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带我见的,是一位姓黄的老人,已经退下来的国家干部。
具体是多大的干部,黄老没说、张建国也没说。
只是听老人和张建国的谈话,讨论的都是一些我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人、都是一些国家层次才会探讨的问题。
所以,我能看到懂,黄老退休前的职务肯定不低,从他说话的内容、语气、以及退休后居住的地方都能看的出来。
那天,张建国带着我到了京城的郊区,那是一片靠山邻水的庄园,庄园门口是端着枪的守卫在站岗。
我问张建国:“这是什么地方啊?咋大门上连个名字都没有。”
“越是没有名字的,越是高贵,等会儿吧,有人来接咱们。”
等了片刻,一辆红旗轿车从大门内缓缓驶出,径直驶向我们,然后在张建国的旁边停下,车上下来一位与张建国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与张建国紧紧的握手、寒暄。
“小强,过来,见过你黄勇伯伯。”张建国看着我说。
我走到那人面前,轻轻的弯腰问好。
“这就是艳萍儿子?果然如你所说,一表人才啊。”黄勇笑呵呵的打量着我说。
“别当着他面夸,省的这小子骄傲,就这还跟我较劲儿呢,走,先回家见老爷子去。”张建国搂着黄勇的肩膀上了车。
张建国和黄勇坐在了后排,我坐在了副驾驶上,车子重新开进了那片庄园。
“老爷子一大早就让厨师去给你准备粽子,这会儿就坐在客厅里等你呢,见你比见我这亲儿子还急。”坐在后排的黄勇搂着张建国的肩膀说。
“我也是一年没见黄叔了,是真的想他。”张建国说。
……
那是一位年过90岁的老人,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手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
进门的那一刻,老人的视线就停留在我身上,苍老的声音从黄老的口中传出:“小强,艳萍的儿子,是吧建国?”
“黄叔,艳萍电话里都跟你说了,今年她不来,她儿子跟我一起来嘛。”张建国蹲在黄老的轮椅旁边,抓着黄老的手说笑着说。
然后,张建国冲我挥挥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他们跟前,张建国说:“叫爷爷。”
“黄爷爷好!”
“叫爷爷!”张建国纠正道。
我又郑重的说了一声:“爷爷好!”
黄老在张建国的头上拍了一下,说:“还是那么蛮横霸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黄老跟我讲了他与张建国父亲的故事。
那是炮火纷飞的年代,张建国的父亲是连长,黄爷爷只是连长手下的一个兵。
在一场大战中,黄爷爷身上中了十几枪,倒在地上没法动弹,张建国的父亲冒死冲回去把黄老背进了战壕里,也就是那次,张建国的父亲失去了左腿。
“知道吗?孩子,那一仗打下来,我们团是赢了,可是我们连队只剩我和我们连长,奄奄一息的我,被连长拖着找到了医务兵,我捡回了一条命、连长失去了一条腿。”
黄老缓缓的说,那一刻的他,思绪又回到了那惊心动魄、战火纷飞的年代了吧。
张建国笑着说:“叔,艳萍来你跟艳萍讲,小强来了,你又跟小强说,这个事反复说了几十遍了都。”
“战友情,值得铭记一辈子、救命恩,就得刻在心里了。”
黄老郑重的说。
吃完饭,我们四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黄老让黄勇拿出了一张中国地图铺在茶几上,用手指着京城正南偏西的位置,跟张建国说:“回去了,着手在这个地方买块地。”
张建国点点头,说:“买多少?买来干什么呢?”
黄老缓缓的摇摇头,说:“买多少,你摸着自己的裤兜定,越多越好,买来什么都不用干,等过个六七年,交给国家。”
“卖?”张建国问。
“送!”黄老答。
张建国没说话,直直的看着黄老,黄老淡淡的说了一句:“只要你不做出叛国的事儿,那就是免死牌了。”
然后黄老让我记了黄勇的手机号,说:“孩子,爷爷老了,说不定哪天就去跟连长喝酒了,你记着你伯伯的号,有事就找他。”
我才知道,接我们进庄园的黄勇,也是部级干部。
他跟我说了几个人,都是省里开会时坐在主席台上的,我也只是在开会的时候见过。
因为开会的时候,我都是坐在会议室的一边帮局长记录、或者旁听,那时候我连进入正座的资格都没有。
坐在张建国的车里往回走的时候,他说:“小强,你跟我不一样,我走的是商,你进的是政,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对不对?上学学的那些,放到工作中可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还是要自己去琢磨、去领悟,都工作四年了,为什么还一点进展也没有?你可以不跑、可以不送,但是你得干事儿,同时,你后面还得有人,你黄勇伯伯的手机号不要轻易打,那是救命的,他告诉你的那几个人,你可以去找他们,就打着黄勇的名号去,记住了吗?”
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张建国从后面伸过手在我头上揉搓了几下,说:“臭小子,就是犟,咱俩的性格太像了。”
……
2010年春节前,罗晓菲我俩从局长家出来,罗晓菲兴高采烈的说:“这关系就得多走,要么领导怎么会记得你?是不是啊?骆科长,过了年你都28了,35岁之前你得做到处长,要么就没机会了!”
我疑惑的看向罗晓菲,问:“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你以为给局长送两箱酒她就提拔我了?”
“我妈说的!再说了,你看咱们中秋的时候来过一次,过了元旦你就被提了,这是为什么?”
我没有告诉罗晓菲,我只是跟省里的领导通了一个电话,向他转达了一下黄勇的问候。
“我妈说,过年想让你在我家吃年夜饭。”
“我得陪我爸呀,你让他一个人过年?”我不满的说。
“可以让爸去我们家啊,人多了热闹!”
“想什么呢你?”
说完,我就上车了,罗晓菲嘟着嘴站在车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