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骤然寂静
容彦神色有一丝扭曲:“太子这是做甚?”
墨羽一拍龙椅站起:“你这是做甚!”
容彦深吸一口气:“殿下莫要冲动,兵权转让不是小事,旁事都可再商议。”
墨子渊将兵符往前递了递:“父皇,国师,这已是最好的决定,儿臣交出兵权能平息谣言,也能让众人安心,毕竟一个无权的太子,是不敢生出二心的。”
墨羽:“你当这是儿戏吗!”
“皇上息怒。”大理寺少卿强忍住眼中的狂喜:“殿下此举虽有些冲动,但确是更好的决策,皇上可暂时将兵符收回,待谣言平息在归还殿下也不迟,这样既全了殿下的师徒之情,也免了战争之忧。”
孟庆几乎是迫不及待行礼.:“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在迫不及待的附议声中,墨子渊抬起头直视帝王:“儿臣恳请父皇收回兵符。”
墨羽被气的手指发抖:“逆子!逆子!”
墨子渊:“求父皇收回兵符!”
“皇上。”墨轩目光从兵符上移开:“殿下如今是冲动了些,不如您暂时将兵符收回,待殿下冷静了,谣言平息了,再从长计议。”
“逆子!”墨羽单手捂住胸口:“来人,收回太子兵符,从此禁足东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东宫半步!”
宫里的消息一向传的很快,尤其是这种搅动局面的大事,更是有人迫不及待的宣扬。
“交兵权证清白,这宫中太乱了。”
“很明显太子是被前阵子的谣言给搞了,在宫中立不住脚,被逼的,散播者真可恶。”
“这没有实权的太子,还能当多久太子啊。”
就连顾池听到这消息,都放下手中的药材,往谢梓寒房间跑。
“你家白眼狼要干嘛?去边疆待了那么多年才得到的兵权,他说交就交?疯了?!”
谢梓寒摇头
顾池把椅子拉开,坐在谢梓寒对面:“突然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让给你,把自己陷在一个这种局面里,兵权说交就交,他这是在计划些什么吗?我怀疑他是撒手不干了。”
谢梓寒心头一颤:“或许,你说的对。”
顾池:“?什么。”
谢梓寒猛的站起身,把顾池吓了一跳:“把江湖中事情处理好,他那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顾池:“……得,就干呗。”
不到半天,宫中的消息便如风雨般席卷全城。
东宫内却仿佛一片岁月静好。
墨子渊坐在院中的流水旁,手拿一把雪柳。
“国师大人既然来了。”墨子渊并未回头,顺手取一盆流水往瓶中放:“就过来坐吧。”
容彦落坐于墨子渊身前的石凳上:“殿下知道我要来。”
“自然。”墨子渊挑选着手中的柳枝.:“毕竟我这次,没按照您的预期走。”
容彦挑眉:“什么意思?”
“这里就你我二人了。”墨子渊选出较为满意的枝条插在花瓶中:“国师大人还要演吗?”
容彦:“微臣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墨子渊摆弄着花瓶中柳条的姿势:“听不懂我的话,总该看得懂我干什么吧。”
容彦:“嗯?”
“您为我选的路。”墨子渊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走了。”
容彦神色依旧:“殿下,这说的什么话?”
沐浴在阳光下,墨子渊却觉得周围忽然冷了下来,他勾唇笑了笑:“容教主,再明知顾问可就不是你的风格了。”
容彦拿起桌上被墨子渊淘汰的花:“请殿下指教。”
墨子渊拨弄着手中盛开的花,话语平淡:“从一开始,我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你算计好的。”
“回宫的那场宴会,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在告诉朝中有权势的人,瓜分权利的人回来了,让他们打起戒备开始往我身边塞人,让我不得不开始夺权,以好自保。”
“当然,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哪怕是太子也只有碰壁,甚至连将旁人踢出东宫都只有遇刺才可以,这个时候我的戒备达到了顶峰。”
”我之前就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来找我合作?因为主上的关系,我绝不可能答应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后来我想明白了。”
“墨轩在我最戒备的时候向我伸出手,我自然会怀疑他,镇北侯更是由于他儿子的死,直接将恶意摆在我眼前,两条路已经封死了,至于您压根儿就不在我考虑范围。”
“那个时候母亲病重,镇北侯施压,父亲温情过后的冷漠,让我明白只能靠自己,兵行险路,边疆是唯一的选择,您的阻挠是在变相的提醒我,这确实是一条报酬很大的路,否则你根本不会阻拦。”
墨子渊说到这里都不禁勾了勾唇:“六年,几十万兵权,报酬确实很大。”
“我回来后,您再次向我提起合作,虽然我拒绝,但也确实有了戒备,因为你随时可以去跟别人合作,如果我站不好地位就会随时被挤下,这是在让我扩权。”
“我当时没有想到这六年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做过,李勋当初抢着要去送粮草,是您在背后支持吧,否则他那么贪生怕死一个人怎么敢走这条路?又是怎么在众多劫匪中活下去的。”
“因为粮草的事,他招惹了我,所以要扩权,首推他,镇北侯要护他,理所应当我们站在了对立面。”
“可在我们对立的时候,出现了挖心事件,煞陀对我有执念,只有他杀人才有规律,我才能找到真凶,诚亲王死去,皇上有理由反感主上,你也好借此参与进来。”
“这时李勋恰到好处的犯罪,让镇北侯也陷入困境,你直接用父皇入朝堂,把野心摆在我面前,成了我最大的对手。”
“只要是你去干的,我都会带着怀疑猜忌,所以都要跟你争,包括江湖夺权。”
墨子渊将花枝插好,拾起一旁的剪刀修理:“这次武林比试,您把阵仗搞得很大,与关敬合作,让父皇从中阻碍我,都是让我感觉您好像很重视盟主之位,其实你根本不在意,推举那日,国教毫无反抗我就可以确定。”
“今天的局面不也是你算计好的吗?是我坐上盟主之位也好,是主上也好,朝中的大臣都会要求跟国教合并,两个选择摆在眼前,要么战斗,要么合并。”
“我如果同意合并会麻烦一些,毕竟你还需要费时间去打压主上他们,让我再次反抗,主动去找父皇要兵权讨伐南疆。”
“手握两块兵符,若得胜归来,那么便是功高盖主,届时父皇针对我,朝臣针对我,百姓谣言起,我就不得不反了。”
“容教主兴趣非凡,控制父皇这么多年,不为搅乱朝纲不会祸害百姓,只为将我抚养之后,见证父子相残,为了这个目标,让这盘棋就下了这么多年,可谓布局深远。” 墨子渊剪断枝丫:“就连我跟主上,相识相认也都是为了对你打起戒备,从而跟你对立。”
“原来殿下心中我竟然是这样的人,我有如此多的偏见。”容彦:“是因为怀疑当年的大火,是我所为?”
墨子渊:“凤仪宫那场大火前,有一位宫女恰好发现了贼人在探讨此事,可是还来不及禀报便被毒疯了。”
墨子渊抬眸看着他笑:“但那贼人并不知道当天晚上其实还有另一位宫女,她跑了出去,我找到了她,也清楚了当年。”
容彦目光变得深邃:“就因旁人的片面之词,殿下便对我猜忌至此?”
“是不是猜忌,我自有判断。”他抬头,迎上容彦的目光挑眉一笑:“父皇,母后,贵妃,煞陀,煞陀的契奴,王管家,镇北侯,李勋,诚亲王,就连我的主上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你推动我成长的利器,一路鞭策我到如今,辛苦了。”
“殿下真的多虑了。”容彦笑了,他看着手中的花:“微臣哪有这种本事,就随意说一个,皇上对您的偏爱,便不是微臣能控制。”
墨子渊打断他,语气随意:“两个人格,控一个不就好了吗,这样不是时时被你掌控,反而显得真实。”
“我父亲爱我母亲如命,我母亲活着也是为了牵制他,他不会跟旁人有孩子哪怕被控制,所以爱贵妃的不是他。”墨子渊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便解释着:“控贵妃与其说想控制帝王,不如说只是想用他来作为我跟帝王最终的导火索,毕竟我发现了贵妃中蛊去找了她,解蛊的方法只有把孩子流掉,所以她绝对不会信我肯定会告诉帝王我要害她,单凭这一点帝王就饶不了我。”
“镇北侯背后的高人是李勋在牢中大吼大叫时喊出来的,最后杀他的是王管家,被我主上发现了,王管家如今跟你走在一起,背后的人自然也是你,这一点不难猜。”墨子渊摆弄着手中的花束:“至于证据,煞陀,我找到了他的尸体,上面有契印,王管家和父皇身上肯定也有,容教主愿意配合我验身吗?”
容彦还未开口,便听墨子渊自顾自道
“容教主不承认,不愿意都也没关系,您今日听到我要交出兵符时的反应便已经暴露了,朝中所有人都渴望我交出兵权,不管这块兵符会落到手谁手中,只要不是太子,他们都愿意。”墨子渊苦笑着:“就连墨轩也是如此。”
容彦:“微臣,只是不希望殿下几年的努力因为这点小事便付诸东流。”
“我乐意。”墨子渊满意的看着眼前插好的花束:“再美丽的花离开了泥土,哪怕精心呵护也会枯萎,快速死亡对他们而言反而是种救赎。”
墨子渊: “如今,父皇还活着,母后就不会有危险。主上有了武林盟,也有了更多自保的能力。”
他挥手将眼前的花瓶打碎,刚刚还盛开的花束,此刻在碎片中已变得凌乱不堪,他站起身对容彦微微鞠了一躬
“而我,既然已将兵权交出,便不可能再跟父皇为敌,这盘棋我已经出局。”
容彦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 “殿下,快到终点了,微臣不建议您在此刻停下。”
墨子渊径直向前走:“我向来不听建议。”
容彦住墨子渊,他声音空洞,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与刚才截然不同:“棋子的去留是由执棋者决定。”
墨子渊停下脚步:“若我偏要自己决定呢。”
容彦捡起地上的雪柳,拿起桌上的剪刀,来到墨子渊身旁,咔嚓一刀,刚刚只是凌乱的花束,如今已碎裂在地上:“若棋子不愿前进,那么执棋者便可毁了他。”
“哦,是吗?”墨子渊勾唇:“我不信。”
容彦眸色变得空洞,他歪过头,嘴角露出僵硬的笑意:“那我们拭目以待。”
今日的东宫比往日热闹
无数人手提礼品前来,声称安慰太子,都被陈烁华拒之门外。
唯独墨轩两手空空
“陈侍卫,烦请您再去通报太子殿下,在下真的只想跟殿下聊聊,半柱香时间就行。”
陈烁华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热络:“墨督察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殿下说了谁也不见,尤其是您。”
墨轩抱拳行礼: “还请陈侍卫行个方便。”
“我们殿下看错了人,如今难受,行不了方便。”陈烁华语调竟显冷漠:“墨督察请回吧。”
墨轩身体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抬起头:“那在下便在这里等着殿下。”
陈烁华讥讽着:“墨督察不要忘了,我们殿下不仅遭人背叛,还失了兵权,更被皇上禁足了。”
墨轩:“在下愿意等到殿下见我。”
“虚伪。”陈烁华说完后,便直直关上了东宫大门,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墨轩眼前的大门重归平静。
烈日下等待一下午,墨轩依旧坚持。
又一人在他眼前被拒,墨轩再次上前:“陈侍卫……”
陈烁华:“墨督察,到时辰了,您也该回去用膳了。”
墨轩摇头:“没见到殿下,在下是不会走的。”
陈烁华:“爱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