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告诉我,要去叔叔家吃饭。
我不想去,我宁可在路边随便吃一碗面条,也不愿意去他家吃饭。
我不喜欢他们,打心底里讨厌着除父亲、奶奶以外的其他自家人。
我说:“我不想去。”
父亲径自开着车朝叔叔家的方向驶去,说:“去吧,我去自己弟弟家吃顿饭能咋滴?而且你叔叔反复跟我说,等你回来他要请客。”
我不满的嘟囔道:“他家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被父亲拉着,敲响叔叔家门的时候,是堂妹骆小真开门,看见我的那一刻,骆小真惊喜的说:“小强哥哥,我妈给你炖鱼呢。”
我‘嗯’了一声,就坐到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大明宫词》,才发现,原来苏小沐长的像电视剧里的太平公主啊,她的原名叫..哦,对,叫陈红。!
好看!
叔叔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盘花生米放到餐桌上,说:“小强来了,来来来,让我看看我们家的大学生。”
我抬头冲他笑了笑,继续看电视。
骆小真坐在我的旁边,说:“哥,大学什么样啊?是不是比高中大很多?”
我说;“嗯,比你们高中大。”
骆小真今年读高二,两年后也面临高考,只不过,她的学习成绩让人没有谈论大学的欲望。
骆小真用向往的表情看着我,问:“哥,你说我能上什么样的大学?”
我头也没回的说:“我说?我说有什么用?成绩说了才算。”
骆小真她妈,那个从小就没有正眼看过我的婶婶端着鱼,说:“小强,过来坐,这就开饭,跟你叔叔你们边吃边说,来来来,快坐。”
我在沙发上坐着,点点头,没说话。
叔叔拉着父亲坐在餐桌前,拿出酒说:“小强,过来坐,陪你爸和我喝点。”
我父亲说:“我不能喝,下午还得出车呢。”
我坐在父亲旁边,看着倒酒的叔叔,说:“我也不喝。”
叔叔倒满自己跟前的酒杯,看着父亲说:“真不喝点儿?好酒!”
说着,把酒瓶上的商标冲父亲晃了晃。
父亲摆摆手,说:“好酒也是酒,下午开车被人闻出一身酒气,活儿就没法干了。”
叔叔又看向我,说:“小强喝点,我们骆家的男子汉,怎么能不喝酒呢。”
我说:“我真不喝,现在不喝以后也不打算喝。”
父亲对叔叔说:“他不喝就算了,还是个孩子,不惯他这毛病。”
叔叔把酒瓶放在一边,说:“行,那我就这一杯,咱好好吃饭。”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骆小真,看见我放在沙发边上的手机袋子,说:“哇!哥,你买手机了?”
我说:“嗯,刚买的。”
父亲说:“花了我一千大洋,小强还要让我也买一个,是真舍不得啊!”
叔叔说:“我也想买一部手机,单位里的同事几乎都有了,要不是真真她妈拦着,我早买了。”
骆小真她妈放下手中的菜,说:“就你挣那点钱,养得起手机吗?”
父亲有点尴尬,说:“小强也是自己挣钱自己买,这孩子在学校里干着两份活儿,吃饭不花钱、还能挣点儿。”
叔叔一脸惊讶、略带着羡慕的表情,说:“是吗?我就知道我们家小强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父亲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用筷子夹着盘子里的鱼,不答话。
叔叔看着我,说:“小强,那年你想复读,还是我给你找的关系,后来我还请了那位同事和校长吃了一顿饭,花了多少钱来着?反正花了我不少钱。”
父亲说:“记着呢、记着呢,如果不是复读那一年,小强也上不了大学。”
骆小真她妈把最后一盘菜放到餐桌上,坐在叔叔旁边说:“小强,我这鱼炖的怎么样?可口吗?转了好几个市场,才买到一条这么大的罗非鱼。”
我点点头。
她说罗非鱼,我想起来,罗晓菲还说放了假要找我呢,也不知道她哪一天放假,从湖北乘火车回家,得坐一天吧。
刘超回来没有也不知道,回去给他打个电话。
毕竟,高中三年,也只有刘超还算说得来。
这顿饭,我没怎么说话,只顾着低头吃饭,吃肉、吃菜、吃面。
叔叔也一直说着让父亲多吃点,说父亲一个人带大我不容易,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还说让我以后好好的孝顺父亲。
吃完饭,叔叔两口子把我和父亲送下楼,嘱咐我说:“以后放假回来记得来叔叔家吃饭。”
父亲开着车从叔叔家的小区出来,问我:“吃饱了吗?”
我说:“没吃饱。”
父亲说:“啊?你一直低着头吃饭,还没吃饱?”
我说:“吃的再多,也不饱。”
父亲说:“这是什么情绪,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叔叔。”
我倔强的说:“叔叔是用来干什么的?”
父亲叹了口气,说:“毕竟血浓于水。”
我说:“未必,小时候我被那些人欺负,他就站在边上看,他…..”
父亲打断我说:“儿子,你要记住一句话,‘前三十年,子凭父贵;后三十年,父凭子尊。’”
我说:“我还是个学生。”
父亲开着车,毫无目的的转着方向盘,说:“在他们看来,就不一样了。”
父亲在路边把车停下,说:“怎么着?我是送你回家还是去哪?”
我说:“奶奶那院子什么时候拆?再带我去看看吧?”
父亲没说话,开着车带着我往奶奶家驶去。
车开到奶奶家的大门前,父亲停好车,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说:“走,进去看,我平常不忙了就过来收拾收拾,咱进去坐一会儿。”
走进院子里,看着东屋、北房、那老旧的木质窗框,还有窗户上贴着的塑料纸,睹物思人,我心情有些悲伤。
我站在院子的正中央,环顾着四周,模糊的双眼似乎看到了奶奶,她坐在门前的板凳上缝补衣服、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儿,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堆土。
父亲从屋子里拿出两个小板凳,放在我面前一个。
我稳了一下心神,说:“什么时候拆?”
父亲说:“年后吧,不大清楚,有些人不搬,还在谈。”
父亲和我,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里。
良久之后,父亲眼睛有些红,说:“小强,有些事儿爸爸做的不好,你也长大了,爸爸…..”
我说:“别这样,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少抽点烟,看家里那半瓶子烟头。”
我不想让父亲说一些煽情的话,毕竟我也长大了,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轻易的表现出自己的喜与悲。
我也不想让父亲再提起那个人,如果不是她,或许我的成长过程中,也会充满欢笑和幸福。
父亲点点头,说:“那你就好好读书,毕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我说:“嗯,那必须呀,我还要好好挣钱,让你过个好日子。”
父亲摇摇头,说:“钱这东西,虽然我们每天都要用,可是它却不是最重要的,钱多就多花点儿,没有就少花,日子总会过下去,不在于钱多钱少。”
我嬉笑着说:“瞧你这境界,是真的高。”
父亲撇了我一眼,说:“电视剧里说‘小富靠勤、中富靠德、大富靠命’,勤勤恳恳、安安稳稳的做个好人,就行。”
我点点头,说:“嗯,记住了,只要咱们需要钱的时候,钱包里有,就行。”
父亲起身,说:“不跟你贫了,我干活去了,你去哪?我送你。”
我说:“你去吧,我在这里坐会儿,下次再回来,可能就没了。”
父亲往大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随便你,我走了,挣钱去咯!”
我冲着父亲的背影,喊:“帮我把大门带上,别锁。”
父亲头也不回的说:“偏要把你锁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