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近距离的枪击,宋歌早已在剧烈的疼痛中晕了过去,看着殷晴在崩溃中一遍遍的呼唤着胡杨,方楼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殷晴,我和阿歌打了个赌,我想结果从这一枪就已经可以见分晓了,如果你心中仍然坚定不移的誓要将我们追捕到案,胜过一切包括掩埋掉人类的情感,那么恭喜你,你强大的内心将我征服了,如果我输了,阿歌会从此离开继续他的找寻之路,现在,我想和你也打个赌,我们就赌胡杨会如何选择?”
其实方楼心底里并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自信,因为胡杨的的确确是一个未知数,他本是叫人做好了拦截准备,但在听到胡杨的名字时,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也很好奇,胡杨会做何选择,于是输了,他们仨甚至35岁也是妄想,可如果赢了,他从此就又多了一个过命的兄弟。
“还用赌吗?他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沉默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殷晴缓缓从他们身边走过,就此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白一白自觉担任起了引路的蜜蜂,为殷晴开辟出一条通往山下的路,当看到山下的四辆警车旁却只有俩人守着时,不觉来了兴趣,回头问道,“怎么做到的?”
“就你能飞?”殷晴不想再多留在此处一秒,一刻不停留的叫上老刘小周匆匆开下了山,好似后面有什么在追赶着一般。
是有什么在追赶着啊,有令她动摇的决心,有她虚张声势的狠厉,还有她无法停止喷薄的情感作祟,她都不能再留在此处。
“还不醒?”方楼随意翻阅着孙宁的研究手册,从清晨等到了黄昏,旁边的傻大个就那样维持着原本的坐姿看似昏睡了一整天,“想了一天你总该想明白了,现在由你来告诉我,我们的赌注谁赢了?”
宋歌缓缓睁开眼睛,虽不习惯眼前刺眼的最后余晖,还是顶着光芒的顿感让自己逐渐适应,“是你赢了”
“哦?我怎么不觉得呢”,方楼故作质疑的口吻疑虑道,“她想要做一名好警察的决心很坚定啊,看来是我低估她了,她并不需要组织的保护,这一枪不就是要与你,与我们划清界限,如果不是我部署严密,你穿上的防弹背心,组织对清心寺的多年维护,还有直播传输信号的拦截……”
宋歌不敢苟同的站起来认真的向方楼解释道,“我抱着她的时候,她摸到了我身上的防弹背心,所以她故意开的那一枪,白一白刚刚说过,山下警力不过是她手下的两个人,她只是在诈我们,还有她没有直接和警局连线,而是选择了胡杨,种种都表明,她给我们留了余地,方大哥,还是你赢了”
方楼轻轻笑着放下心来叹了声气,“阿歌,我很高兴,你走出来了,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将你从封闭的世界中带领出来,不再只尘封于十岁之前的记忆,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等我走了,护好他们”
“方大哥!”
“时间过得真快啊,五岁那年我捡到了小小的一只一白,襁褓中的他两只小脚就踹个不停,十九岁那年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又在同一座山崖中找到了你,要跟就要跟我到最后,我不允许我的队伍有人中途落单,那座山崖无名之中有着特别的缘分,于是我申请将我们调到那座山崖来守候,守候这一片百般无奈却不甘如此的芸芸众生,并为它起名为无名崖,如今还有一个月我也要迈入33了,还有两年的时间,两年的时间我要你将我的所学饱入囊中,两年的时间我还要给甜甜一个余生安稳,我相信甜甜会幸福的,我也相信你,阿歌,你呢,你有信心吗?”
落日缓缓隐于尾末,却让山下的寺庙看起来金碧辉煌,山林外不时传来鸟儿吒起而飞的景象,方楼起身踱步到窗边,为这最后一面做好了满心的准备,孙宁从美国回来只带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此刻再次消失,毕生所学不过也只是一片惘然,他就这样孑然一身的离开了。
等到再次出现时,只是顶着一个光头呲着一嘴洁白牙齿的小生冲着他的方向摇摇一乐,不觉间方楼红着眼眶被他逗笑了,不知他的法号是什么,也不知他如何能对着自己的宿敌,毁了他一切的那个疯癫女人缓缓作揖,只知道这是他赎罪的方式。
这就是言语的魔法,无论表面上装的多么不在乎,只要刺痛到心中的那个点,就是一片血肉模糊,殷晴的那句“落荒而逃”还是做到了……
“这个观光点不错,整个牢笼收入眼底”,胡杨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仔细感受着深不见底的空荡,“方楼,我看着宋歌垂头丧气的走了,是没什么信心,不过你对我倒是挺有信心的,呵呵”
“怎么上来的?”
“唐红的委托我都找到了,上来还不轻而易举?”胡杨得意地说道,甭管各中艰辛,摸透了规则,答案显而易见。
“那怎么不进来,等在门口偷听,职业病?”方楼缓缓转过身来笑着调侃道,忽然间被黑夜笼罩的山林着实让人眼睛不是很舒服,虽然屋里也一片漆黑,只能透过月光感受到胡杨的轮廓,可就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你们人多,怕你欺负我啊,不等你落单,我不放心,万一从此深藏功与名的被你一狠心辣手摧花可怎么办”,胡杨将机器设备一股脑抛到桌子上,“喏,这明晃晃的证据,可全在我手里呢!”
“胡杨,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别别别,可别也跟我来对付宋歌那一招,我不吃这一套!”说着,胡杨扭过头去不再看他,黑夜中眼睛好似是一双深邃的黑洞,会吸引人前往无尽的探究,可只要他不进去,他就无法被左右。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我的身份”
“你确实该道歉的,你知不知道我在那座无名崖上吃了多少苦头,你个混蛋!”胡杨愤愤的说道。
“无名崖”,方楼仔细品味着这三个字,不由得摇头笑了笑,“早知这个名字有一天会被众人皆知,我就好好想想了,不会这么随意脱口而出”
“你什么意思”,胡杨突然收住了笑脸,关于无名崖的各种信息在脑海里运转。
“胡杨,你知道吗,如今众所周知的‘无名崖’三个字是从你口中传出的,在此之前,只是我们三个人将那片作为根据地的代号,所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胡杨诧异的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仔细的回想着,一切都源于那个密室吞金案,源于Ido这个多年的神秘组织,他们电视台极力想要挖出更多的新闻报道,而马上要结束实习期的他当时也非常想要留在那里,可比他优秀的人比比皆是,于是仗着自己多年来的攀登技巧与野外生存能力,依据那位秘书最后一路寻访传说中Ido接受委托的歪脖子树出现的地点,他也来到了那座山脚下,可只是进入那座山脚下的村庄就磨破了他两双鞋,一开始他也心底打怵,尤其是在他启程出发时,当地村民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看到一座庭院,就可以歇歇脚返回了,那是他们当地免费的女子学校,有一位满头白发的先生教授针灸药理,如果硬要继续往下走,那就是有去无回……
他想起来了!胡杨抬起头看到方楼正在调整着香炉燃烧时缕缕升起的烟,不可思议道,“是你?是你让我想起来的,也是你让我忘掉的,对吗?”
“天意如此,不过也有你自己选择的一份,我做不了什么的,我没那么大本事”,方楼轻轻笑着将灯打开走到胡杨身旁的位置坐下,“不然为何只有你忘记了,我明明也什么护具都没有戴,还有石落也是因此失了理智,而孙宁就完全没事呢,呵呵,我只是调整了迷烟的方向,并不是阻挡了迷烟的命运,忘记还是想起,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胡杨不屑的扭过头去,谁能说得过大学老师啊,“我是从白一白口中听到‘无名崖’三个字的,我还看到他将那位满头白发的先生逼下了悬崖……”
“你记错了,是那位先生失足落下悬崖,一白没来得及上前抓住他”,方楼敲了敲桌子一声一声的扣响敲击在了胡杨的心跳间,随后起身离开,“既然做出了选择,你知道什么可以报,什么不可以”
“废话”,胡杨一个人在这座好似寂静无人的深山里坐了许久后,扔下这句话拿起桌上的设备走出了塔楼,抬眼望去一间间屋子犹如诺米骨牌般亮起了灯,哪怕已经亲眼见证了这世上最荒谬的恐怖故事,但突然耳边传来一口哈气,还是能吓个够呛,胡杨缓过神后故作战栗的哆嗦着抱着胳膊小跑下山,嘴里还不忘嘀咕着,“费电”
门口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带起店里的风铃响过一阵阵悦耳的清脆,顾小森呆呆的靠在窗边痴痴望着,尽管她看不见,可是如果能够早一步被他看见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今天他没有来,从早到晚都没有来,招呼也没打一个,小妹说男人都如此,他们口中的‘每天’,‘一直’,‘永远’是有有效期的,顾小森不信,可玻璃窗忽然间被打的叮叮作响的声音,还是让她不得不失望的关上了灯。
“小森,你怎么还不回家啊”,于甜甜进门后顺手打开刚刚关上的灯,拨了拨被打湿的留海儿,一嗓门就让原本孤寂冷清早已打烊的店喊出了即将开业欢迎光临的架势,“天气预报可真准,这暴雨怎么说下就下啊”
“你怎么下来了,我收拾好就回去了”,顾小森笑了笑说道,于甜甜的出现,更像是雨过天晴后的变色彩虹。
“下来接你啊”,于甜甜一屁股坐在吧台上,看着顾小森很神奇的三两下就做好了一杯奶茶,嘻嘻笑着接过来,“还有想喝小森做的奶茶了”
顾小森一脸看穿的表情,“就知道,不然还有什么能烦请甜甜小姐的大驾,不过少喝点,已经过了十点,小心明天醒来眼睛又肿了”
于甜甜不服气的瘪了瘪嘴,“小森,你的保养秘诀到底是什么啊,不用化妆皮肤都和剥了蛋的壳一样……”
“剥了蛋的壳?”
“剥了壳的蛋!”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当她走在孤冷寂静的街上,总是会有一只故意调皮捣蛋的小狗从路边的灌木丛中一跃跳到她的怀里寻求抚摸,左一句“小森最好了”,右一句“我有小森啊”,就可以让她忘却一切烦恼,沉溺在小狗的微笑中,无谓是她需要她,还是她治愈她,因为她们是朋友啊!
远处望去,漆黑无边的夜里,有一家闪闪发光的小店照耀着行走在黑夜中晚归的人,屋里两个女孩开朗温暖的笑容,哪怕隔着雨幕遥遥相望,白一白也不禁感受到了当下愉快的氛围,不忍上前打扰,何况自己这满身狼狈的模样,先是在清心寺的眺望塔度过胆战心惊的一天,真不知道方楼哪来的自信,反正他连阿英都叫了过去,实在不行立马逃跑,跑到天涯,逃到海角,他们本就没有妄想留驻人间,好吧,最后还是方楼赢了,但收尾工作还有一大堆,快马加鞭赶到无名崖,从山里又将所有的档案工具一趟趟撤回公寓……
就这样,外卖员白师傅,他又回来了!
当然,他放不下小森,可也已然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是太好了,不是现在。
“阿英,去!”
看着阿英将刚要锁门离开的两个女孩吓了个够呛,白一白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只是随后两个女孩就被阿英挥舞着翅膀的可爱模样逗得乐不可支,甚至还受到了小森轻柔抚摸打伞遮雨的招待,这倒让白一白很不是滋味儿,他还在淋着雨呐!
“一白,你听,甜甜说这是一只鹰,很威风,还会和人拜拜”
啥玩意儿!白一白拿出手机听到小森的这句留言,不禁气笑了,忍不住刚要解释一下,却再次收到一条信息,“不过,我听到的是白一白,她不断在重复着‘白一白’,对吗?”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