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有千百万的孩子离开家庭,去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进入大学生活,就像今天的我一样。
站在学校门口,一眼望去是黑压压的人群,父母们带着孩子们来大学校园办理入学手续。
学生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背着书包,与大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服装的鲜艳与朴素、脸上的激动与忐忑、背后的书包与包袱。
我,是自己来的。
1997年,父亲下岗了。
印象里,从1994年开始,父亲所在的钢厂就有员工下岗,父亲不断的求情,在嘴磨破、腿跑断、鞋磨烂的情况下,也只坚持了三年,最后,父亲离开了工厂,父亲失去了自己的工人岗位,开始回家自谋生路。
那时候,相信失去工作的父亲是迷茫的、无助的,他承担着我成长道路上的一切开支,那段时间,父亲应该很难过,我猜!
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那半年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1998年除夕夜,在奶奶家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听见奶奶跟父亲说,奶奶给了父亲一些钱,加上父亲下岗时工厂给的几万,买了一台夏利小轿车开出租车,于是父亲正式开始了他的的哥生涯。
在我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父亲肯定是载着某位客人去向某一个目的地;他肯定是有说有笑的跟乘客聊着天;而且,他肯定又在跟乘客吹嘘着他的儿子。
因为,现在的我,是爸爸的骄傲,听话、懂事、学习也不错。
还因为,我跟他说,我考上的大学是省内唯一的一所211大学。
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我跟父亲说我报的省工大,父亲说挺好;
我说:“学校在滨城。”
父亲愣了一下,看着我问:“为什么去滨城?”
我说:“学校在滨城啊。”
父亲说:“市里没学校吗?”
我说:“市里的学校都太普通,而我的分数够上211。”
父亲问:“师大、经贸都不行?”
我说:“哎呀,如果考上了你就让我去吧,填都填完了。”
父亲沉默了片刻,说:“去吧,以后放假来回提前跟我说,我得去火车站接送你了。”
是了,从初中开始我就住校了,每到周末,父亲都会开着他那辆夏利车在学校门口接我,这下我跑到滨城去了,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在我出校门的那一刻,他挥舞着双手,大喊:儿子、儿子、小强,这儿,这儿呢!
沉默了片刻,父亲又问:“这个学校很好?”
我笑着说:“还行吧,反正不是普通大学。”
父亲说:“是不是很难考上?”
我说:“想上这种学校的学生,得一般人往上一点的学生吧,全国的211大学才100多所,而大学又有多少呢?”
父亲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缓缓着点头,慢悠悠的说道:“果然,我儿子就不是一般人!”
八月份,我拿到大学入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破天荒的没有出车,整个下午的时间,逛了一下午的菜市场,最后买回来一条鱼,算是我们父子两个的庆功宴。
晚饭后,父亲就拿着家里的电话,挨家挨户的给家里亲戚打电话,告诉人家:我考上了省里唯一的211大学。
电话末了,都是同样的一句话:有需要肯定会跟你们说,到时候可别不帮忙啊。
随着通知书的到来,里面还附带了费用清单:学费5800元\/年、住宿费500元\/年、书费、军训服等杂七杂八下来也要近千元。
等父亲打完一圈电话,回头看见我的表情,嘿嘿一笑,说道:“咋啦?怎么这个表情?”
我说:“我上大学,你不会找亲戚借钱吧?家里没钱么?”
父亲听完一愣,然后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走到餐桌旁边,一边倒水一边说:“有钱,有钱,钱都给你留着呢,亲戚们都是客气一下,而我又不能表示不需要,总不能说‘不用,我有钱’吧?你的叔叔和姑姑们……..嗨,不说他们,你只要记住:自己过的好了,别声张;过的不好,也别抱怨。日子嘛,终究是过给自己的,你过富了,别人会嫉妒;你过穷了,别人谁在乎啊!”
我冷不丁的说了一句:“那你过的是好还是不好?”
父亲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看着我说:“好,你好就是我好,到了大学好好读,出来了找个好工作,稳稳当当的过日子,就是爸爸最大的好。”
现在,我已经来到了大学的校门口,背包被我反背着,挂在胸前,包里放着几千块钱呢,这样就能时刻不让背包离开我的视线;手里拎着的是父亲用床单帮我打包的行李,看了一眼新生缴费的窗口,队伍排的很长很长,我不能扛着行李去排队缴费,环顾了一圈,看见前方有几张桌子,上面放着“环境与工程”的桌牌,还挂着“新生问询处”条幅,桌子后面坐着三位老师在聊天。
我拖着行李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位老师模样的人说:“老师您好,您能帮我看一下行李么?我去排队缴费。”
边上一位中年模样的男老师抬头看着我,说:“自己来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
老师问:“哪个系的?”
我指了指桌上的桌牌说道:“环境与工程。”
老师又问:“报的哪个专业?”
我赶忙说道:“环境卫生治理专业。”
那位男老师指了指他右边,说:“行李放在这里,去办手续吧。”
我点头说:“谢谢老师,谢谢您。”
我把行李放在那,抱着背包去排队,走了两步又听到后面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站好了,说:“我叫骆小强。”
老师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排了大约30多分钟后,办完了入学手续,回到报到桌拿行李。
拿到行李,那位男老师喊来一位姓杜的年轻女老师,说是我们专业的辅导员,男老师让她安排我的住宿。
谢过了那位帮我看行李的男老师,跟着姓杜的老师学校深处走去。
边走,杜老师问我:“你认识冯主任?”
我:“啊?冯主任?谁是冯主任?”
杜老师:“就是刚才帮你看行李的那位,咱们的系主任,冯主任啊。”
我说:“不认识啊,我就是…我就是自己不方便办手续,才把行李放那让老师帮我看着的。”
杜老师‘咯咯’的笑了几声,说:“你还挺厉害,报道第一天让系主任帮你看行李。”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杜老师说:“没什么的,像你这样自己到大学报道的学生,还是蛮厉害的么?”
我说:“我爸忙,不想让他耽误活儿,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上学报道也没必要让家里大人送。”
杜老师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说:“嗯,小伙子不错。”
我的宿舍在三号宿舍楼的316,杜老师把我送进宿舍,说:“已经来了一个了,喏,这个铺就是他的,你选个铺吧,我去忙了。正常都是你那些师哥师姐送你们到宿舍,你是我今天送的第一个呢,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说:“谢谢杜老师了,我叫骆小强,从石门市来的。”
杜老师说了句‘收拾一下吧,休息会儿’,就出了宿舍。
先前报道的那位同学不在宿舍,不知道是一位什么样的同学,也不知道去干啥了,那一刻整间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宿舍是六人间,进门右边是三张上下铺的床,左边是整齐排放的六张书桌,书桌的上方墙壁上安装着6个书柜,阳台上有晾衣杆,左手边是衣橱,右手边是厕所。
我在宿舍稍微转了一圈,整体还不错,干净、整洁,至少目前还是这样。
我选了宿舍最里侧的上铺,把床铺收拾了一下,把剩下的行李放进了五号衣橱,随便吃了几口带来的面包,然后爬上了床,躺下休息。
嗨!开始吧,我的大学生活;
哎!再见了,我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