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路上,钟言对隋芙歌说了大大小小关于姜无海和他的趣事,还有钟言因为姜无海的不靠谱被坑的事也一并说给了隋芙歌听。
隋芙歌见钟言来了兴致,也不甘示弱,讲起了她和吴敬俞的故事,听到隋芙歌口中的吴敬俞,钟言恍惚之间突然觉得姜无海和吴敬俞二人还有很多相似之处,不禁喊道:“没想到你义父和我师父对照顾小孩都是一窍不通,笨手笨脚的。”才说完,钟言又想到他们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赶紧收了声。
隋芙歌想起吴敬俞谈及的姜无海,说道:“义父曾对我说过,你师父与他曾是战友,在战场上百战不殆,我想他们曾经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钟言默不作声,点了点头,他想知道姜无海救走唐明难道只是单纯的想救下出生入死的部下的性命吗?还是说,他另有所图,或者是,他想复仇。
涪城军营内,吴敬俞正拿着一封信阅读,只见他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计划。读完后,吴敬俞把信折好,放到了油灯上方,火光四起,只留下一摊灰烬,那处灰烬很快随着门外的风消散殆尽。
吴敬俞下笔如飞,一盏茶不到,吴敬俞就将信封好。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是吴深的声音。吴敬俞示意吴深进来。
“将军,队长她回来了。”吴深行了礼,说道。
吴敬俞将信封递给吴深,说道:“知道了,这封信帮我送给那人,务必要亲手送达。”
吴深恭敬的结果信封,点头道:“遵命!”
补思堂帐房外,隋芙歌与钟言并排而行,二人刚刚结束军议,众人商议的结果是,明日钟言率军五千攻打陇西城,务必将其夺回。说是众议,实则都是吴敬俞一人的主意,但当众人听到仅仅带五千兵马时,惊讶之余还是小声议论了一番,要知道此行吴敬俞可是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几乎是除去边境驻军和少部分各个城池的必要驻军以外全部的兵力了。区区五千,可谓是九牛一毛,更何况是攻城,各个兵种分配下来兵力更是少得可怜。众将领都觉得钟言此行凶多吉少。
“烨儿怎么办?”钟言少有疲惫。在去议事帐之前,隋芙歌就将烨儿安置在她的帐房内,也不知道此刻烨儿醒过来了没有。
隋芙歌说道:“先在我这儿住下吧,以后再说以后。”
“若是他吵了,扰了你休息,就送到我那里吧,我听师父的呼噜声习惯了,多吵都睡得着。”钟言笑道。
“我看他也是个乖巧孩子,不会吵的,倒是你,今晚恐怕也睡不着吧。”隋芙歌有些惴惴不安,虽然她之前一直负责的是收集情报的工作,但也深知战争的残酷,心头一横,说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吴敬俞特意当着众人面给你下了令,不许你去。”钟言轻笑一声,他知道这次攻城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可不去又会被吴敬俞以违抗军令的理由处死,横竖都是死,大不了放手一搏。
“一会我就去向义父求情。”可能是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隋芙歌显得有些激动。从小到大她作为军人只有服从的份儿,从来没有自己争取过什么。
钟言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招手离去了。
隋芙歌看着钟言渐行渐远,她回到帐中,脱下甲胄,套上了日常穿着,准备立刻动身去吴敬俞的营帐内。
“隋姐姐,明天就要去陇西城了吗?”烨儿醒了过来,摸着黑问道。
隋芙歌点亮了油灯,这才好好瞧见了烨儿的模样,一双虎眼下挂着两条长长的泪痕。
隋芙歌猜到了他的心事,冷冷说道:“明天你哪儿也不许去。”
“我一定会去的,倒是你去不成了。”烨儿其实早就醒来了,刚才隋芙歌和钟言在帐外的对话全被烨儿听见了。
“不会,我会去的,如果你硬要去,我只好现在把你绑起来了。”隋芙歌不习惯与孩子交谈,说话都是冷若冰霜。
“我为何拦着我不让我给奶奶报仇!”烨儿嘟着嘴,两个小笼包一般的拳头死死攥住。
“因为你是累赘。”隋芙歌说道。
“我……”烨儿没办法反驳,即使憋了一肚子气,也乖乖闭上了嘴。
“你要去给钟哥哥求情吗?”烨儿见隋芙歌准备出门,问道。
隋芙歌将帐中预备好的茶水和干粮放到了烨儿面前,说道:“这不叫求情。”
“你让我想起了我阿爹阿娘。”烨儿狼吞虎咽的吃着。
“嗯?”
烨儿吃的太急,有些噎到了:“咳咳,我阿爹之前都是在村子里卖包子,后来他想去城里租店铺,我奶奶不同意,我阿娘就去和我奶奶求情,就是你这样的。”烨儿瞪大这双眼,忽闪忽闪的,问道:“你和钟哥哥是夫妻吗?”
隋芙歌倏地涨红了脸,眼睛瞟向其他地方,说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也可以求情的。”
“你刚还说这不是求情。”
隋芙歌一愣,没理烨儿,转身要去门外,烨儿喊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子,说道:“隋姐姐,你请我吃东西,我也要请回来,你带着这个。”
隋芙歌“哦”了一声,拿着包子边走边吃,很快到了吴敬俞帐房前。
听见吴敬俞帐内有人,隋芙歌停下了脚步,本想先去其他地方等候,但听到里面的对话,隋芙歌不禁倚在了门外。
吴敬俞高坐案前,手中看着吴深递上来的阵亡名册,说道:“副尉及以上赙赠铜钱五千,绢三匹,其余赙赠铜钱三千。”
吴深被吴敬俞命为此次行军的辎重官,负责供应军需物资,阵亡将士家属的抚恤事物也是由吴深负责。
吴深接过名册,回了句:“遵命。”
吴敬俞继续说道:“明日的五千人也按照这种标准先安排下去吧。”
吴深想开口说些什么,还未出声,就咽了回去。
吴敬俞借着微光,看出了吴深的异样,问道:“有话说?”吴深跟在他身边已有二十年之久了,若是一般人绝对不会有机会对吴敬俞说些什么不敬的话,但如果是吴深,吴敬俞愿意听一听。
吴深思索良久,还是说道:“那五千人全是新兵,有一半才刚刚志学之年,这会不会……”
“惨绝人寰吗?哼哼,他们身为军人,为国家安定做出贡献,是理所应当的。”吴敬俞面无表情。
“属下不敢。”吴深微微欠身,低下了头。
“皇上对他很是看中,我不能在军中直接把他杀了,他越是在军中就越安全,也只有把他派出去才有机会除掉他。”吴敬俞缓缓起身,走到吴深面前,双手扶在了他的肩膀上,看似无力的拍了拍。“在太子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前,一定要除掉他。”吴敬俞又说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太子现在在查钟言的身世,他查的如何了?”
如果柳青陵查到钟言就是当年被挟持的小皇子,那谁也不能确定柳青陵会不会为了夺位做出什么离奇的事情,那时势必会引起朝中局势动荡,内忧必定有外患,吴敬俞要趁着钟言身世未明朗之前收复国土,并且想办法除掉他,这样,即使柳青陵查到了钟言身份,人已死,也起不了什么波澜。
“太子去了摘录阁。”吴深说道。
“什么!那他查到什么了?”吴敬俞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当年他为了袁启造反一事不被外露,手刃了数十位负责抄录天下大事的撰录官,为此惹怒了朝中大小百位文官,那些钟鸣漏尽的冬烘学究只管事无巨细的记录,谁知道有没有幸存的撰录官将此事记录下来,偷偷藏在摘录阁当中。
“据探子说那日夜晚太子偶然起兴才去了摘录阁,而且好像发现了有人跟踪,在宫内徘徊了许久才知道太子要去的地方是摘录阁,未能来得及阻止,但是后来有一名身形是女子的人吸引了太子注意,太子只顾得上追那名女子了,好像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吴深如实说道。
“女子?是我们的人吗?”吴敬俞问道。
“不是,好像是太子身边的人。”
“有趣,竟然还有除了我们以外的人不想他知道钟言的身世。”吴敬俞微微一笑,面露凶态,缓缓说道:“这样也好,顺便查查是什么人阻止他的,还有,摘录阁……”
吴深没等吴敬俞说完,回答道:“已经派人烧了。”
“看来你对我的做法很了解啊。”吴敬俞说道。
“跟着将军时间久了,学了些皮毛而已。”
“那袁启的事,你也应该开始派人调查了吧?”吴敬俞心有不甘,没想到他再一次从自己的手中逃走了。
“大军出发那日就派人查了,还暂时没有消息。”
吴敬俞微微侧过头去,盯着帐外许久,迁思回虑一番,将声音提高了一些,眼睛却不看回吴深,还是死死盯住帐外的方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除掉他们俩吗?”
吴深一愣,悄悄看了一眼吴敬俞,发现他始终盯着帐外,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属下不知。”
“他姜无海当年造反失败,挟持刚出生的小皇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这个小皇子当做傀儡,自己便可以再次名正言顺的‘造反’,所以我要除掉他,除掉钟言。”吴敬俞故意用力强调了钟言这个名字,他本以为说出这段话后会冲冠眦裂,但脸上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隋芙歌在帐外听得有些恍惚,“小皇子?”“钟言?”,她头脑逐渐发蒙,耳中响起嗡嗡声,仿佛天地颠倒,一个踉跄,差点向后倒去,还好扶住了身旁的木桩,“姜无海和钟言会像义父所说的那样吗?钟言又是否知道他的身份呢?”隋芙歌心中满是疑问。
“属下告退。”吴敬俞又叮嘱了吴深几句,便叫他退下了。
隋芙歌听到吴深出来的动静,赶紧躲到帐后。
“歌儿,找我有事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吴敬俞出现在了隋芙歌身前。
“义……义父,我……我想明日还是和钟言一起去吧,他经验尚浅,我在旁边能帮着分析局势。”隋芙歌被吓了一跳,磕磕绊绊说着。
吴敬俞说道:“明日你就不要去了。”
隋芙歌不解,问道:“义父,您不是说让我盯着钟言吗?”
吴敬俞望着隋芙歌,他好久没有认真的看过他这位义女了,想到回营时她身上带着伤,不怒自威的脸稍有松弛,问道:“伤的重吗?”
隋芙歌摇摇头,说道:“无碍,是……是钟言救了孩儿。”
吴敬俞听到钟言二字,又将脸沉了下来,哼了一声,说道:“又是他,为何你次次都被他救?”
隋芙歌低下头,说道:“孩儿无能。”转念一想,继续说道:“让孩儿将功补过吧,孩儿明日随军一同去收回陇西城。”
吴敬俞斩钉截铁,说道:“不可,明天你留在大营中。”
隋芙歌还想说什么,突然被吴敬俞呵斥:“军令如山!”
隋芙歌还未缓过神来,吴敬俞继续说道:“歌儿,我说过你应该相信义父,这个国家是我亲手打出来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摧毁它!”
“义……义父。”隋芙歌脑中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下去。
“来人。”吴敬俞大喝一声,“把隋将军绑起来!”
隋芙歌没有挣扎,她知道如果真如义父所言,那钟言的存在一定会使国家陷入混乱,可即便如此,便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