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芙歌弯刀轻挑,弹开了飞来的钩子,退到钟言身边说:“敌人太多了,再这么耗下去,只怕不能把敌军的信息送回去了。”隋芙歌从小被吴敬俞训练,始终把自己当成军人看待,被敌人困住时,第一个想法也只是完成命令,而不是为自己性命担忧。
钟言歪过头去,轻声说道:“别急,我有个想法。”紧接着钟言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说出了他的计划。
隋芙歌点了点头,颇为认可,说道:“看样子只有这样了,快说给大家听。”
钟言立刻将刚才说给隋芙歌的话说给了邻近的几位士兵,让他们赶紧小声传阅身后的人。钟言之所以不直接大声吼出来,就是怕忽耳国敌人里有听懂黎国话的人存在,所以只能小声密谋。
转瞬之间,钟言等人也全都将计划知晓。情况紧急,钟言一声令下,士兵们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队形立刻分散开来,好像单兵作战一般,毫无章法。
忽耳国人见状大喜,没想到他们如此愚蠢,一瞬间,围在最内侧的忽耳国士兵纷纷出钩,与此同时,钟言等人立刻闪身,相相反的方向跑去。
众人原本毫无章法的站位一下清晰明了,原来每个士兵都是相对而站,而且是背对双方,这样大家转身向后跑去,不过是正对着战友跑去。这下忽耳国士兵丢出的钩子就和对面出的钩子钩到了一起,双方互相牵制,谁也松不开钩子。
钟言再次高呼一声突破,众人齐心协力,宛如一个枪头,直捣黄龙,钟言和隋芙歌带头向涪城方向冲去。
忽耳国士兵被自己的钩子牵扯住,一下子没了抵抗之力,钟言和隋芙歌来势汹汹,这一击真的被钟言等人给突破了。
忽耳国士兵刚要去追,只听得呜呜几声号角声,便停下了步伐,头也不回的撤走了。
钟言也被号声吸引,看到忽耳国撤军更是大为震撼,怀里抱着烨儿,转回头对隋芙歌说道:“我总觉得这次我们遇到的忽耳国人有些奇怪。”
隋芙歌没回应,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钟言继续说道:“上次和他们交手,他们只用了一个‘鱼鳞阵’但也是乱使一通,每个人的走向动作也都不在阵法之中,被我们轻易击破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只知道横冲直撞,没有任何章法纪律可言,可这次,他们突然懂得隐藏偷袭,撤退又如此果断,好像换了一批人一样。”
隋芙歌点了点头,上次和忽耳国士兵交手时她身体还未痊愈,只有不到三四成的功力,想到这里隋芙歌不禁又生出几分感激之情,短短数月之内,钟言已经救了她两次。这也让隋芙歌这个只知道训练的冰冷女子,对他产生了一丝好奇之心。
“你的意思是,有人指导他们?”隋芙歌问道。
“却有此意,而且我感觉不像是他们本国的人。”钟言讲出心中忧虑。
“你是觉得是我们国家的人叛国?”不知为何,隋芙歌突然想起尸骷二鬼,当时她虽然查出二鬼身上带有黎国布防图,但始终不知道二鬼手中的布防图从何而来,又想起在万器冢,吴敬俞命令吴深放走单憎,隋芙歌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我不确定,也许是其他国家的人也说不定,不过,我记得尸骷二鬼当时是有布防图的。”
隋芙歌心中一紧,钟言也记得布防图的事,隋芙歌只希望钟言不要再深究下去。
钟言刚说到布防图,看隋芙歌脸色不妙,以为她想到什么线索,问道:“你也想出了什么吗?”
隋芙歌赶紧缓和神色,连忙摇头,想了一会,说道:“二鬼都死这么久了,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也罢,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也只会像无头苍蝇般瞎想。”钟言尝出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领兵,没想到竟然损失了大半,钟言看向周围的战友们,神色茫然,想来应该是太久没有尝过打仗是什么滋味了。
钟言一行人很快到了藏马的洼地处,钟言这次出城就是为了刺探敌情,在路过上一个村子时,见村民正在急忙收拾行李,问了才知道原来忽耳国已经把他们之后的一个村子占领了,所以在即将靠近这个村子的时候,都把马藏在了这里,徒步向往,本以为可以悄悄地打探一下情报,顺便抓两个俘虏问话,没想到居然被忽耳国人埋伏了。
钟言解开马绳,刚想把烨儿抱上去,隋芙歌却拦住他说:“把这个小孩儿给我吧。”
“可是你的伤……”钟言看着隋芙歌身上渗出的鲜血问道。
“不碍事。”隋芙歌牵过烨儿,把他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坐好,再等自己上了马后,将烨儿死死护在身前。
其余士兵都一个多牵了一到两匹马,战马对于军队来说还是十分稀缺的,即便没人骑,马也一定要送回营地。
骑上了马,钟言等人返程的速度快多了。
隋芙歌看着烨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烨,我家里人都叫我烨儿!”烨儿回答道,言语中充满了愤恨,扭头看向隋芙歌,问道:“隋姐姐,你能教我武功吗?”
“不教,你莫想着报仇。”隋芙歌冷冷道。
“为什么!你救我又不让我报仇,我不明白!”烨儿转头又看向钟言,说道:“钟哥哥,那你能教我吗?”
“我……”钟言刚开口,隋芙歌打断说道:“他也不教。”
烨儿复仇心切,本以为自己学了武功就可以报仇,没想到倒在了第一步上,没人教他武功,心里又急又气,想要挣脱开隋芙歌的保护。
“我救你是为了让你活下去。”隋芙歌虽然受了伤,但是一个小孩哪里有这个力气,左推右搡,还是挣脱失败了。
“我不要活下去!我要报仇!”烨儿又吵又闹,隋芙歌不知所措,伸手在烨儿后颈处轻轻一敲,烨儿昏倒了过去。
“这……”钟言没想到隋芙歌会把烨儿打晕,一时间也有点发懵。
“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和他沟通。”隋芙歌有些手忙脚乱,原本就少与人交谈的她遇到了一个又吵又闹的小孩,情急之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打晕他的举动,可能是平时都是对敌人这般粗鲁,形成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了。
隋芙歌看钟言有些诧异,补充道:“放心吧,力道很轻,只是让他睡着了。”
“感觉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钟言发现那个面若冰霜的隋芙歌对烨儿好像表露出了罕见的温暖。
“因为我也是他。”隋芙歌说道。
钟言不明,没等他开口询问,隋芙歌又说道:“你应该知道吧,吴敬俞是我的义父,我还是烨儿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他从战场上救下来的。”
钟言一惊,这才想起来上次在玄武城,他劫持陶淼要见吴敬俞时,隋芙歌出来阻止,她口中说的正是“义父”,他当时心急,并没有在意。思绪涌入,又想起那日在不弃殿,吴敬俞也提起过隋芙歌,只不过那时钟言心中惦记着自己的身世,想到这里,钟言这才一拍脑门想:怪不得行军途中一直看着隋芙歌陪在吴敬俞左右,原来是这样。
隋芙歌见钟言反应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钟言急忙将思绪拉回,摆摆手道:“没……没事。”
隋芙歌以为他是因为吴敬俞敌对他,心中对吴敬俞不满,隋芙歌顿了一下说道:“其实从前义父人很好,十分疼爱我,教给我武功,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只是近两年来,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说不定他只是没有在你面前表露过。”钟言哼了一声,满是不屑。吴敬俞处处想要治他于死地,而且又是姜无海的死对头,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
“对不起。”
“嗯?”钟言有些诧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隋芙歌突然对他说这句话。
“我替义父向你道歉,还有我也向你道歉。”隋芙歌语气有些紧张,她自幼就跟随吴敬俞在军队中,致歉的话没少向长官说,但是从没有过这种异样的情绪,令她有些难为情。
“我和他的事,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钟言问道。
“你救了我,我本来就该报恩的,可义父对你有杀心我却没有劝阻。”隋芙歌缓缓低下头,她心中十分纠结,如果吴敬俞真的想取钟言性命,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我救你又不是让你报恩,我们是朋友嘛,你有难我自然要帮的。”钟言笑道。
“朋友”这二字在隋芙歌南海里飘荡,久久不能散去,好像一根针扎在了她的心上,隐隐刺痛。“朋友。”隋芙歌默念了一遍,当即下定决心,说道:“下次我义父再想取你性命,我会想办法组织的。”
钟言听隋芙歌讲吴敬俞时透露出的感激之情,想来吴敬俞在隋芙歌眼里应该是姜无海对于他那样重要的,如果是这样怎能有理由帮他的,钟言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吧。”
“不是但愿,是一定,我一定会想办法的。”隋芙歌玉想琼思,这句话可是她毫不犹豫之下说出的,却没有一丝敷衍。
“谢谢。”钟言听到隋芙歌的话,感觉心情十分舒畅,他又想起姜无海,想着如果此时师父在身边就好了,那样定然没有人敢欺负他,或者小破楼和依云在也行,他们俩虽然武功没有师父厉害,但是看到我被欺负了也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站到我这边。恍惚之间,钟言很想回到山上的日子,自己越想越奇怪,明明在山上时天天吵着下山,总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当他到了山下,知道了身世之后,种种事情搅乱了他的思绪,钟言又想回到山上了。
“如果师父在就好了……”钟言这发着呆,没想到竟然说出口了。
“姜无海……”隋芙歌立即想到这个人,那日她回到玄武城,吴敬俞见她时就跟她说了姜无海的事情,知道姜无海之前与吴敬俞同朝为官,不过后来姜无海叛乱被吴敬俞镇压,更多的事,包括姜无海掳走小皇子等,吴敬俞并没有对隋芙歌说,隋芙歌也只以为姜无海是一位普通的逃犯而已。
“你师父待你好吗?”隋芙歌问道,放在以前,她一定对逃犯嗤之以鼻,可是姜无海是钟言的师父,她不相信钟言纯良的性格是以为逃犯教导出来的,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非黑即白的想法是错的。
钟言顿了一下,姜无海毫无征兆的离开了他,要说自己心里丝毫没有怨言也是假的,但想了想,还是说:“当然好啦,我小时候一直当他是父亲,虽然他偶尔有点不靠谱,但他是唯一一个打心眼里对我好的人,只不过下山之后我也有些看不懂他了,就像……就像你对吴敬俞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