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我吗?”殷晴小心的试探着,“不过,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天知道,她在楼上看到他靠在路灯旁的身影时,脑袋里的轰鸣让她怎样一动都不能动的,可这也让于甜甜那个鬼灵精自此看到了苗头,笑嘻嘻的将她推出了门,殷晴知道,此刻的于甜甜一定就趴在窗边紧紧的盯着他们,大概恨不得脑袋都跟着她一起下楼呢,可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说来挺好笑的,我们明明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不经意的遇见,以及第二次的假公济私,呵呵,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想我的感情总不能是空穴来风的吧,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像是我们相识已久,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在里面,怎么说呢,是一种稚嫩的深情,好像我们是青梅竹马一样……”殷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微微笑着说起,仿佛是怕自己会尴尬一样,无厘头的和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表达内心困惑已久的情感。
宋歌缓缓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女孩,默默听着女孩的倾诉,虽然已经得到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想最后确认一次,“是吗?”
“什么”
“或许我们以前见过吗?”
“好吧,大概你是认错了人,我只有一个儿时玩伴,并不是你”,殷晴苦笑着低下了头。
是那个叫江小艺的女孩吧,宋歌无奈的同样低下了头,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站着,路灯的暖光打在两个人身上都笼罩不住由他们身上散发出来这份造化弄人的悲凉感。
他想,或许十年前,如果他没有答应去支援阿水行动的话,就不会遇见那时的殷晴,虽然当时阿水早已没入海中离去,而他却在岸边角落处听了个一清二楚,用尽全力向着大海起誓那般的坚定,让他忍不住走近几步看了看女孩的模样,他想,阿暖如果长成这个年纪,大概也有着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雄心壮志才对,和她最后一次训斥他时一模一样……
“阿暖,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阿歌,我要怎么听,我亲眼看见的,我看到你将那个叔叔打得浑身是血,还残忍的用他的血签上了Ido的大名,你就是那个恐怖组织Ido的成员对不对?”
“那个男人是个人渣,他把他自己儿子打死了,为了不让他家里那个老太太发现太伤心,谎称将儿子送到了县里上学,实则残忍的将他的尸体剁碎,喂了猪……”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阿暖捂着耳朵痛苦的蹲下了身。
“那个男孩,石头你也认识的,我们上次去爬山遇见的,你还记得吗,所以阿暖,你还觉得我们恐怖吗,我们不过是在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宋歌黝黑的脸蛋配上皱紧的眉头,还真像个小包拯一样,然而尽管再铿锵有力的声音也并不能让阿暖动摇自己认定的思想,“才不是!哪怕是包拯也要遵循律令条例惩罚犯人,‘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本就是警察的职责,不是像你们这样随着自己的心意滥用私刑的,阿歌,离开他们,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将来一起当警察好不好,我们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警察的对不对……”
“对不起”,宋歌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思虑,他做不到有办法离开组织,连方大哥都无计可施,他当然也不能欺骗阿暖。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阿暖失望的摇着头不禁退后了几步,她突然害怕起了眼前这个男孩,在同龄人还在甩着大鼻涕满天飞的年纪,他已经可以赤拳将一个成年男性打的浑身是血,就用的是走到哪里都会紧紧牵着她的那双温暖的手,她不敢相信,这双手原来不仅是炽热的,也会是冰冷的,“宋歌,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于是,上天垂帘,实现了阿暖的心愿。
与阿暖的最后一面总是时不时侵占着他的记忆,宋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转而抬起头坚定地看向殷晴,“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人”
殷晴看着宋歌说完转身离开落寞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或许,或许这次你可以重新认识一下站在你面前的女孩,她叫殷晴,如果实在记不住,她可以每天都来提醒你一次,她叫殷晴,如果一次不够,她可以随时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你,她叫殷晴,这样,你总不会再认错了吧,宋歌!”
这是殷晴第一次从口中说出他的名字,尽管已经在心里叫过无数遍,可当真正的说出来时,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个名字这般朗朗上口,如果可以,她想光明正大的一遍再一遍的呼唤他,直到他认出他是殷晴,不是任何人。
而宋歌也已然惊到不知所措,好像阿暖在俏皮的调侃着他,“又挨方大哥的训了吧,又做错事情了吧,你可真笨,宋歌!”可真相已经摆在面前,他无法继续装傻,将她再当成阿暖,可她说什么,她是殷晴,她要自己将她当作殷晴看待,可是他的心里还能装下除阿暖以外的任何人吗?
“殷警官,好巧”
方楼适时的从身后出现,解了宋歌的围,转身间,男人瞬间消失了的身影,不禁让殷晴怀疑起自己今晚的一场自作多情该不会只是错觉吧,就好像此时滴滴答答掉下的雨滴,携着一丝凉意的风阵阵袭来,该不会她也错过了夏天吧。
“方老师!”
趁着殷晴还在静静地站着愣神之际,于甜甜早已从楼上看到方楼的身影迫不及待飞奔下楼,笑眯眯的先扶着殷晴进了楼道,然后赶忙转身出来,终于和方楼处上了这片刻的两人时光!
明明已至深夜,于甜甜的笑容晃得他好似又再次看到了最美的那片海上日出,说来好笑,就是和她一起看的,不过是刚刚五岁的她,晶莹剔透的泪珠就像是海面溅起的层层波浪,笑起时眼角的弯弯月牙又好像刚刚露出个头害羞的红日,她的一眼一眸,一颦一笑,都让方楼搞不清他称之为“最美的日出”,究竟是日出太美,还是女孩太美。
“你怎么来啦”,于甜甜表面上笑眯眯,其实内心里早已如万马奔腾一般在咆哮呼喊,如果方楼敢说出个什么路过睡不着之类让她极其不爽的理由,她一定当场就给他个爆锤!
“想,送给你”,随即方楼从兜里拿出刚刚在山上采下的几朵野菊,虽然为此被坐在旁边颓废的男人笑了一顿,那又怎样,自己的女孩自己得哄着,他等了十五年他容易吗,哼!
于甜甜拼命忍住笑意接过了花,大叔的浪漫啊!别说,每一朵的颜色竟然都不同,粉色黄色紫色红色……竟然连白色都有!
于甜甜想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却没想到方楼吓了一跳赶忙将手心附上她的嘴唇,还不忘“嘘”一声,看了看周围,会不会扰到人家。
男人的手冰冰凉凉的,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触觉,可不知为何,嘴里还额外感受到了一丝丝甜味,像是被冬日的棒冰粘住了嘴,呵呵,不觉间于甜甜竟偷偷伸出了舌头,吓到方楼缓缓收回了手,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笑容时,于甜甜才恍然急切地解释道,“我只是好奇是什么味道!”
“嗬”,方楼甚至笑出了声,于甜甜要被自己蠢哭了,一把拍向自己的脑门,“完蛋,更解释不清了”
方楼温柔的拿起于甜甜的手放下,转而附上自己的手轻轻揉着她的额头,“不必解释,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解释,随心所欲的做你自己就好”
“那万一你误会了我怎么办呢”,于甜甜好似突然感受到了那一刻内心的慌乱一般,眼泪冒失的跑了出来。
“那我可真该打,你就永远不要再理我了好不好,当作对我的惩罚”,方楼轻轻的拂去她眼角的泪水笑了笑说道。
“这就是你迟迟不接受我表白的原因吗,给自己找的退路?”
这一刻泪水好像都在于甜甜眼睛中汇聚出了一道智慧的光,令方楼不禁错愕了一瞬,“我们甜甜可真聪明!”
“你说,最后他们会怎么解决那件事情呢?”白一白轻轻擦了擦小森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将她向自己身后藏了藏。
“不知道,陈姑娘看起来很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可那个男人确实也没有说错,如果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最后女孩就只能吃下这样的哑巴亏,而我又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所以,你才给那个男人施了两根针,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说了我的坏话啊”,白一白委屈的瘪起了嘴。
顾小森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哄了哄这个长不大的男孩,“当然这是很重要的原因啦!他怎么可以说你坏话啊!而且我早就知道这两天会下雨,那两根针至少会让他膝盖疼上几天,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点惩罚啦,只是对于陈姑娘受到的伤害来说还是微不足道的……”
“需不需要我……”白一白脱口而出后,想起自己答应过方楼,下不为例,至今,八年前也是在这里自己私自动的手,一旦被组织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需要你什么”,顾小森感觉到白一白突然屏住的呼吸,想起他总是若有若无的出现在自己身边,以及白天那令人称奇的速度,都让她不得不对他产生了一丝怀疑。
“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屋,雨下大了”,白一白轻轻笑了笑。
顾小森随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譬如?”
“譬如,今天我本是躲不掉他撒的粉药的,还有你总是可以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边,我们店里门口的风铃对于你来说不过是摆设,还有……”
“哦?看来某个表面上乖乖顺从的女孩,其实心底里对我早已有无数的揣测了”
“我……”
“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可……”
“可其他外卖员做不到我这般?那大概是,因为我小时候是田径队的关系?”
白一白从始至终似是开玩笑一般的轻松,倒让顾小森有了误会的错觉,心底的怀疑再也说不出口,白一白看着女孩悄无声息将手顺势缓缓上移附在他的脉搏上,不觉好笑的撇开了头,他的心理课程可是方楼亲自抓的,方楼总说他表现的过了量,明明只要镇定就好,他偏偏还要俏皮耍滑,惹得对方感到抱歉才好,亏了大德!
看着女孩一无所获后果然感到抱歉的低下了头,白一白也不忍将他的小姑娘当成其他人那样戏耍,紧紧将其拥在怀里,“何必诊脉那样麻烦,我的心跳你总是感受的到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他的手臂,冰冰凉凉的泪珠再次浸湿了他的胸襟,白一白轻轻低下头吻了吻女孩融入黑夜的秀发,“小森,对不起”
真相与谎言都在一念之间,可无论说出哪一种答案,都是莫大的残忍,而白一白任何一种伤害都不想要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孩来承受,尽管他知道其实女孩无比的坚强,外表白皙柔弱的皮囊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如此一个平平常常初夏夜的雨天里,偶尔刮点小风冷的夜不归宿的人战栗哆嗦,无意间吃惊到原来热恋中的人们甚至连雨伞都显得多余,大笑着奔跑,热烈的起舞,好不热闹,当然也有路灯下的离别,用一场混着雨水交织缠绵的吻作为最后的告别。
这是一个平常的雨夜,也是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如之前无数个夜晚那样,殷晴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对面从不拉开窗帘神秘的顶楼,只是今晚与从前不同的是,她的期待还没有成型就被他亲手打破,甚至要不要留个遗骸给她,还在考量之中,她殷晴,竟如此的卑微。
或许是因为小森不在的关系吗,房子空荡荡的令于甜甜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有时太安静的环境,杂质反而过分的多,于甜甜气呼呼的起身打开了窗,不觉间随着雨珠叮叮咚咚敲打着窗的声音沉入了梦中,还是梦里好啊,不用担心任何人的离去,她于甜甜,恐怕再也做不到洒脱自如。
顾小森再次一个人摸索着上了阁楼外的屋顶,悄悄躲在屋檐下感受雨水的滋润,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她今天才发现屋顶的雨声听起来会格外悦耳,这都是身后那个躲躲藏藏的男孩带给她的新鲜体验,或许这样也好,只要有他在,她顾小森,从此不会再经历一遍曾经那让她生不如死的无助畏惧,漫山的尸骸中独独残留了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