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儒循声去望,只见碧螺宫广场上,一个人正冲他挥着手臂。
此人正是风玉堂。
“你怎么也在这?”许云儒还未落下,风玉堂急忙迎了上去。
许云儒站定答道:“来办点事。”
“巧了,我也来办点事。”风玉堂嬉笑着搂住他的肩,往屋内推去。
坐定后,风玉堂只说他要帮柳氏王朝攻打大梁,这次来是找李春寒商量事情的。
“你不是大梁人么?”
风玉堂笑道:“以前是,将来也是。可唯独现在不是。”
许云儒没多问,只说自己有要事去处理,完事后会去找他。帮他杀人。
刚带着窝窝走出门来,只听风玉堂又在背后叫他,他回过头来,心里暗暗嘀咕道:“感情丰富的人,都这么麻烦?”
只见风玉堂快步走来,递过一枚印章,“这是皇龙让我还给你的。”又拍了拍许云儒的肩膀,正色道:“有难处,你开口。”
许云儒收回那枚本交给皇龙做信物的印章,双目直视风玉堂片刻,点点头,转身离去。
来到碧螺岛禁地,又已是傍晚,林云儿给他打开了阵法,就在外面等着。
期间,许云儒将刚收回的印章顺手给了林云儿,只因他自觉留着无用,还没处收放。
林云儿看着手中的印章,嘴角泛起个微笑,这枚印章她喜欢。
底款为:“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
边款:“山果熟,水花香,枇杷落尽无人尝。”
明月森森。。
那潭水黑沉沉,要不是许云儒还记得它的方位,或许压根就找不见它。
“收到东西没?”许云儒站在潭边喊道。
忽然,一股吸力传来,许云儒双眼一黑,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有人笑道:“不错嘛,修行很快呀!”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个被铁索层层裹着的男子,许云儒不知说什么的好。
之前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无所谓,只想着报答他让自己可以修行的恩情。可如今知道他是妖兽的神王,这方天下曾经的主人,许云儒不知如何开口。
“东西我已收下,不错,都能用。”那男子先开了口,“你修行出岔了。”
“岔了?”
“我教你的功法非比寻常,只有天道垂爱的人,才能修炼。你拿人族和妖兽的手段来用,不是岔了是什么?”
“应当如何?”
“你可以仔细体会身边的一切事物,尝试与它们沟通,学会利用草木山石,风雨霜雪等等,化自然的力量为己用,这才是这门功法的妙处。”
许云儒心想,难怪那场大战会山河碎裂,单是这功法,如今的人都比不了。
少顷,许云儒说道:“一个叫‘惊蛰印’的人,让我告诉你,她脱困了。”
男子沉默一会,说道:“‘惊蛰’才是她的名字,‘印’只是一种荣誉。你知道我是谁了?”
许云儒点点头,忍不住问道:“我是妖兽还是人?”
“有区别吗?”男子笑道。
许云儒默然。
男子又道:“战争是会死人的,可有些时候不打又不行。你现在以人的体魄炼化了妖兽的精血,心性上难免出现问题,这得靠你自己去找那个平衡点,就像你给自己的定位一样,一旦选择了,你的立场也就定下了。你告诉惊蛰,让她小心行事,我很快出来。”
离开碧螺岛后,许云儒没回竹楼,他想待在禁地内,试一试男子说的方法,可林云儿却不想他待在禁地内。
原因他清楚,她心里有芥蒂。
林云儿将他送到了当初徐士俊长老的小岛,自徐长老死后,林云儿将此地变成了自己的私人地盘,岛上除了一些他培养的孩子外,只有徐长老留下的妖兽,以及药材等。
许云儒踏上他曾经待过的那栋小楼,多年过去,此地除了依旧纤尘不染之外,别无变化。当初他被齐景升打晕后,留下的笔墨纸卷也还是原样。
他盘膝坐下,提起笔,想将当年未抄完的书,细细抄录。可才写几个字,他就发现了自己更本静不下心来,哪怕心里再如何暗示、强迫自己,落笔时,笔尖总会出现偏差。
他的心不静,难以下笔。
惊蛰带着小狐狸回来了,就在他写字之时,直接上了小岛。
许云儒站在回廊,看着银白的月色洒在大海上,问道:“以你的境界,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如今天下,没人是你的对手。”
惊蛰道:“人族没那么傻。”
小狐狸赶紧泄露的天机,“这次出去遇见了个黑袍道人,厉害得很,还好我们跑得快。”
黑袍道人?
许云儒没来由想到了那个算命的阿四,那次喝酒时,他说他要去桃符洲来着。也就是那场酒,让自己遇见了叶小雪,又生出了这些事端来。
“他让我告诉你,小心行事,他很快就出来了。”许云儒沉声道。
惊蛰一挑眉,“走!去大荒。”
许云儒本想不答话,直接走,突然想到自己该主动有所改变才是,于是说道:“我和她打个招呼。”
惊蛰道:“快些,别墨迹。”
许云儒找到林云儿,果然很干脆。
他说:“我走了。”
她答:“嗯。”
几天后,在去大荒的路上,小狐狸东看看西瞅瞅,惊蛰时不时和他搭个话。
许云儒则一直在品味他和林云儿的别语,从语气、神态、动作、现场环境,甚至还分析了自己心里该有的潜台词,可他就是想不到,如何才能将话说出离别应有的味道。
“还是杀人来得痛快。”许云儒喃喃道。
小狐狸咋咋呼呼叫道:“不许打架!”
许云儒歪头看着她,突发奇想地做个诡笑。小狐狸一慌,强撑着喊道:“我不怕你!大恶人!”
有了大王的小喽喽,就是不一样了。
许云儒自讨没趣,避过了凶巴巴的小狐狸,目光远远地落在已见一片翠绿的大荒,瞳孔猛地一缩,喝道:“刀!”
小狐狸被吓一跳,“干嘛!”
“把刀给我!”许云儒再喝一声。
小狐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群人正在追一只妖兽,还是在大荒的土地上。
许云儒连喊两声,小狐狸都没取出刀,他只好摆脱了惊蛰的携带,猛地一加速,冲向了那群人。
小狐狸正要追去,惊蛰一把抓住她,说道:“随他去吧。”
“这人怎么回事,总喜欢打架。不行,得找个时间好好说说他。”小狐狸愁眉苦脸地自语。
稀疏的山林里。
一人喊道:“快!前面是断崖了,你们绕过去截住那妖兽。”
一行六人刚好分作三队,呈合围之势,将那只白鹿逼到了断崖上。白鹿虽已开了灵智,但尚不能化形,更不能口吐人言,只好四蹄慌乱地砸着岩石,口中哀叫急促。
六人麻利地展开绳索,朝着白鹿靠近。
白鹿退到了断崖边,下方海水砸在石壁上轰隆作响,白鹿碰落的几块石头,落入水中,听不见半点声音。
跳下去是死,不跳则会被抓住。
它进退两难。
正在它犹豫着,偷偷瞥了眼山崖那吓人的高度时,一条绳索落到了它的脖颈。它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挣扎,可那绳索套上脖颈后,便开始急速收缩。它越是挣扎,绳索越紧。绳索越紧,它能使出的力道,就变得越小。
终于,它眼中露出了绝望。
它放弃了。
一声惨叫惊醒了它,原来又来了一个人。
许云儒悄无声息地出现,以残忍手段一掌拍碎了一人的胸膛,又朝旁边人扑去。这是他自到了上三境以来,第一次出手杀人,对手最高也不过七境,和他一样。
半晌过后,五人皆丧命于许云儒之手,只剩一人还抓着那绳索,这位七境修士还再挣扎。
“你是谁!”那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杀你之人!”许云儒再度扑去。
“等等!”那人扯过白鹿挡在胸前,“你要它我可以给你。”
许云儒站定,冷冷道:“我只要你的命!”
那人恨恨道:“你比我厉害是不假,可你到底是谁!无冤无仇为何杀我们?你就不怕我们城主找你麻烦?”
“我是杀你的人。你们城主在这里,我也照杀不误。”许云儒再度发难。
那人见势不妙只好逃,可他哪里逃得过许云儒的追杀,许云儒先有斗兽场的磨炼,后有柳叶洲与菩提洲的混战,杀人拼斗的经验可谓丰富至极。
没多久,那人被许云儒打翻在地,哀求道:“妖兽你拿去,饶我一命吧。”
许云儒冷笑,“下辈子做些好勾当。”
那人一愣,“什么意思?你拿我们当偷猎妖兽的人了?”
许云儒有心折磨他,用一根树枝刺穿他的肩头,将他钉在地上,抹了眼睛上滴下的血渍,狞笑道:“说,你背后还有何人。”
那人一手捂着肩膀,痛的表情几乎扭曲,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狼城的一位库房管事,这白鹿偷了城主的东西,城主责罚我众人来抓它回去。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许云儒闻言清醒几分,杀错了?
那人又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这白鹿你可以拿去,它吞的那件宝物也可送与你。”
许云儒转头看向被绳索缚住的白鹿,那白鹿眼里随即出现惊慌。
“吐出来!”许云儒喝道。
白鹿一颤,眼中满是惊恐,自口中吐出一块乌黑的宝石。
那人忍痛道:“这块乌晶可以让妖兽快速化形,你拿去吧。我不会再回狼城了,求你放过我。”
许云儒看看宝石,又看看被自己钉在地上的人,心中甚是烦躁。
他本性想杀个干净,杀个痛快。可他想起神王说,他的心性得靠他自己找到平衡点,因而他心里又很不情愿地生出一个念头:既然杀错了,那就放了吧。
杀或者不杀。他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