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甜甜接过纸巾后闷闷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而后于立律就颇有眼色的接过话题回应道,“其实我之所以一开始就很相信牛大爷也是有这个原因的,就是他耳朵是出了名的好使,听说年轻时候还参加过地下工作,不过看他们家里人一见到我就和老鼠见到猫似的,我猜八成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不过只靠我自己瞎摸索也没用啊,就想着让牛大爷来带我指指路,可是他家里人死活不同意,还把我关在门外,任我怎么软磨硬泡都没用,后来却让我无意间发现他们家好像有个规矩,七点一到,就会连带着还在门口玩的小孩也一起拎回家,全家一起看新闻!”
于甜甜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所以他和人家说,牛大爷的这个发现有新闻价值,然后这一家人听到可以上电视,就立马笑呵呵的答应配合了”
传说中的牛大爷在亲眼见证下果然名不虚传,配合着地震仪的数据证明,在强大的体力支撑下愣是一口气走了几个小时,一路沿着竹林开外还真的让他们发现了最深的尽头处竟然是一片偌大的空地,林荫市本就不大,再加上之前种植竹林的城市规划发展,很少能见到如此空旷的一大片地方,牛大爷不禁走上前连声称叹道,“我滴乖乖,之前家家户户都只顾着看护自己家种植的竹林了,这片的野竹林很少有人过来的,更别说要走这么老远来到尽头处了,这怎么竹林种一半还留一半地呢,可浪费掉了多少亩啊……”
只是当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空地后还有一条小河在缓缓流动时,方楼早已点开了眼镜的夜视聚焦功能,河的另一边俨然掩藏在黑暗中的是一座巨大的方形工厂,经过眼镜的精确测量,长宽均为一百米,不多不少。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韩数口中关押他们的所在地,这些天他的连续寻找一直无果,却在这一刻命运般的巧合,仿佛在告诉他,有时候你就是在自讨苦吃。
尤其是于甜甜注意到了他的不寻常,悄悄走到他身边勾了勾他的手指,方楼看着她透露着好奇的关心着他的目光,竟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的安排妥当千辛万苦处心积虑,不过都是在做无用功吗?
命运其实才是那最后的幕后推手,阿水的死,或许救的不只是一白,还有他。
此刻将整座厂房收入眼底,结合着阿水用生命换来的线索,以及牛大爷听到的地下波动,和地震仪莫名来回摇摆的数据,他已然明白了韩数的疑惑,为何他走了一个又一个一百米就是找不到他的妻儿,可经过他的测量,这座厂房的确是一百米的宽度没有错,那就说明他走的一百米不过是一条又一条的斜线,因为厂房的地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石墨陀螺!
这也是一白和阿水他们当时怎么走都走不到门口的原因,他猜的没有错,这个厂房就是蓝山瀑布的试验品,于是根据勾股定理,一个直角三角形的直角边永远不会比斜边长,那么当韩数走了一个又一个一百米的斜边时,其实他的妻儿就在那直角边虚线延伸到一百米的所在位置,最大的可能关押地点就是这个厂房的四个角落处,通过陀螺的旋转,那会是韩数无论怎么在厂房里打转都走不到触不及的地方。
“方老师,你知道答案了对吗?你现在的这个表情和当时在那个十字路口解开顾依华案的关键时间点时一模一样!”
原来被人猜透心思是这种感觉,方楼不禁苦笑道,“嗯,很巧,这里也是我要找的地方,但这里并不是你们可以参与的,回去吧”
于甜甜竟出乎意料的一句也没有问,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镇定的找了个理由打发于立律带着骂骂咧咧的牛大爷慢慢消失在了这黑暗的竹林中,只是自己却无声无息的站在河的这一边静静地注视着,看着方楼再一次在她眼前上演了一次丝带魔法,直直的将钢丝挂在了河对岸的那棵树上,随后轻轻一跃踩着旁边的一个小石墩飞过了眼前这条弯弯细流,此时目睹了一切的于甜甜没有感觉到奇怪与兴奋,只是还是会对没有发现过的方楼这一新的技能而略有感叹,原来他也会飞檐走壁啊……
她想,他一定是感觉到了她就在他身后,才会过了河之后无意的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她想,他一定也知道她是有多么倔强,要费怎样的一番功夫她才会乖乖听话,于是他没有转过身,只是叹了声气后就那样自顾自向着目的地离去了。
时不时就会偷个懒的于甜甜,此刻却笔直的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像一颗活化石一般选定了她要坚守的方向,她想,今天还没过去吧,他答应了自己,要陪着她到这一天的最后一刻的,这是为了庆祝他34岁生日,她所许下的愿望啊。
当方楼缓缓走到这个巨型的工厂一角,探究起工厂的外墙材质,发现并不是石头制成,只是普通的水泥墙作为掩饰,这和他猜想的一样,林荫市人口比例相对密集,尽管再鲜有人至,还是会有被人注意到不寻常的可能,那么就相当于韩数所处于的正方形石洞其实是这个套娃中的内核一环。
“小韩,现在你试试朝着工厂中心处走去”
随着韩数迫不及待遵循方楼的指示开始行动起来,方楼手中的通讯仪器信号灯果然渐渐由红转绿,直到韩数停在了工厂中心处,这时方楼心里就已经非常清楚这个工厂的整体结构,随即向他确认道,“这里如此封闭,其实并不需要人为的看顾,而你又可以随意走动,目前那里只有你一个人对吗?”
“对的,我以要保密制作方法为由,让他们把材料送到后就全部清走了”,韩数说着再次从中心位置环顾了一圈这黑漆漆的四周石墙,虽然安置了很多扇门,可好像每一次开启过后,对方位有极其敏锐认知的他明明记着大门的位置,当他刚想靠近,却响起的是一阵轰鸣般提醒勿动的警报声,“方大哥,这里有八扇大门,门上有各种引线穿梭交织着,当我一旦靠近错误的出口,警报器就会响起,会引爆炸弹”
“而我从外面观察这座厂房却只有一个出口,我猜测,里面的八扇大门,应该也只有一扇是真正直接通向外界的,其余七扇门是对应的七个密室入口,你老婆孩子就被关在了其中一间”
提到自己的妻儿,韩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忧虑,焦急的说道,“你知道他们被关在哪了吗,方大哥,求求你,救救他们……”
“这样,你冷静下来,我们兵分两路,首先你尽快判断出准确的大门,我给你一个提示,就是你脚下其实是一个旋转的陀螺,不出意外应该是匀速转动,而我这边,工厂外侧一定有可以直通密室的方法,为了保证人的存活性,无论是通风口还是日常用品的传送都是不可缺少的,接下来我会仔细寻找其中的突破口”
韩数听着方楼的分析,果然慢慢冷静下来,有了陀螺这一提示,他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并不是自己每次的起点找错了位置,而是他在不知不觉中不断在随着整个空间一同转动,于是这次他不再执着于盯着那个可以透进光明的方向,而是将自己正对着眼前的这扇错误的门,甚至上天都在为了他的计算提供一份更精确的帮助,此刻刚刚好是二十四点,当正确的标准立好后,随后韩数就像是找到了解题思路般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地滔滔不绝的说道,“根据我所注意的时间,他们是每四天来送一次材料以及日常用品,晚上十二点准时到来,而后凌晨四点相继离去,而每一次开启的大门方位都不曾有过变动,我把可以正确开启的大门标记为1号门,正确开启的位置也就是我没记错的话,此刻我所面对的位置,我所目测到的大门开启的正确方位标记为1号位置,而此时是3号门占据着1号位置,通过每四个小时外加每四天的一个循环,可以判定出1号门的所在位置应该是此刻在我面前的这扇门的左边第二扇门!”
方楼赞许的点了点头,仔细的绕着厂房的外围不断地调节着眼镜的夜视聚焦功能,一边搜索着一边向他确认着易老的计划究竟是否有毁灭性,“水管里,装的是什么?”
可殊不知,方楼的问题却一下子将韩数从解开谜团的天堂跌到了万人踩踏的地狱,不禁倚在石门边声泪俱下的忏悔道,“我没办法,没办法啊,方大哥,你会原谅我的吧……”
“亚硫酸?”
“不,是强硫酸,易老说这样即使破了也能起到改善土质的作用”,韩数心虚的越说越小声。
“他找到攻破水管的办法了?”方楼心惊到即使找到了此时的突破口却像是视而不见一般背过身堵住了那个微小的藏在棱角中的通风口。
而韩数却对方楼此时的狠心愤怒一无所知,还在喏喏的辩解道,“易老说那是最坏的结果……”
方楼轻轻嗤笑了一声,“嗬,你竟和他这般熟了,那让我原谅你什么呢,请芒山市的几千万人愿意接受你的一句‘没办法’吧!”
“方大哥!方大哥!我也是被逼的啊!我的老婆孩子都是无辜的,可却愣是陪着我在这里关了这么长时间,我孩子才三岁啊,一个多月没有见到阳光了,我心疼啊……”
韩数哭着哭着竟直接崩溃的转身回去拿起了一瓶浓硫酸,猛地泼向了面前的石门,石门无所触动,可石门顶端交织着的千丝万缕的引线却随着浓硫酸的腐蚀放出大量的热而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对于这些线的作用以及被毁掉之后的后果,他们全都一无所知,只是他实在等不及了,他太想见到他们了,他一个人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方大哥,我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你救我老婆孩子!”韩数看着眼前的火焰越烧越旺,鼓起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喊道,可尽管如此,石洞里的回音好似都没有被他这一鲁莽愚笨的举动感动到,全然将他的壮志宣言淹没在了这熊熊大火之中。
方楼实在是被气到懒得理他,爱活活爱死死,只是他有一点说得对,如果注定他救不了那几千万人,那么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还好,在方楼急迫的冒着浓烟烈火用自己带的水泥溶解剂从通风口处一点点扩大再扩大时,所有的石门一同悄然打开,应该是控制着自动门的引线也全被烧了个干净,方楼果断扔掉了自己所准备的这一‘无用’的手段,刚要冲进火场时,于甜甜竟披着一个湿淋淋的外套将他与灼热的火焰隔了开来。
“这里很危险,你出去等我”,方楼此时在如此危险的境遇下,却看到了于甜甜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副总是笑嘻嘻懒踏踏的面容愈发的沉稳坚定实在是又爱又恨,如今的于甜甜好像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能量物质潜入水底,他爱她这份沉甸甸的倔强,他也无奈一定更加无法轻易劝降她的无惧无畏。
伴随着一声声‘砰砰’的炸响,大概是韩数的这一破罐破摔不仅带来了好的影响,也一定还有恶劣的结果随之而来,那就是引线所连接的炸弹已经蓄势待发了。
“方老师,就让我和你并肩一回吧!”
随即,也不等方楼的回答,于甜甜披着用河水浸湿的外套搭着方楼的肩膀就冲了进去,在一间一间密室的寻觅中,终是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娃娃已然奄奄一息的缩在角落里,满脸的泪水,虚弱的呢喃,都没有留住那个女人奔向丈夫的心,或许在她的心里,‘爱人’的身份大过于‘妈妈’,于是她选择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不知生死的孩子,与她的爱人死生契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