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匆忙的身影随处可见,往复的马蹄声响个不停。
昨晚的大战,大梁不但损失了不少粮草辎重,以及将士,还暴露了自己对付妖兽的秘密武器,不过好歹支援来的及时,所幸没有丢掉城池或者领土。
此战过后,双方都在增兵,增派驻军修士。
边关的形势,更加严峻了。
许云儒被碧螺宫来的人抬了回去。
没错,就是他躺着,然后让人连床一起抬回了碧螺宫。
小狐狸一见到他这幅模样,跳上他的胸口,老气横秋道:“看看,不让你打架,你偏不听,这下吃亏了吧。哎,你别这样看着我哦,看我,我也不去给你报仇。”小狐狸敌不过那要杀人的目光,赶紧逃到了惊蛰身边。
许云儒被林云儿放进了那栋竹楼,他是第一个到竹楼里的男子。
惊蛰领着小狐狸也进了竹楼。
早先,李春寒请来了本是大梁右丞的黄文焕,他早年细细游历过各大洲,因而替惊蛰绘出了一张粗略的地图,上面包含了各大洲的大致位置,大洲之间的渡船航道,以及大洲内着名的山川河流,当然,还有势力分布情况。
在惊蛰的示意下,老嬷嬷被林云儿暂时请出了竹楼。
一楼空了下来。
二楼里,许云儒躺在林云儿的床上,两眼瞪得老大,不知在想些什么。
床边爬着从枇杷树上跑过来的食铁兽窝窝,一双大眼睛盯着许云儒,白白的头顶,两个圆圆的黑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林云儿安顿好许云儒,连夜赶往碧螺岛禁地,替许云儒去送那五件东西。
惊蛰踢了踢窝窝,它扭头看了眼惊蛰,随即很识趣地挪了地方。惊蛰将一副巨大的宣纸铺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竹枝,敲了敲宣纸道:“给你讲下你的任务。”
许云儒赶紧挪了挪身子,趴在床边,静等下文。
惊蛰在纸上画个大大圈,说道:“你们所谓的这几大洲,加起来也不到大战之前版图的一半。以前大地只有一块,其余地方皆是海水。大战后期,许多陆地被击沉了,剩下的也都变了位置。变化最大的就是你们现在的桃符洲,它以前应该在赤龙洲东边,大荒的西南。”
“说说要我做什么吧。”许云儒开口打断道。
惊蛰和小狐狸同看了他一眼。惊蛰用竹枝敲了敲菩提洲,说道:“当年神王残部,大都被囚禁在这两地,至于具体位置,我还要再亲自看看。你要做的就是把它们都救出来,就像放我出来一样。”
许云儒沉默片刻,说道:“我得先看看那人,再去趟大荒。然后再给你答复。”
惊蛰冷笑一声,卷起了地图,扔给小狐狸,说道:“带你出玩。”
“好!”小狐狸跳了起来,临走又看了眼趴在那的窝窝,喊道:“我们出去玩,你去不去?”
窝窝看了她一眼,没理睬。
未多时,夜空中,一只白色的五尾白狐,在火焰的包裹中,直奔桃符洲而去。
天明时分,林云儿先回来了。
“我觉得等你伤好了,应该再去一趟。”林云儿犹豫了下说道。
“什么意思?”许云儒皱眉道。
“我唤了几声没人理睬,然后就按你说的将东西扔了下去。又等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动静。”林云儿答道。
许云儒想了想,说道:“不要打扰我,我明天就能恢复个大概。”
林云儿走后,许云儒继续运转起了功法,体内的灵力开始缓慢地增加着。
到了深夜,许云儒正吸收着月华。突然,他体内的小天地开始剧烈晃动,那一山一湖似要崩溃一般,山湖之上的红日、明月,随即暗了下去。
许云儒大惊,难道修行出岔子了?或者那一箭留下了什么隐患?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小天地内突然出现了个虚幻的身影,定睛一看,他终于放下来。原来那个虚幻的身影正是他自己,他要晋升元婴境了。
这一境十分关键,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因为这不单单意味着他进入了上三境,还意味着他有可能恢复记忆。元婴初成时,会反哺自身,尤其是神识会得到进一步提升。他的神识受损才失忆,如今若能补全神识,那他定会记起所有事来。
这样一来,最近困扰着他的那件事,也就顺利解开了。
那虚幻的身影不断凝实,体内灵气飞速消耗着,他不得不赶紧吸纳灵力补充,以防到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这对他来说,是一场拉锯战,而对于外界的林云儿来说,也是一场艰辛的战役。
竹楼上空,那月亮大的似要坠落下来,月华似瀑布般垂下。这等异象,她要尽力去遮掩,以防赤龙宗的人前来行不轨之事。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那一轮红日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如此又是熬人的一天。
一连过了六日,到了第齐七天上午,异象突然消失,可周围的灵气又开始猛扑向竹楼。
到了下午,一切才平静了下来。
林云儿擦了擦汗,美眸流转之际,多是欣喜,如今的他再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踩踏的许二了,当然了,她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林云儿了。
李春寒松了口气,放下警惕来,心里寻思道:“这小子得了什么机缘?呵,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小子修为已至上三境,而我那弟子呢?几个月不见人,再听到消息,已成了碧螺宫的叛徒。嘿,这怪我,还是怪他自己?”
竹楼内,许云儒的心神还沉浸在自身小天地内,那里日月同天,一山一湖,少了一条金线,却多了一个肩绕金龙的青衫小人。青衫小人在小天地内牵引着日精月华,化作一场场春雨,散落四处,使泥土变得柔软。
这是万物复苏的前兆。
许云儒看了良久,不得不拉回心神。他的记忆已恢复,他需要静心消化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信息。
林云儿悄然上楼,看着许云儒盘膝坐在床上,表情变化不停,她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许云儒,如何面对自己那一段不堪的过往。
纠结,踌躇,羞愤,将林云儿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我记起来了。”
许云儒突然发出的声音,唤醒了林云儿,她不自主地抬头看去,可瞬间又赶紧低下了头,双手互相捏的发白。
过了多时。
一声叹息,打破这让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许云儒叹完气后,尽量放轻了声音,说道:“没关系。”
林云儿还是不敢看他,怎么会没关系呢,若真的没关系,先前怎么会沉默,她的脑子一团乱麻。
许云儒又说道:“我体内有一道妖兽精血,之前我只是借用它的力量,便会让我性格变得暴虐、嗜杀,从而迷失自我。我本以为炼化它后,自己会出现大问题,没想到只是性格变得冷淡了许多,除了杀人之外,让我在乎的事,几乎没有。”
“所以没关系吗?”林云儿鼓起勇气问道。
“善恶都没了,我还在乎什么?只是有点遗憾罢了,遗憾在你被郑仪逼迫双修这件事上,我不能体会到那种心痛和愤怒的感觉。我刚才试过了,没有。”许云儒如实说道。
林云儿不知作何回答,这是她的庆幸,还是她的悲哀?
她不知道。
最终她快步离开了竹楼,她选择了逃避。
许云儒起身站在窗边,看了眼窗外的竹林,目光最终落到了院中那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上,一树枇杷正金黄。
不知何时又回到竹楼的老嬷嬷,手里拿着抹布走了上来,擦洗着地板和家具,偶尔看一眼这个窃据自家小姐位置的男子。她看见林云儿跑下楼,眼角似乎带泪,又看见这个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也是直愣愣地看着那枇杷树,不知沉思着什么。
最终,老嬷嬷忍不住说道:“我家小姐也喜欢站在这里,看那树。”
老嬷嬷还是喜欢称林云儿为自家小姐,哪怕林云儿现在已经是碧螺宫的宫主,可在她眼里,林云儿就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自家孩子。
许云儒听见了这话,只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知道自己心里该是什么感觉,也体会不出,林云儿站在这里时的心情。
他跃下了竹楼,来到那几乎遮盖了整个院子的枇杷树下。
仰头望去,繁枝茂叶间,一个黑白相间的大熊突然惊醒,它一动身子,那树冠便猛地一摇,数颗黄橙橙的枇杷掉落下来,一颗正中许云儒的眉心。
“窝窝?”许云儒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枇杷树猛地一晃,黑白大熊朝他扑来,他本想躲开,可最后还是张开了双臂去接它,他想试着感受自己该有的心情。结果窝窝将他扑倒在地,而他除了满脸的口水,什么也没感受到。
许云儒将窝窝推到了一边,接过老嬷嬷递来的毛巾,擦着脸上的口水,问道:“老人家,过了几天了?”
“从你来竹楼,今天正好九天。”老嬷嬷肯定道。
许云儒看了眼窝窝,伸手去捏它的耳朵,心里鄙夷道:“自己还真是无聊。”
他的记忆回来了,可他自己,却消失在了人海里。
许云儒也离开了,直接御风赶往碧螺岛禁地,窝窝在地下横冲直撞地狂奔追他,他有些看不过眼,遂逮了它一起。
一人一大猫,正掠过碧螺宫上空,下方突然有叫道:“兄弟!你咋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