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已经遗忘。自从上一次与帝国交战,已过去了五十多个年头。人们对于帝国骑士的恐怖以及帝国霸权的记忆,在和平岁月中早已荡然无存。
战争中的兵力数量是战略战术的基础,但兵力的重要性仅在假设双方部队素质相当的前提下成立。
“这毫无意义。”
哈马蒂公爵麾下超过半数的征召士兵遭受了灾难性的溃败。逃兵四散,即便那些坚持抵抗敌人的也如同蝼蚁般被碾压。
由几十名帝国骑士组成的前锋,率领的帝国军队已经深深刺入哈马蒂公爵的防线之中。无人能挡。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帝国骑士,身着最先进的战斗装备——帝国精钢铠甲。其板甲表面闪烁着银色光芒。
“可恶的帝国精钢铠甲!”
哈马蒂的骑士们冲上前去对抗帝国骑士,他们穿着锁子甲,与帝国骑士不同,普通骑士还手持盾牌,因为单靠锁子甲防护力明显不足。
帝国精钢板甲是现存最强的铠甲,穿在填充衣物或皮甲之上以吸收冲击,关节处甚至加配链甲加强防护,虽略显沉重,但重量分布全身,相比锁子甲更能保持行动能力不受影响。
“要是他们没有那种铠甲就好了!”
哈马蒂的骑士们沮丧地挥舞长剑,他们的剑刃无法穿透板甲,然而帝国骑士的钢铁武器轻易就将他们的锁子甲击碎。
差距不仅仅在于部队的技能,更在于科技上的鸿沟。这个差距不是单个士兵凭借个人努力所能弥补的,而是国与国之间不可逾越的界线。青铜时代已然过去,铁器时代到来,而帝国则率先步入了精钢时代。
“我们为何没能发展出这样的铠甲?”
一名哈马蒂骑士被长剑刺中心脏。他至死都在攻击那名帝国骑士,却终究徒劳。
帝国骑士头盔下的眼睛闪着冷静的光,平静地观察着垂死挣扎的哈马蒂骑士。
“这不公平……”哈马蒂骑士临终前低语道。
“这就是生活,我的朋友。”帝国骑士踢开哈马蒂骑士,抽出插在他胸口的剑。
各国暗中研究帝国精钢铠甲却一无所获,用普通铁制成的铠甲虽然外表壮观,但在实战中却容易凹陷、撕裂。
唯有帝国矿山出产的高品质铁矿石结合皇家工坊先进的冶金技术,才能炼制出名为帝国精钢的高级金属,这是打造如此精良铠甲的唯一途径。由此诞生的板甲杰作使铁匠获得了荣誉公爵的封号。
“呼哧,呼哧。”
尤里克走在帝国骑士们的前方,尤为引人注目。在一众身披银甲的骑士中,只有他独身穿戴着毛皮衣裳,但他身上的血迹比任何人都多。他已经杀死了无数敌人,连确切数目都已记不清。
“这些武器终于磨砺得更加锋利了。”
尤里克旋转手中的钢斧,调整握柄。现在这把钢斧已被鲜血浸透,恰到好处。
战士的技艺随着每一次斩杀而增长,正如武器因流血而逐渐变得锐利一般。
杀戮的经验至关重要。无论一个人如何苦练格斗技巧,缺乏实际杀戮经验者都无法成为真正的战士。这类人在关键时刻会犹豫不决,对武器刺入肉体的感觉陌生不已。
“要刺入多深才能致人于死地,要砍多少力度才能切断骨骼和肌肉……”
尤里克的眼睛泛起黄光。他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他是个屠夫,就像屠宰师熟知牛羊的解剖结构一样,尤里克知道如何杀人。
“两英寸深。”
这不是精确计算的结果,而是直觉感知。正如他所料,他的钢斧砍入敌人的脖子约两英寸深,这便足以致命。
“咕噜,呃。”
一名哈马蒂的士兵喉咙被砍破后倒下,尤里克一脚踩碎了他的脑袋,脑浆与液体黏糊糊地沾在他的皮靴上。
“让我感到恐惧的不是敌人,反倒是自己的盟友。真是奇怪的感觉。”
尤里克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帝国骑士。他们当中并无重大损伤,哈马蒂的人最多只能在盲目攻击中给他们造成微弱伤害。
“如果不是帝国骑士的话,这场冲锋根本就是自杀式的疯狂行为。”
尤里克钦佩帝国骑士的战斗力。他曾一对一击败过帝国骑士,但在集团作战中,他们的防御力简直超乎想象,在混乱战场上的无敌并非夸大之词。
“真是个凶猛的野蛮人。”
与此同时,帝国骑士们看向尤里克背影的眼神中几乎带着一丝惊悚。他们的眼睛紧盯着尤里克手里的滴血斧头,不禁令人脊背发凉。
“那个野蛮人身无片甲,居然跟着我们一起深入敌阵。”
帝国骑士之所以能够发起冲锋,完全依赖于他们精钢板甲无与伦比的防护属性。然而尤里克并未披挂任何板甲,却跟随着骑士们深入敌军腹地。如果他是借助帝国骑士的防护力量潜入敌阵尚能理解,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同我们一起冲在前线,斩杀了无数敌人,仿佛那些长矛和剑都在刻意避开他。”
尤里克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划痕,他身上的血迹属于敌人。
“裸露身体,肩并肩与我们身着重甲一同战斗……就算野蛮人再怎么擅长战斗,亲眼看到这位强大的存在,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尤里克充分展示了他在战场上的实力,充分利用所有战斗技能对付眼前的敌人。
“来啊,跟上我!他就在那里,你们没看见吗?”
尤里克一边吼叫,一边将脸上涂满粘稠的血液,这面血色战纹使得他原本就狰狞的脸庞愈发可怕。
尤里克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帝国骑士。没有重甲束缚的他,看上去像是在飞驰,他那与魁梧身躯成比例的修长四肢穿过敌人,身后堆起一座座尸山。
哈马蒂阵营的领导层陷入混乱,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帝国骑士向自己冲锋过来。
“哈马蒂公爵大人!我们必须撤退!”塞弗公爵大声疾呼,他是哈马蒂公爵的盟友,此刻正焦急地跺脚。
战局的天平明显不利于哈马蒂公爵。
“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哈马蒂公爵选择巴德里克平原作为战场,是因为他深信自己有获胜的良机。
“我从右翼突进的骑兵未能斩杀王子。”
哈马蒂公爵对亲自培养的骑兵抱有十足信心,甚至特意选择平原来发挥他们的优势。然而,他的骑兵未能突破敌军阵线,更糟糕的是,敌方核心力量已成功深入哈马蒂阵营中心,正迅速逼近哈马蒂公爵本人。
“该死!”
若要撤退,哈马蒂公爵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此战若败,支持我的贵族们会立刻背弃我,他们都会投靠王子!”
这场战役的胜利者将掌控内战大局,之后再想扭转乾坤就极为困难了。
“哈马蒂公爵大人!”塞弗公爵催促道,似乎已经准备独自撤退。
“去我的领地吧,塞弗公爵。我的城堡可以让我们轻松布下防御阵势。”
“我要回自己的领地!不能让王子夺走我的土地!”
“你这个傻瓜!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们在城堡集中剩余兵力防守也会极其艰难!你们真的考虑分散兵力去保护各自的领土吗?那无异于把我们所有土地都拱手送到王子面前!”哈马蒂公爵一把抓住塞弗公爵的后颈怒斥道。
“那……那我们为何不在我领地集结兵力固守呢?”塞弗公爵焦急地结巴起来。
“你的领地四面受敌,极难防守!我的领地背靠海滨悬崖,我们可以以较少兵力坚守!塞弗公爵,你和我是同舟共济的。”
哈马蒂公爵愤怒异常,面对哈马蒂公爵的态度,塞弗公爵犹豫片刻后最终点头同意。
“撤退!”
连续不断的号角声在哈马蒂阵营中响起,士兵们仿佛等待已久,纷纷开始撤退。
“追击他们!擒获哈马蒂公爵!”
看到敌人撤退,王子阵营的指挥官们大喊着命令追击。
“基利奥斯!”
尤里克吹哨唤出坐骑的名字。尤里克和其他仍拥有坐骑的骑士一起追逐逃亡的哈马蒂公爵。
“就在这里结束战争吧!这正是法赫尔所希望的!”
尤里克满脸血迹,却笑得欢快地喊道。
“我们走吧,基利奥斯!”
尤里克稳稳握住缰绳,跃上基利奥斯。其他骑士也紧随其后。
“如果我们在此放走了哈马蒂,战争只会拖得更久!”
无论最终谁胜出,旷日持久的内战都是代价高昂的,连尤里克也明白这一点。
“你会成为我送给法赫尔的礼物!哈马蒂,洗干净脖子等我吧!”
尤里克用尽全力吼叫,这声音洪亮而恐怖,直抵哈马蒂公爵的耳中。
“法赫尔?那到底是谁?”
哈马蒂公爵打了个寒颤,脊梁骨一阵发凉,连他的马也被尤里克的咆哮吓得犹豫不前。
“尤里克!你一个人冲得太远了!”
费尔岑策马疾驰追赶尤里克。没有穿戴铠甲的尤里克比其他骑士更快。
“你一个人追我们来了?”
哈马蒂公爵的贴身卫士调转马头,为了保护主人,他们不惜生命为他创造逃生的机会。
“只要我们的牺牲能为老爷争取到哪怕一丝逃脱的机会就好!”
这些卫士从小就被精心挑选并优待长大,从未经历过劳作之苦,生活得比大多数人优越。
“这就是我们一直等待的日子——能够为了老爷舍弃生命的时刻!”
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一天,能够献出生命守护主人的日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使他们的忠诚超乎寻常。
“哇啊啊啊!”
尤里克与五名哈马蒂公爵的卫士正面相对,一同发出嘶吼。
咔嚓!
尤里克竭尽全力挥舞双斧,两名试图阻挡他斧头的卫士无法承受冲击,从马上坠落。
“怎样的怪力……!”
后面的三名卫士向尤里克射出了预先装填好的十字弓。对于马背上的人来说,预装十字弓是一种便于发射的便捷武器。
尤里克的头发狂乱飞舞,他盯着那些瞄准他的卫士。一支十字弓箭矢瞄准了他的坐骑基利奥斯,另外两支则瞄准了他本人。
“一支箭对付基利奥斯,两支对付我。不过基利奥斯可不像我能避开箭矢。”
尤里克瞬间做出了决定,他扔出一把斧头干扰瞄准基利奥斯的卫士,使得箭矢射偏落在地上。
嗖!
剩下两名卫士射出的两支箭矢疾速飞向尤里克。
哐当!
尤里克用帝国精钢剑精准地弹开了箭矢。他举起剑刃较宽的一面,以罕见且难以置信的技巧反弹了箭矢。
“天哪,你是认真的吗?”
发射十字弓的卫士震惊不已。尤里克精确判断了箭矢轨迹,并准确摆好剑的位置。这是一种前所未闻的防御方式,结合了极致的专注力、动态视力以及大胆的勇气。
“说实话,我也挺惊讶的。没想到真能成功。这样的表现或许值得自我表扬一下。”
尤里克也被自己的技艺惊到。他在绝望中临时起意,原本预计会被箭矢射中,结果竟然成功挡下了箭矢,并斩杀了那位震惊的卫士。
“让他给逃了。”
尤里克咂了咂嘴。虽然卫士们都已丧命,但他们完成了任务。哈马蒂公爵拼命奔逃求生,身后跟随的是残兵败将。
巴德里克平原之战以王子瓦尔卡的胜利告终。这一胜利的消息迅速传遍福尔卡纳王国,原本犹豫不决的贵族纷纷宣誓效忠瓦尔卡王子,并加入他的阵营。
两周后,瓦尔卡王子的军队封锁了哈马蒂公爵的领地并开始了围攻。那个背靠海滨悬崖的地方不易攻克,但胜利几乎已成定局,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此刻,哈马蒂公爵只能做困兽之斗。
在一处可以清晰眺望哈马蒂城堡的小山上,瓦尔卡王子的军队扎营驻扎。
法赫尔托腮望着哈马蒂的城堡,福尔卡纳的贵族们围绕在他身边,纷纷奉承这位未来的国王。法赫尔那双隐藏着焦虑的蓝色眼睛显得冰冷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忧虑。
男孩已然成长为男人,他纯真的笑声早已消失不见。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笑容只是一种面具。他周围环绕着一群只为自身利益盘算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