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一白的话还没说完,石门里就传来了轰轰的巨响碰撞声,甚至石门外的他们也感受到了那非同寻常的震感,瞬间失去了平衡从竹筏上翻身落入水中。
“一白!陀螺!”还没等白一白晃过神来,紧接着阿水却匆匆的给到了他完成任务的答案以及做了那最后的道别和嘱托,“来生我们还当兄弟,帮我照顾好小艺和孩子!”
白一白亲眼看着似是雪崩一般的洪流瀑布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席卷而来,而阿水却不慌不忙的捞起一块竹筏像是负荆请罪般立到了自己的身后,随即将还挂在金把手上白一白没来得及撤下的钢丝,连同竹筏,连同他自己,一圈又一圈的绕着拴在了一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们建造了一座坚固的阻挡外侵势力的万里长城……
“阿水!”
白一白腥红的眼眶痛苦的摇头无不表明对于他这一私自的决定一千一万个不同意!他拒绝他的存活是自己的兄弟要用生命才能给予的一线生机,他转身就要回去扯断那根处决了无数生命最后却让自己的兄弟来承受代价的钢丝,如果一定要带走一个人的生命来偿还,请拿走他的,他的命太过浅薄,不值得那么多人的爱精心养护。
可顾小森的痛苦挽留,还是让他在左右摇摆中,亲眼见证了阿水是如何一个人孤军奋战正面迎击了这巨大的洪流瀑布,一股股鲜血从阿水的口中夺然而出,自然的力量实在不容小觑,可以抚慰人心赠予生机,也可以吞噬宝贵的生命毫不费力,转眼间阿水整个人,甚至是耗费十年打造的这整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瞬间就被这洪流所充斥淹没。
阿水的抵挡,果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令他们没有感受到过大的冲击力,可巨大的水量不断涌出石门,还隐隐有鲜红的暗影隐藏其中,白一白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的呆呆的望着那座敞开着的石门,望着阿水那最后残留于世的证明一点点被稀释的再无痕迹,可顾小森还是不得不切断白一白此刻过度的震撼与悲伤,一路连拉带拽的拖着他尽力游到彼岸,不然阿水的丧生就会毫无意义。
“方老师,你挡到人家看落日了……”
恍惚中方楼竟然从睡梦中听到了于甜甜的声音,是太过想念了吧,可尽管听起来不再是于甜甜从前那般的甜蜜与清脆,还是好不容易让方楼从对阿水的愧疚中暂时脱离了出来,方楼渐渐贪心的拿掉了挡在眼前的手臂,可被光刺到很难完全睁开的眼睛,却真的模糊中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轻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甜甜,甜甜”,无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在这一刻,女孩的温度就在自己的咫尺之间,方楼宁愿摒弃掉了所有的理智与思考,迫不及待的抓住了女孩的手,真实的触感让他恍然惊醒,清晰的看到眼前女孩心疼的缓缓而落的眼泪,让他不禁回到了现实中,脱口而出那个许久未触碰过的名字,“于甜甜”
尽管不舍,不过眼前的画面太过清明,他没法再如此继续下去欺骗自己封闭自己,方楼还是缓缓松开了紧紧握着女孩的手,转而轻轻一跃从河边的石台上跳了下来,穿过那疯狂举着相机不停拍照录影围着石台眺望远观的一层层人群,独自默默地离开。
于甜甜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绪,终是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像从前一般声泪俱下的骄纵埋怨道,“方老师,我不在你身边,你未免也太邋遢了,你要是这样让我心疼,我又怎么舍得独自幸福呢!”
配合着这般无理取闹的言语,方楼才终于感觉到此刻这个拥抱的真实感,不禁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乱七八糟的胡须轻轻笑了笑,随即再也管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理智束缚,任由自己随心而欲这一回,转过身用力的将于甜甜拥在怀中,聆听这份他一直以来如此小心翼翼收藏珍视的心跳。
可久别重逢过后的惊喜与冲动总是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散的,既然时间不能停止,又怎么能妄想结局会有所改变。
即使注定要分开,他们也留恋着这片刻的共处,两个人各自倚靠在河边围栏的一角,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好似如此时间就会像他们这般静止不动一样。
“方老师,你说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太阳即将坠落,这里的人都在争先恐后的试图挽留,而在雪雁村的时候,却只有胡杨愿意静静地陪着我为它送行”,于甜甜即使忍不住红着眼眶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却还是想在方楼心中留下她最美的样子,露出那双弯弯的月牙眼,甜甜的笑着夸赞道,“方老师,你是对的,胡杨的确是那个最适合我的人选”
方楼深知于甜甜即将要向他公布的是他曾热切盼望的也是他早已经历过好一番痛苦纠结最后做出的决定,只是这如他所愿的既成事实最终要从于甜甜的口中说出依然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方楼死死地将这些天并没有打理过自己而浅浅冒出的一层指甲扣在手心,以此用一丝疼痛让自己保持一分理智,强装镇定的淡淡说道,“这一年多而已,对面的楼就建起来了,影影绰绰的确实只有刚刚我躺着的石阶正好残留了一处容纳落日的缝隙,当落日变得稀罕仅有时,人们才会急迫的去追寻那片刻的美好”
“我还记得这个城市曾经有两个相爱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彼此,他们叫任灵和成业”,于甜甜努力的仰着头目不转睛的和他对视着,不去回避他眼神中的探究。
‘请不要怀疑,此刻的笑容就是你最想见到的我幸福的模样!’于甜甜心里如是想着。
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那个她一直为他珍藏着的请柬,如今终于亲手递到了方楼的手上,“我也还记得就在这个城市,有一个人亲手安排了一场正确的宿命,于是这张请柬就此诞生了”
“方老师,下个月我和胡杨的婚礼,你要亲眼来看看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我已经看到了”,方楼接过后却并不敢打开,只是淡淡的摸着信封笑着说道,“你们结婚后,胡杨会帮你接手你父亲的公司,而你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至于感情方面,我相信胡杨在认识到爱情之后,并不会再胡作非为,你们会组建一个安稳幸福的家庭”
“嗯,你总是不会算错的,胡杨离开了电视台进入到了我爸公司,而我就继续留在了新闻频道,因为我发现别人的鸡毛蒜皮可以烦到让我想不起来我自己的烦恼,呵呵,其实想想这样也挺好的”,不过笑着笑着于甜甜就笑不出来了,随即故作委屈的说道,“可我的愿望,你并没有帮我实现,你还记得吗?”
看到方楼露出不解的神情,于甜甜故意理直气壮的以方楼当时的口吻一字一字清晰的复述着,“明年的生日也由你全权安排好不好?”
从前的回忆再次被于甜甜大咧咧的翻了出来,方楼只能苦涩的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想起来了,“那甜甜大小姐,我34岁的生日,你有什么愿望吗?”
“那天,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你整整一天,可是你都没有出现”,虽然这句话说出来如此轻描淡写,可没有人知道她当时都在经历着什么样的头脑风暴痛苦折磨,即使身体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他家门口,可他们之间却透过那道门的阻碍生生被撕裂的痛苦隔成了两个世界。
“所以,偿还我一天吧,今天陪我好吗?”
于甜甜不禁软下的声音,莫名让方楼感受到了一丝暧昧的氛围,尽管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陷入了一心想要疯狂的沼泽之中,可是头脑在这一刻却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声气悄然的拒绝道,“你要结婚了……”
就在空气都陷入了尴尬的冷静时,于甜甜的笑脸却突然如从前那般古灵精怪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于甜甜微微侧着身子仔细盯着他此刻脸上无措的神情,想要从中得到一些支持她猜想的依据,随即抿着嘴皱着眉压制着嘴角的笑容调侃道,“方老师,虽然你不做老师了,可我还没毕业呢,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啊……”
看着方楼从未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又是不自觉退后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又是轻咳两声摸摸镜框缕缕头发的,于甜甜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得意地宣布出这终于轮到方楼一头雾水的正确答案,“我来林荫市调查一个新闻,最近陷入了瓶颈,请方老师……的脑袋瓜陪我思考一天好不好!不是身体!”
方楼本是明白了于甜甜的诉求刚想点头答应,却被她最后偏要小声强调的四个字搞得哭笑不得,只能转过话题问道,“你不是在芒山本地电视台吗,怎么调查上林荫市的新闻了?”
“奥,我有个小舅,是一名警察,是我们家独苗苗的一个警察,只有他坚持不懈的用尽各种办法各种手段拿下了我姥姥姥爷实现了他的心愿,我一直很佩服他,所以这次他拜托我,我就来了!”
“方……老师,你好,我是于立律,目前在林荫市屯外街派出所当差,那户人家就在前面住,我带你们去……”,于立律下了班急忙赶来与于甜甜汇合,却没想到她带来了一个让他极其意想不到的人,十多年前的回忆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眼前的这张脸渐渐与回忆中的重合在了一起,于立律偷偷的瞧着方楼的神色,磕磕绊绊着介绍道。
方楼无奈的笑了笑随口问道,“蛋糕,吃到大块了吗?”
本就对方楼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感到不解,可身旁竟还突然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抽泣声,于甜甜更是摸不着头脑的停下了脚步,耐着心的抚摸着于立律不停点着的头给予安慰道,“小舅,你怎么了”
方楼轻轻拉过于甜甜,拍了拍于立律的肩膀,转过话题问道,“不是快到了吗,先介绍一下,瓶颈在哪儿吧”
随即于立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抽泣着缓了一会儿后,认真的介绍起了这一困扰了他许久的奇异事件,“前段时间有个大爷天天来我们派出所门口悄悄蹲着,可是我一开门他就跑,手脚还挺麻利的,我也不敢追的太狠,直到上周我给他来了个瓮中捉鳖,几杯小酒下肚,他就全部吐露给我了……”
“你好啰嗦啊!”于甜甜嫌弃的撇过了头,直截了当的看着方楼说道,“他说附近的地下有动静,可是小舅把这片区域都找了个遍也没找着哪里有异常,他又不敢和人家的片区民警商量共同办案,呵呵”
于甜甜此刻忽然冷下来的脸色其实是因为那两个大男人之间竟然还在时不时地眉目传情,哼,方楼这个人怎么和谁都有秘密啊!
“所以我今天借来了地震仪,数据总是不会说谎的吧,要是还找不出他说的震感,我就保证再也不理他了!”于立律举起手提包信誓旦旦的说道,不然他恐怕也快要被当成精神病了。
“然后呢,你怎么来了?”方楼看到于甜甜热的满头大汗,随即放缓了步伐,递过一张纸巾温柔的问道。
三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却又好像一切都不曾变过,林荫的风比起芒山的更显炙热,吹起来却依旧是那么柔和,眼前男人憔悴的面容上也还是挂着于甜甜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时就被触动到的那抹柔和的笑,请原谅她,她实在记不得,十几年前他们真正的初遇究竟是如何的动人到让他久久念念不忘,她总是努力想要想起,可那个压制着回忆的石头却并不肯挪动一步,好像还立了个指示牌在一旁,上面写道,‘闲人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