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爽朗且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将玄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惊惶间,他下意识地望向店门口,只见一头戴幂篱、身姿挺拔的人大步跨越店门,几步就跃到了他的面前。
“掌柜的?你...”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无法抑制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
他忘了自己代管铺子的掌柜身份,也忘了什么叫以礼待客,只顾忙乱地后退着,全然忘了身后仅半步的位置还有着高高撂起准备用于收拾货物的空箱子塔。
空箱子被撞倒了,而作为罪魁祸首的他注定无法躲开这些箱子。
他甚至希望自己能被这堆箱子砸断脖子,这样的话,他至少不用面对眼前的陌生人。
可惜事与愿违,先不说这些特制的箱子具有特殊的安全功能,不可能砸死人。
况且那人并没有坐以待毙,在对他自我毁灭的行为目瞪口呆了片刻后,就立马采取了行动——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再猛地发力,将他于空箱子堆中“拯救”出来。
在被拽向那人的怀里之时,玄的脑里仅余一个念头——想死。
他早该知道,这名顾客能发出方才那惊天言论,就注定不会是个典型的冷血无情都市人。
被迫触及一片柔软后,玄才迟钝地意识到,这名见义勇为的顾客原来是位女子。
更想死了。
“你...倒也不至于这样,若是没有,老娘到别处去寻就是,犯不着整楞大动静。”
近在咫尺的诧异的女声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如被火燎到一般,慌乱地与眼前人保持正常距离。
同时庆幸自己为避免与他人注视,而特意不去打理的刘海足以遮住他大半的面容。
不然,眼前人保管能发现他的脸红得跟灯笼似。
“怎么不说话?啊对了,咱还没摘这个...”
这顾客性格似乎也有些粗线条,见他一直不言语,才意识到在室内戴着幂篱不光很奇怪,这么与人讲话也不大礼貌,抬手便要掀开遮挡自己面孔的黑纱——
“啪!”
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玄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如惊弓之鸟般的四周张望着。
他发现刚才那扰人清梦的动静是脑啡肽的空袋子摔落在地发出来的。
“什么啊...什么时候...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他拍了拍僵硬的脸,努力让自己混沌一片的脑子变得清醒些,看了眼终端,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要不是被刚才那袋子和坠落感惊醒,他或许会沉沦在由脑啡肽作为引子、再由记忆精心构筑而出的幻觉,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想到这儿,他懊恼的同时还感到些许庆幸。
懊恼是因为差点就能再次见到她清晰的面庞,但庆幸也是因为避免了被她的面容勾起更深的回忆。
这矛盾的想法困扰他已久——他既思念着她,却也害怕去回忆她。
好不容易将巨大的哀伤埋葬于心,好使自己能如家族所愿那般振作起来,继续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比起不顾一切地撕开伤疤,让伤口流血发脓、再度结痂,直到愈合成为疤痕,使其长得比皮肤更加结实。
他更愿意选择忍受着跟慢刀子割肉似的细水长流的疼痛,让伤口被时间缓慢疗愈。
玄怔怔地抱着双膝,蹲在床头,盯着月长石的亮光,脑啡肽让他有些恍惚,晕晕乎乎地看向床头柜的抽屉。
也许,他应该再多服用几袋?
至少要熬到明天吧?
他的认知大概是出现了问题,竟把脑啡肽当成了某种助眠药物。
“就是看不到...面孔,再听一听...她那天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抱着这样贪婪的想法,他又翻出几袋攒了已有些时日的公司发的脑啡肽,再无顾虑,尽数灌下。
因为服用的剂量过多,这次的幻觉出现得极快,玄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就这么被拽入幻觉。
只是眼前不再是初次幻觉的场景,而是一片阴冷到几乎要凝固成固体的漆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烈血腥味。
他眯着眼睛,好让眼睛能更好地捕捉周围的微弱光线,以尽快适应这黑暗。
“这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