陪了,箐儿先告退。”
“别走。”他抬步挡住了她的身子,抓住了她的手臂,有些急声:“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你。”
“担心我作何?!”尉迟箐一时嘴快,顺着他的问把自己的话给说了出来,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话。
“用不着你担心!”她羞愧的低下头,推开他的身子,抬脚便要下凉亭。
“尉迟箐——”他转身叫了她的名字,又沉声又郑重,不容丝毫的反抗。
她身子蓦然一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你我即将大婚,本王当然有关心你的资本,更何况,本王怎么能亲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在眼皮子底下受人欺负呢?”
“这传出去,不是损了本王的英明,说本王不把未来的王妃放在眼里,不把公主您,当成皇家之人吗?”
尉迟箐拧起了眉头,不解他这一番话从何而来,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很。
哪有人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的?就算她是他未来的王妃,现在的未婚妻,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要为了这莫须有的婚事,为了她强出头?再去得罪其他的什么尊贵的公主和郡主?
他们之间,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吧?
他走了过来,下了台阶,转过身去,看向阶案上的她,眸里带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愫,低哑道:“本王竟然与公主定亲,娶了公主,就要对公主负责,对公主关爱才是。”
“本王只是想在回到汉北之前,了解公主您在这宫廷里的生活,怕您日后在汉北再待的不习惯。”
“本王从始至终,对公主只有一片赤诚之心,无任何旁的目的,还望公主可以对本王卸下戒备,多一分的真心。”
“你、你这是……”尉迟箐被他这话惊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什么,什么叫了解他在宫廷里的生活?什么,什么叫怕她日后在汉北的生活?
什么从始至终,什么赤诚之心,什么叫多一分的真心?
她,她还要如何不成?
蒲严寒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仰首的姿态露出了凌厉的下颚线,细白修长的脖颈,与那相衬的英俊的眉目,更多了一分的豪爽与风雅,低声:“公主还看不出来吗?”
尉迟箐低下看他的眼睫一颤,素手捏紧衣袖裙边,心里忽然跳动不停,总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于她来说或许很是重要。
“本王对公主……爱慕至极。”
她大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
他唇角微勾,身子前倾道:“所以啊,公主,本王才想着关心公主,知道公主的境遇。”
“不、不会的……”她摇头,向后躲去。
这,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从未相识,此番也是第一次见面。
哪有见了几面后,就说喜欢她的?这,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你想要什么?!”她忽然警惕的看向他,沉着脸逼问道:“本公主在宫内可不得父皇宠爱,得不到什么父皇的筹码。”
“公主这是何意?”他一下子也跟着沉下了脸,肃冷道:“公主这是不相信本王的话?”
“本公主凭何相信你?”她转身便走,从另一边的凉亭台阶匆匆而下。
但是蒲严寒的速度更快,只抬脚上了凉亭,两步便走至了她的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反压在凉亭台柱上。
“你做什么?!”尉迟箐双手挣扎,裙下的小腿也伸出来踹他。
“尉迟箐!”他又叫了她的名字,将她乱动的双手牢牢钳制住,压在柱子上,控制在她的耳畔两侧,缓声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和你将事情说开,也希望公主您莫要如此躲我。”
她双眸染上盛怒,“所以你就这样对待本公主?!”
“知道公主生气,只要半刻钟,半刻钟的时间,本王便与公主说清楚。”
“好,本公主听你说,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公主定要去皇祖母与父皇面前,好好将向北王此刻对本公主不敬之事,说上个一二。”
他点头同意,双手却没有放开她,而是低下头,一直这般注视着她,不曾移开眸光,有些陷入回忆道:“本王在志学之年,曾来过梧州城,见过公主之面。”
她身子僵住了,蓦然抬眸看向他,心里隐隐有一块缺口,正在以她所不知道的速度,疯狂的弥补起来。
“那时,公主好像才八岁的年纪,出入都由乳母看护着,不得自由。有一次,公主伙同宫里的奴仆翻墙逃出了宫,拿着从宫外新得的蝴蝶风筝,跑去了皇宫后山,说是要放风筝去,嘴里还嘟囔着自己不得自由,也不能让这可怜的蝴蝶不得自由。”
她身子缓缓的放松了下来,视线如同放空一般,思绪已经随着他那低低的沉音,回到了八岁那年。
那时,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蝴蝶风筝,开心的跑出了昭阳殿,不想再让自己被乳母拘着去学那枯燥无味的宫规,她想玩,想放肆的玩闹一场。
于是,她买通了身边的几个新进殿来的小宫婢,小太监,爬墙上树翻出了昭阳殿,趁着无人注意之时,一路跑向了后山。
那里距离皇宫的御马监很近,近到可以听见马窖处的各种烈马的嘶吼声,奔跑声,以及那战马被宫内侍卫鞭笞的鞭子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犹为的刺耳吓人,这让开开心心跑到这边来放风筝的小尉迟箐吓得脸色都跟着白了起来。
小小的粉拳头抓住自己手中大大的蝴蝶风筝有些颤抖,更有些害怕的向后退去,哆嗦道:“小、小蝴蝶,你…你出不去了,怎么…怎么办……”
“你是谁?”身后的那颗宽大的蟠龙槐树上,已经欲渐成年的蒲严寒,冷着脸看了下来,眉宇间泛着可见的戾气。
已经逃到这里了,他们这些人还闲不够烦吗?明面上说什么邀请他们家进梧州城来加官授爵,可实际上呢?
还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呢?就想榨干了他们蒲家的价值,好为他们尉迟家为奴为婢,征战疆场。
“你、你是谁?”小尉迟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恐吓的小脸更加苍白了,转过去看他的小身子都在明显发着抖。
他见着后,忽觉好玩极了,收起身上的敌意,从树枝上一个跃身就跳了下来。
她见到后,愈发害怕的向后退去,防备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