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戈特瓦尔每天晚上都教尤里克学习。对戈特瓦尔来说,这也是一种很好的消遣,他觉得这很有趣。
他学得特别快。
他瞥了一眼尤里克,后者的目光追逐着正在书写的字母。
尤里克记得大部分他曾经看到过的东西,他有超常的记忆力。每个教过他的人都为此感到惊讶。
每天晚上,尤里克都去找戈特瓦尔学习字母。然而,现在他们在山里,周围一片漆黑。
现在只剩下几天时间了。
尤里克想从戈特瓦尔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他是尤里克见过的唯一一位学者。
“多诺万?”
戈特瓦尔正和多诺万坐在一起。雇佣兵跪在地上,一边祈祷,一边说着什么。
“尤里克,你能晚点再来吗?多诺万正在忏悔呢。”
戈特瓦尔用手轻轻地挥开了他。
“忏悔。”尤里克喃喃自语。
他曾多次看到雇佣兵们这样做。他们说,诉说自己的罪恶是为了净化灵魂。
“这有什么意义呢?”
尤里克靠在树旁,等待忏悔结束。
“别太麻烦戈特瓦尔神父了,尤里克。”
忏悔完毕的多诺万边说边走过。即使是他,也不忘对神职人员表示尊敬。
“看来当神职人员真是个了不起的职位。”
“那是因为每个人都害怕来世。没有什么比死后不能走正路更可怕的了。”戈特瓦尔回应道。
“你们死后,灵魂会被太阳之火净化,然后重生。那边的北方人去了剑之领域。”
尤里克边说边指着斯文和北方人。
戈特瓦尔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剑之领域可能并不像北方人想象的那样是个世外桃源。那些积累了罪恶的人只会面临地狱。在那种地方是没有救赎的。北方人的神暴力而傲慢。他不爱他的子民。但卢温接受并爱着所有的生命,就像太阳的光芒一样。”
“神不一定要爱他的子民,不是吗?”
“就像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一样,也没有神不爱自己的子民。”
尤里克抠了抠耳朵,用胳膊搂住了戈特瓦尔。
“这些都是好话。但太阳神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互相争斗呢?你说卢温是一个爱得泛滥的神,可为什么我们要拿着铁器,看着对方流血呢?”
“那是因为我们的原罪。因为人类的欲望和罪恶破坏了永恒的白昼。”
“胡说八道。这里的神职人员就是这里的巫师。我知道这一点。因为每一个巫师都是骗子!”
“本该在山脉那边的灵魂世界在哪里?”这个问题卡在了尤里克的喉咙里。
“我没有撒谎,尤里克。”戈特瓦尔激动地回应道,他是一个虔诚的人。
“嗯,没关系。不过,你刚才和多诺万在聊什么?”
尤里克对多诺万一直很谨慎。多诺万一直在秘密地等待机会,以获得佣兵团团长的职位,他也有足够的资格。
“表白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太阳神卢温说的。入我一耳,不出我口。”
“嗯。”
尤里克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看着戈特瓦尔。他有一种冲动。
如果我掐住戈特瓦尔神父的脖子,用斧头撕开他的肚子,折磨他,他的大嘴不就会张得大大的了吗?
每个人在受刑时都会像猪一样尖叫。酷刑让人变得软弱。
“尤里克?”
戈特瓦尔用担忧的声音说道。听到尤里克恐怖的笑声后,他感到很紧张。听到戈特瓦尔的话后,野蛮人一直笑个不停。
“这是一个文明的社会。文明社会。好了,现在教我文明吧,神父。”
尤里克歪着头坐下,戈特瓦尔像往常一样教他单词。几天下来,野蛮人已经学会了一百多个。
“你以前跟谁学的?”在短暂的休息时间,戈特瓦尔问尤里克。
尤里克从他的皮水袋里喝了口水,擦了擦嘴。
“以前有个叫荷鲁斯的人会给我工作。他是角斗士比赛的中间人,懂得写作。我跟他学的。”
“商人应该识字。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死了,就在他教我写字的那天晚上。他运气不好,脖子中了一箭。他死在我面前,没有留下遗言。”
戈特瓦尔随后做了简短的祈祷。
“......我很遗憾。”
“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我亲手杀死了所有的伏击者。”
尤里克自豪地说道。
戈特瓦尔被他的嗜血冲昏了头脑,转移了话题。
“那么,你是南方人吗?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北方人,可怎么看你都不像北方人。”
“差不多吧。”
既然尤里克说得含糊不清,戈特瓦尔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每个在帝国领土上游荡的野蛮人都有一两个故事。
咻咻咻。
风吹过。尤里克的头发舒展开来,摇摆不定。当他辨别随风飘来的气味时,他的鼻子跳动了一下。草木的绿色气息,炖煮好的菜肴冷却后的味道,汗水和铁的味道。
如果他留心听,还能听到士兵和雇佣兵的声音。他听惯了的声音渐渐消失,只有新的声音像针一样流进他的耳朵。
尤里克的眼睛凝固了。他的所有感官都处于警戒状态。他动用了所有的五感,开发出了第六感。
缇萦。
在一片混乱中,他只分辨出了必要的声音。尤里克把手伸向戈特瓦尔的头。
噗!
一支箭落在了他的掌心。如果他没有挡住,箭就会射穿戈特瓦尔的脑袋。
“伏击,有埋伏,快醒醒!”
士兵们迅速做出反应,他们是哈维兰的民兵,职业是士兵,是训练有素的高素质人才。
咔嚓。
尤里克握紧拳头,将插在手中的箭矢捏碎。
“低下头,躲在我身后,神父。”
尤里克将手掌上流出的鲜血擦到脸上。
“我不想再看到我的老师死去。”
戈特瓦尔屏住呼吸,躲在一棵树后。他是一个一辈子都没拿过剑的神职人员。
嘘!
尤里克的剑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凝视着周围,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如果他们再次发动攻击,他打算向他们发起冲锋。
他们跑了。
尤里克甚至没有看到他们就知道了。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原来是逃跑了,那可就麻烦了。”
尤里克走进了森林,附近的士兵惊讶地看着他。
“那里很危险!他们还......”
“他们跑了。”
尤里克冷静地向森林深处走去。他看着树丛间伏击者留下的痕迹。有折断的树枝和被压扁的草。
他们最多有十个人?
这是一个小型伏击。尤里克的眼睛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哨兵在干什么?嗯?”
雇佣兵和士兵之间发生了冲突。
这是一个可以预见的情况,可能会有埋伏。据一些雇佣兵说,一些哨兵玩忽职守,互相聊天。三名士兵身受重伤,一名雇佣兵中箭身亡。
吉格斯!
尤里克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
死去的佣兵名叫吉格斯。他们还是角斗士团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和尤里克一起埋伏在粪堆里。
“尤里克,我看到了!那些混蛋聊得太投入了,根本没有尽到哨兵的职责。”
佣兵瓦约恩告诉尤里克。感觉好像一场剑战即将展开。
“瓦约恩,你看到的那些人是谁?”
尤里克低声说道。
瓦约恩指着两名士兵。
尤里克冲了进去,将两人扑倒在地。他用拳头打他们的脸,用脚踢他们的身体。
“啊,啊”
挨打的士兵像乌龟一样蜷缩起身体。尤里克一脸冷漠地打倒了他们两个。其他士兵跑过来阻止他杀死他们。
“住手!”
砰!
一名士兵被尤里克的手臂击中后被击倒在地。尤里克的双手鲜血淋漓。他几乎就要徒手杀人了。
“尤里克,对不起!”
一名士兵以为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死了,开始喃喃地道歉。
“怎么回事!” 塞顿队长边走边问。
“懒得当哨兵的人死了也没关系。”
尤里克一边说话,一边提起一名士兵的衣领。他濒临被打死的边缘。
“马上放开我的士兵,雇佣兵首领!”塞顿要求道。他的手伸向了剑。
“我的兄弟已经死了,他回不来了。”
尤里克一边说话,一边松开了士兵。
“如果你再对我的士兵动手,你的脑袋会比强盗的脑袋先飞走。”
塞顿的独眼睁得大大的。
该死的野蛮人。
他失去的眼睛在跳动,塞顿痛恨野蛮人,夺走他左眼的就是一个野蛮人。
“尤里克,够了。”
巴赫曼制止了尤里克。
尤里克随后回到其他雇佣兵身边。
土匪的伏击取得了成功。现在,出征部队中出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情绪。他们不断查看周围的情况。
咔嗒,咔嗒。
雇佣兵们拾起柴火,焚烧吉格斯的尸体。
“太阳神,你的儿子要回到你身边了。请可怜可怜这个可怜的、罪恶的灵魂吧......”
戈特瓦尔说着葬礼祈祷词。
“至少有一位合适的神父在引导你,吉格斯。你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流浪了。”
多诺万说话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吉格斯是多诺万的小集团成员之一。
多诺万把酒倒在尸体的火堆上。
“尤里克,听说你为吉格斯打抱不平,我欠你个人情。”
多诺万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尤里克。他们的脸反射着熊熊烈火发出的橙色光芒。
“没什么可欠我的。我们佣兵团的名字叫尤里克兄弟会。即使死的是你,多诺万,我也会为你感到悲痛和愤怒。”
尤里克语气平静,注视着火焰。他试图在燃烧的火焰中寻找吉格斯的灵魂。
我的眼睛看不到灵魂。神职人员和巫师能看到灵魂吗?
他们火化了尸体。他们相信火焰会把灵魂送到太阳神那里。
“戈特瓦尔”
尤里克把已经完成葬礼仪式的戈特瓦尔叫了过来。神父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的手怎么样了?”
尤里克的手掌在试图保护他时受了伤。
“看我能正常活动,没有问题。”
尤里克一边说话,一边握紧并张开了手。
“尤里克,我真的很感谢你保护了我。”
戈特瓦尔说话很有礼貌。
“这不算什么。好吧,我们靠互相帮助过日子。对吗?”
“仁慈和爱是卢温的一些教诲”。戈特瓦尔边笑边说。
“我是一个远离怜悯和爱的人。真有趣。你把我兄弟吉格斯引向太阳神了吗?”
“他应该已经安全回到了神的身边。”
“我有件事很好奇,神父。”
尤里克站了起来。他比戈特瓦尔高出一个头。
“......我不相信索尔或北方人的神。我的来世不存在于任何地方。那我死后会去哪里?”
他对此一直很好奇。尤里克所知道的来世已经坍塌。山脉之外是一个活人的世界。
我祖先和兄弟们的灵魂在哪里?我的灵魂又将何去何从?
戈特瓦尔陷入了沉思,艰难地开了口。
“那么,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你变成一个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的恶灵。在忘却自我的同时......”
听完这句话,尤里克又坐了回去。他把头偏向一边,盯着黑暗,又盯着火焰。来来回回。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返回人间的祖先和先行离开的兄弟们正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他们无法安息,四处流浪,饱受折磨。恶灵在等着他死去。
我们灵魂的安息之地消失了,尤里克。都是因为你!你发现了活人的世界,知道自己的罪孽吧,你很快也会来到这里!
恶灵们咯咯地笑着。
如果野蛮人没有越过山脉,山脉外的世界就会一直是灵魂的世界。他祖先的灵魂会在这里安息。尤里克的眼睛摧毁了他们的安息。
尤里克发现山脉之外的那一刻,这里就不再是灵魂的世界了。
\"哈啊\"
尤里克从睡梦中醒来,同时用力呼了一口气。
咕咚,咕咚。
尤里克心急如焚。他一边看着黎明时分依稀可见的星星,一边拔出了剑。他将冰冷的剑身紧贴脸颊。他的焦虑和激动渐渐平息下来,仿佛都转移到了剑刃上。
是恶灵吗?
尤里克仍然望着黑暗的森林。每当篝火摇曳时,黑暗中的恶灵仿佛也随之摇曳。
尽管天色尚早,尤里克并没有继续睡觉。他望着东方,耐心地等待太阳升起。
巴赫曼常说,在东方陆地的尽头,有一片浩瀚的大海。海的尽头就是世界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