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工作已然开始,培训部熙熙攘攘,在忙碌的一片橘色之中,混入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黑色身影。
“那个...控制部的朋友?你马上要撞到那些纸堆了哦...?”
神色恍惚的玄听闻从身后传来的提醒声,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人却还是因着惯性和迟钝继续往前走。
随即不负众望地踩到了那不知是谁乱叠在地的资料,被绊了个狗吃屎。
他眼前一黑,视线所及一阵天旋地转,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脑海里有且只有的是malkuth交付给他的工作。
唉,部长又要批评他了...
————
工作结束后,玄跟往常一样,在凌乱的桌面上拾起一张张资料,然后把它们码得整整齐齐,再收入柜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如影子似的贴在休息室的角落,注视着同事或文职离去的背影,听着他们劫后余生的抱怨与感慨。
直到没了人,他才拾起靠在墙边的魔弹,离开控制部。
玄的作息一向规律。
洗漱完毕后就准备就寝,将所有灯光都关掉,独留卧室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照明。
坐在床沿,他取下了挂于脖颈的两枚戒指,放在掌心中,郑重地端详着它们。
戒指上嵌着的月长石在黑暗中泛着柔和的莹莹白光,像是黑夜里时隐时现的萤火虫。
他摩挲着其中最为黯淡的一枚,似乎有股暖流从中迸发,沿着他的指尖,流入了他的心,短暂地压下了焦躁不安惶恐等种种负面情绪。
玄清楚,是因为他累了,不想再多想什么狗屁工作,这些情绪才淡了些许。
他也清楚,只要是个月长石,都会有这种安抚精神的功效。
但他时常做着自欺欺人的幻想:这戒指上的月长石是独一无二的。
令他魂牵梦萦之人的灵魂就寄宿于此,在感应到他的存在之后,就会以这种于月长石来讲最为疏松平常的方式,来给予他微不足道的反馈。
在最后一次怜惜的亲吻过后,他将戒指妥善地放置在床头柜上——他触手可及却又不会让其不小心掉落的居中位置。
两枚戒指在此刻如同两盏小夜灯,又仿佛是飞得疲倦的萤火虫,安静地栖息在平整的柜面上。
他不再多想,像开枪之前给自己洗脑一般的抛开脑内杂念,然后从抽屉中翻出路西法给他的脑啡肽。
他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将这袋绿油油的液体送入口中。
脑啡肽的确不愧为公司的科技产物。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玄便感觉自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感所包围。
他大脑一空,身体竟在一瞬间内不听使唤,让他直愣愣地“咚”的一声倒在床上。
同时,奇异的色彩凭空出现在眼前,涂满了他的视野。
他看着那色彩诡谲地扭曲着,如调色盘上的颜料般随意组合着,而后被人涂抹在画布上,那看似杂乱无章的颜料却逐渐勾勒出了他记忆深处中的熟悉之地——
一间位于巷尾的、僻静的、不起眼的小铺子。
——因为店铺位置偏僻,所卖之物特殊,极少有人光临,店前门可罗雀,而他作为铺子的代管人,便是店里那唯一喘着气的活物。
他在柜台不厌其烦地翻看着仅有几页纸的账簿,在货架旁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从未少过的货物。
这一成不变的日常使他安心。
他似乎成了一只脆弱的寄居蟹,而这间铺子便是他看似坚硬,实则同样脆弱的外壳。
日子清闲也孤独,货物未曾减少,他也依然孤形吊影,如抱有执念的地缚灵,心甘情愿地彷徨在被困之地。
他在孤寂的遗憾中徘徊,心安理得地虚度光阴。
只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家里的事务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自小有着过分内向的毛病,且因在学堂的遭遇,这毛病变得愈发严重。
那遭遇的具体情况,还有其中的缘故,只有他心知肚明。
讽刺的是,孤僻也给他带来了远超同龄人的专注力与学习力。
家族看在他的能力在族中子弟较为突出,还被老家主看重的份上,对他最为宽容耐心。
但,这份耐心是有限的。
作为商人,商业头脑与洞察力固然重要,但良好的人际关系与交际能力也必不可少。
他最缺乏的便是这些。
可他需要,也必须拥有这些能力。
家主年老体衰,眼见着即将卸任,而指定的家主继承人却是个从不过问家里生意、宁愿缩在小铺子里打发时间、甚至不敢看着人眼睛好好说话的怪胎。
在东部,玄家所做的生意虽经常遭人非议误解,但极高的利益在前,依然吸引不少人趋之若鹜。
族中子弟蠢蠢欲动,若他这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再不做好肩负重任的准备,家里人迟早会对他失望,随后毫不留情地抛弃他,转而去物色合适的新继任者。
“砰——”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铺子的门却是突然被人以一种几近粗暴的力度甩开。
“掌柜的!给咱整几个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