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蜜腿部一道由下往上的伤口,和老刘胳膊上的如出一辙,应该是姜小谷故意上前挥舞导致的没有错,由此,我们可以还原整个案发经过,大概是李蜜殴打姜川的整个过程,被姜小谷看在眼里,拿起水果刀上前一击,可因为身高不够,只划破了李蜜的腿部,李蜜看到自己的血后更加疯狂,腥红的双眼吓坏了姜小谷,转身逃跑中碰倒了一旁的花瓶,不巧将自己给绊倒了,这点姜小谷膝盖上的磕碰伤可以证明,于是姜小谷顺势坐着向后躲避,就正好将花瓶踢到了李蜜的脚下,不慎将李蜜绊倒,倒下时,又正好姜小谷手中的水果刀插入了李蜜的胸前……”殷晴看着刚到手的尸检报告,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这么多正好?”包展仿佛感同身受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究竟是不是正好,没有人知道,据姜川自己的说法,在姜小谷出现之前,他早就晕倒了,而姜小谷闭口不答,又不能再给孩子蒙上一层心理上的负担”
“唉,这个案子难判呐”,包展枕着脑袋闭上了眼睛,事实远比真相来的残酷,所以往往可以公之于众的只能说是真相,不敢说是事实,因为除了死者,没人知道究竟什么才是事实,哪怕是凶手的自白,或许都掺杂了太多的天花乱坠。
“怎么来判是法庭的事,我们能做的就到这里了,但姜小谷心理上的干预一定是迫在眉睫的!”
“女儿嗜血,女人怕血,这样的一家子不出事才怪!”看着殷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架势,包展也麻溜起身关上了电脑随口说道。
“哼,你们男人呐,女儿和女人之间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女儿,哪怕这个女人都被夸出花来了,怎么怎么好,不过也就仅限于嘴上说说了”,殷晴愤愤的给包展后脑勺响亮的一巴掌,随后头也不回的不理会包展委屈的哭嚎声响彻在这个可悲的夜晚。
“甜甜,乖,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哼,我不要理你了,你有了男人就把我甩在一边了,你自己说说你都拒绝了我几次了,我说小森我们去看这个电影吧,啊,我和一白看过啦,特意看的深夜场,没什么人,一白总是会特别生动的为我补充一些我感受不到的画面,我说小森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庆祝我这次染的发色完全没有踩雷,你你你你自己说,你怎么说的,哎呀,我和一白约好了呢,你看看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才回来,你干脆不要回来算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保证心肝宝贝的位置永远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好不好……”
“真的?”
“当然!那这样,这周末我全部的时间都给你,我们出去玩,绝对绝对不会再提男人一嘴了好不好呀!”
“噗嗤”,殷晴倚在门口再一次观看了整个小森哄孩子的全程教育模板,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真应该让包展来看看,她学到的不过是小森的一点皮毛,她可没小森这样的耐心,像于甜甜这样的熊孩子,她早就恨不得一天打八百遍了,呵呵。
“晴姐,你回来啦,我跟你说,小森谈恋爱谈的那叫一个认真,恨不得天天和人家黏在一起,对我们不管不顾的……”好几天没见殷晴,于甜甜赶忙搂住殷晴,一股脑将被小森冷落的苦水全数又倒了一遍。
“停停停,打住打住,刚才已经听过一遍了”,殷晴哭笑不得道。
于甜甜被止住了话头,委屈的憋着嘴道,“哦,那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你还是孩子啊,还需要人又管又顾?”殷晴抽出胳膊,接过小森端来的红豆汤,却看到小森拼命的在给自己眨巴着眼睛,不禁笑了笑。
“哼,我当然还是孩子了,我还没毕业呢!我将来还要读研读博,只要我没毕业,我就一直是孩子!”于甜甜又重新走到小森的身边,端过自己那碗红豆汤喝了起来,“还是小森最好了,小森做的红豆汤最好喝了!”
看着手中的这碗红豆汤,殷晴嘴角的笑容渐渐止住了,竟不觉间将她带进了那滩久久不曾凝固,一直从客厅流向玄关的赤红的鲜血,那全部是属于李蜜一个人的血,她的死残忍又血腥,可作为警察拿这个罪魁祸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对方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女孩。
“爸爸,今天的大米饭味道是甜的”
“对啊,米饭的味道本身就是甜的”
“不对,也有味道酸酸的米饭哦,上面还有一层绿色的毛毛呢,这个甜甜的米饭没有毛毛不好吃……”
“你吃过?什么时候?”姜川听到这里,一下子变了脸色,看向正同样一脸诧异的李蜜。
“就昨天啊,李阿姨说冰箱里有饭饭,我就拿来吃了”,姜小谷纯真的眼神望着饭桌上两个震惊的大人,兴奋地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刀暗暗准备着,好戏要上场了呢!
“我就出差一个礼拜,小谷怎么就吃到长毛的饭了?家里揭不开锅了?”
“不可能,每顿饭都是刚好的量,从来没剩过的,我做了这么久的饭你还不相信我吗?”
“那小谷这么小,总不会骗人吧,李蜜”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之后再说,先带小谷去医院洗个胃吧,万一真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还这么小……”姜川犹豫道。
“爸爸,可能真的得去趟医院了”,姜小谷突然露出了难看的脸色,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眼泪不必刻意的涌了出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姜川急切的摸了摸小谷的额头感受她的体温。
姜小谷慢慢将胳膊从桌下抬起,一道冒着血的伤痕刺痛了姜川的眼睛,赶忙抽出纸巾捂住还在蔓延的血迹,“怎么弄的,这怎么弄的!”
姜小谷指了指桌子的一角,一根粗壮的木刺凸显了出来,姜川不可思议愤怒至极,“李蜜!你每天在家里摆弄着你那个小店,你能不能管管这个家啊,我就出差一个礼拜,你看你把这个家都照看成什么样子了,小谷甚至贴心的腾出自己的房间给你当办公的书房用,可你也不至于还要让你那些货再挤到她那个小屋吧,还有电视桌上那些相框非要摆那么多吗?婚纱照摆卧室里还不够吗?家里来人像什么话,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医药箱你又放哪去了,整天收拾这收拾那净瞎收拾……”
“血……”李蜜恍惚的站了起来,就在要一把将姜小谷拎起来时,姜川突然想到了李蜜的病,赶忙上前挡住姜小谷,承受了李蜜的一次重摔。
李蜜腥红着眼一边呢喃着解释一边猛烈挥舞着拳头,姜川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太过用力制止,只能多次承受了她的重击,直到一次李蜜猛地将他撞到了墙上,他终是抵抗不住眩晕倒了过去,可迷糊间,还是让他目睹了那残忍的一切,以及她拔出刀后静静地在厨房洗去刀上的血渍,淡淡的笑着走回了房间。
姜川不敢相信,刚刚在这片血腥里淡然来去的恶魔,会是她的女儿,刻有他dNA的女儿,可眼前这混乱不堪被鲜血染红的阳光覆盖着,如此摊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信,他确实想过要共度一生的妻子,竟落了个兔子的下场。
宋歌在天台的黑暗处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落寞的站在窗边的殷晴,她明明直直的望着他的方向,却根本看不到他,因为她固执己见的以为房子的方向就是他所在的方向,其实只要她肯稍稍抬起头,就可发现些许的不寻常,被月光照亮的栏杆为何从中间断开一截。
“阿歌,你帮不了她,任何人都无法叫醒装睡的人,只能看她自己愿不愿意睁开眼睛”,方楼坐在一旁的屋顶上缓缓翻着手中的书。
“只是她和阿暖太像了,都是那么固执,我来不及让阿暖看到你所说的这个世界的两面性,光明下也会存在黑暗地带,黑暗中当然也有圣所的矗立,可我希望殷晴能意识到,不要太束缚自己,她没有办法代表任何的正义,因为正义不应该仅限于一方,惩罚和代价才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她此刻才陷入了苦恼中啊,她明明知道李蜜的死因是失血过多,或许插上那把刀不是故意的,但是拔出那把刀却是铁上钉钉的”,方楼随手捡起一个石子飞向身后那个又想背后偷袭他的猴子。
“嘿嘿打不着!”白一白一个飞身跳到了方楼的身旁,“人家只是五岁的小女孩,你们会不会想的太黑暗了,你五岁的时候知道把刀拔出来血流的更多啊……”
“不好意思,我五岁的时候在山里训练恰好捡到了你,还满山背着你采到止血草药处理了伤口”,方楼合上书准备起身。
“你牛你牛,别走啊,救命恩人,良辰美景,别浪费这难得的大好时光啊!”白一白促狭的笑道,“傻大个,你怎么也回去啦!”
“你太吵啦!”方楼和宋歌异口同声的说道。
白一白悻悻的瘪了瘪嘴,“方楼,你把你那个夜视眼镜借我戴戴呗,小森好像睡了,灯都关了”
“你这个偷窥狂赶紧回屋,小心被人当成色狼逮住,我可不管你!”
也只有白一白有这个本事,能把方楼气得跳脚,宋歌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回了屋,坐在桌旁,看着眼前紧闭的窗帘,还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转身收拾起房间里所有不合时宜的刀具武器组织任务服装走进内里的密室,出来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满意的将墙上的幕布拉下,挡住哪怕微不可查的密室的开关,随后拿起手机走到了窗边,微微掀开窗帘的一角。
“殷警官”
短短的三个字,就在殷晴的眼中激起了千层浪,“宋老板,有什么事吗?”
殷晴局促的背过身躲在窗户死角处,手里死死地拽着窗帘的一角,好像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另一只正拿着电话颤抖的手,直到宋歌毫无保留的揭开了她伪装的面具,殷晴再也抑制不住蹲下身咬着手,任由眼泪流过四肢百骸。
“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我只是不明白,五岁和三十岁的差别在哪里”
“我没法给到你任何意见,老师说人这种生物本身个体与个体之间没有任何差别,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鼻子一张嘴,所谓的差别不过是外界赋予的,因为环境塑就了不同的性格,又因为性格回馈了他人不同的感观……”
“嗬,看来有时间我也要去听听方老师的课了,连你都能理解的这么透彻”,殷晴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不禁与宋歌相视一笑。
是啊,李蜜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具尸体躺在那里,所有的猜测臆想情绪放大不过都是她自己的先入为主,从她还没有迈进那个家门之前,她得到的情报只是单纯的‘家暴’两个字,于是就先脑子里过上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的思想理念,而后证人口述,实则是女方家暴男方,而后‘后妈’两个字又出现在了犯罪现场,以及仅仅五岁的女孩住在类似杂物房的偏僻角落,尤其夜晚降临,黑暗里无助的女孩显得格外让人心疼,可谁也没想到,那只不过是没有开灯而营造出来的假象,李蜜的冤魂甚至无法跳脱出为自己喊上一声委屈,最后李蜜的死因又再次给了殷晴一击重重的当头棒喝,别说为李蜜寻求一次正义,她哪怕只是微微张口想要提出‘这个三十岁女人的死或许并不是意外’的想法都无法做到,‘凶手只是一个五岁女孩’的唾沫就会将她淹没沉浸。
一个五岁的女孩不会故意杀人,是公认的真相,至此,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死于意外还是故意,都没那么重要了,所以五岁和三十岁的差别在哪里?你怎么想的,就是什么样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