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站起身,凤目深邃而严肃,道:“这件事有蹊跷,朕和皇后会调查清楚。来人,把这个太监带下去严格看守,还有这地上的物证必须原封不动的送到朕的寝宫,若朕发现这箱子出了什么异样,拿你们是问。”
“是,奴才遵旨!”
“其余人若无事都散了吧。”
君御玄也起身,同姜厌一起离去,又惹得妃子们羡慕嫉妒。
温软听到这个结果,紧绷的心终于能松下一些了。
慕昭媛冷着脸,抢在沈昭仪的前面,大步往外走,“咚咚”的脚步声好像在宣泄的愤怒。
沈昭仪快步走到被太监带走的温软身边。
“且慢。”
“奴才见过昭仪主子,不知主子有何贵干?”太监疑惑中带着警惕,也表明:“奴才只会为陛下办事,还希望主子不要难为奴才。”
“本嫔只想问他一个问题,你可以旁听。”
温软只能一直低着头,因为她发现脸上的黄色颜料被她的泪水洗掉了些,她也清楚,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了维护她的沈昭仪,后果定是死路一条。
“主子.....”
沈昭仪慢慢道:“本嫔不是在偏袒你,而是看不惯那慕挽眠的嚣张嘴脸,你是本嫔的人本嫔自会帮你,你只需回答昨晚是否去过浣衣局。”
“.......”温软沉默了两秒,正准备说“没有”时,就听见沈昭仪的声音:“本嫔想,也不用耽搁彼此的时间了。”
温软懵了,之后又是一阵绝望:她知道了.....
太监也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见沈昭仪和侍女的身影离去得越来越远。
姜厌和君御玄回到龙寝宫之时,天色渐晚,四周都燃起了灯火。
一进屋就有一碗热气腾腾且散发着一股难闻味道的药正等着主人把它喝掉。
君御玄脸色不是很好,虽喝了几次,但就是一碰就会令他反胃的程度。
“什么时候?”
“你还病着,身子还很虚弱,朕让高德去的,知道你不喜欢苦,给你备了一些甜枣和水果。”
姜厌微微一愣,许是说惯了,这“朕”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君御玄哪里在意到这个,见姜厌在关心他,还专门让高德为他准备了治病的药,心里一下子暖和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坐下来谈论。
“你怎么看这件事?”
君御玄斟酌了一下,说道:“那太监的身子一直在抖,说话气势太弱了,在这种即将要被处死的危急关头,若真是被冤枉的,他大可坦坦荡荡的告诉所有人他没有做过,后面过来的那个太监很机智,可稍有不慎反而会害了他,可见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
“在这皇宫之中,很难有这种。”
“先看看这木箱子。”姜厌看向放在寝宫门口的木箱子,走了过去。
君御玄紧跟着,眉头皱起,道:“小心蜜蜂。”
“去外面吧。”
姜厌抬起木箱出了门,里面的蜜蜂也有所感应,发出“嗡嗡”的声音。
箱子被她放在了宽敞洁净的地面上。
一旁的高德深深地叹息一声,他忙完任务回来,陛下就准备要走了,不仅错过了精彩一幕,他还要从旁人的嘴里知道。
他看见地面的木箱,疑惑地问身边的太监:“这是什么?”
“这是物证,里面还有蜜蜂。”
“蜜蜂!?”高德震惊地睁大双眼,赶忙阻止了姜厌的开箱,“陛下!太危险了!让奴才来吧!”
姜厌见他眼睛里闪烁着毅然决然的耀眼光芒,也没拒绝。
高德站在木箱的后面,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缓缓下垂,在碰到边沿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也都聚精会神,搞得气氛极为凝重。
“陛下.....奴才要打开了!”
“嗯。”姜厌淡淡道。
高德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凝聚力量,再次严肃地说道:“陛下,奴才马上要打开了,一定要小心蜜蜂的袭击!”
姜厌:“........”
君御玄:“........”
终于,高德动手了,木盖被他掀开,里面只有一件玫红色披风,还能明显看见有六七只蜜蜂伏在面料上,同时一股浓郁的香味正往外散,飘进三人的鼻息中。
“啊秋.....”君御玄不受控地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高德也打了一个。
姜厌琢磨着:细密的花粉混杂在香味中,被风带起一同进入了鼻息。
“捉几只蜜蜂放入透气的罐子中,其余的清理干净。”
“是。”
高德戴上防护手套,戴上面罩,哪透风就遮哪,严实得恨不得把眼睛都遮住,本就体胖,现在真跟个木桶似的。
另两个太监与他一对比,只有面罩和手套,略显得凄凉。
君御玄:“........”
这被他惯得.....
他们也不磨叽,捉了四只蜜蜂在罐子中。
姜厌认真观察着不断展翅紧贴在玻璃壁上的蜜蜂。
“观察到什么了吗?”君御玄好奇地问道。
“我知道了。”姜厌神神秘秘道。
“什么?”君御玄更好奇了。
“这是家养蜜蜂,且饿了很久,若是野生蜜蜂,警惕性会很高,高德一开盖就会逃走。”
君御玄眼眸闪了闪,露出崇拜的目光,“原来是这样。”
他脸上的神态姜厌尽收眼底,心想:好笨,慕昭媛不是说了吗,冬季蜜蜂很少出没,又怎会成群结队?这不明摆着是有饲养的。还有,哪一种野生动物没有警惕性?
真是换了个躯体,再被“喜欢”这种情感影响,智商都降低了。
姜厌微提起唇角,一丝愉悦拂过心头,心道:这样也不错,不过还不够呢.....
两人来到木箱面前,君御玄伸出拿起衣服时,一只小蜜蜂蓦地朝他飞来,他心一颤,受了惊,下意识地护住脸,脚也在往后退。
姜厌眼疾手快,用衣袖拍开它,冷声道:“怎么还有蜜蜂?”
高德和那两个太监匆忙跑来,跪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陛下息怒。”
“都退下吧,再有下次,仗责。”
“是....”
高德觉得陛下从宫外回来给他一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君御玄检查身上有没有被蜜蜂蛰到,喃喃自语:“没有感觉,应该没被蛰到。”
“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君御玄不解地看去,“哪里有?”
姜厌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鼻尖,示意就在这里。
君御玄毫不犹豫道:“你看错了,脸上没有,蜜蜂过来时我用手挡住了。”
“是吗?那为何会有一个红点?我见慕昭媛那手被蛰后肿大了两圈,大概你这鼻子也会。”
君御玄听她这么一说,脑子里浮现出女子的脸中央被一个肿大无比的鼻子所占据的画面。
他慌了一下神,摸着鼻子,按压也没感受到痛感,肯定地说道:“不会,蜜蜂没碰到之前我就挡住了,可能是自带的印记。”
虽是这么说,但他也不是很笃定,跑进屋,来到梳妆台前照镜子,发现什么都没有。
??
君御玄眼里带起一缕诧色,后知后觉,他十分确定姜厌是故意捉弄他的,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要生气的迹象。
“真幼稚。”
君御玄见姜厌进了屋,快步走过去。
“我发现这披风上不只有花粉,还有一种甜味,应该是蜂蜜。”
姜厌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语气加重地解释一声:“不是我。”
“我让几个太监闻了闻这上面的味道,再让他们分别用一到五个字形容出来,听见一个太监说,这个裙摆处是甜的,闻着也与其他部位的味道有些差别。”
“那我能想到的只有蜂蜜。”
君御玄思索着说道:“慕昭媛在自导自演?她真正想要陷害的人是沈昭仪。”
一提到沈昭仪,姜厌想起来了她的话:“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我与你水火不容?”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两人有什么过节?”
“小德子知道。”
“他?”
君御玄淡定道:“嗯,后宫出了什么事,谁跟谁有过节,谁跟谁关系好,他几乎都知道,还讲给我听,但我对这没有任何兴趣。”
高德被姜厌叫了进去,一提起沈昭仪和慕昭媛之间恩怨他立马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这两人都是通过选秀进来的,两人家境都好,这慕昭媛一直喜欢艳丽张扬的打扮,在选秀时,可能是家里的缘故,她穿了一件低调的鹅黄色衣裙,可是这衣服的配色与沈家千金沈秋茗很相像,沈秋茗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温婉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当时的慕昭媛似乎也想展露出这种气质,但被嘲讽了,有人说她是在学沈秋茗,沈家和慕家的关系从祖辈开始就结下了恩怨。之后啊,沈昭仪的位分又在慕昭媛之上,更惹得慕昭媛不快了,两人一见面必定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姜厌听完了,但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慕昭媛被蜜蜂蛰,皇后不知?”
高德一脸坚定道:“皇后娘娘肯定不知,因为这件事就连奴才也不知道,那其他人就跟不知道了,奴才在这后宫之中也是有点人脉的.....”
他陡然止住嘴,小心翼翼地瞟了姜厌一眼,灵机一动:“哎呀,这都快到晚膳了,奴才这就去看看,吩咐御厨给江姑娘做几道美味的菜肴。”
高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姜厌轻笑了笑:“你这太监真有趣。”
君御玄觉得这有点丢他的脸,道:“就是平日里太纵容他了。”
前来找慕昭媛的林美人见不远处的宫女怀里抱着一瓶瓶什么东西,大步走过去,走近后她看清楚了那些东西都是蜂蜜,疑惑地问道:“琳儿,你拿这么多蜂蜜是想做什么?”
宫女惊了一下,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美人小主。”
“这个....这个啊,主子.....主子说有异味不能吃了,让奴婢扔掉。”她神色慌张,有些结巴地说道。
林美人见她这副状态,觉得不对劲。
然后又听见她说:“小主是来找主子的吧,主子发生了那样的事,身体虚弱,情绪也不好,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
林美人往后看了看,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光亮。
“小主,那我们也回去吧,外面冷,小心着凉了。”
“嗯。”
她们离开了,琳儿立马用黑布把这三瓶蜂蜜包裹起来,快速往前走,时不时地前后左右看一看。
她把东西扔进了御花园里的池塘中,即便动作很小心,但还是发出了一道“砰”声。
她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藏在树后面的太监走了出来,望向宫女远去的身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跑走了。
.........
满春院,一个额头有刀疤的男人推开一包间的房门进入。
一名清倌坐在软垫上给侧卧在榻上的男人抚琴,一道道古雅悠扬的乐曲在这间充斥着糜烂气息的屋内荡漾。
“主子。”
男人面上戴有一半黑色面具,像是在刻意遮掩容貌,但不难看出他长得俊美,淡红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一身昂贵的锦衣华服,衣领大敞开,肌块若隐若现地展露出来,刀疤男进来后,他也依旧闭着眸,手里还捏着一小杯子酒。
“哦?又有新消息了?”
刀疤男没有立即出声,看向还在抚琴的清倌,嗓音粗哑,没有一点怜香惜玉地喝道:“出去。”
清倌自是有眼力劲,抱起琴,对着榻上的男人柔声细语:“大人,奴家就先下去了。”
刀疤男确认门关好后,半跪在地上,低声道:“我们雇佣暗杀皇帝的杀手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男人轻轻摇晃着酒杯,眼神晦暗。
“主子息怒。”
“怒?本王可没怒,这个结果本王早有预料,那皇帝若真能这般轻易被人杀死,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男人笑道,低低的嗓音夹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魅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