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白暂时松开她,掀开被子的一角下床,临走前又回头看她。
温迎干脆坐起身来:“放心,我现在不睡,等你一起说话。”
徐鹤白轻轻笑了一声,他很快推门出去,又很快就回来。
他拿着助听器,正准备给自己戴上,却被温迎接过。
徐鹤白坐到她身边,略微低头,她帮他小心地戴上。
“另一边。”温迎说。
徐鹤白乖乖转过脑袋,温迎给他戴好了另一枚助听器,正打算抽回手,他捉住她的手,摸了摸手背上卡通图案的创可贴,随后又抬起她的手,放在鼻尖底下嗅闻。
“闻出什么了吗?”温迎问。
“药的味道。”徐鹤白说完,伸臂揽过她,温迎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到了他腿上。
徐鹤白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想这样和你说话,可以吗?”
温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徐鹤白眼底含着笑,语气上扬:“姐姐怎么不回答,还瞪我?”
他说话的口吻又变回那副有恃无恐,好像吃准了她不会生气。
温迎假意责备的目光又收回去,没忍住,弯起了唇角。
“哪有瞪你。”她说,“就是看看你。”
徐鹤白说:“那姐姐多看一会,我喜欢你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温迎换了个姿势,侧对着他。
她肩胛抵在他的胸膛,源源不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过来。
她这时候才对徐鹤白的身高有了清晰的概念,原来他不仅仅能抱起她,也能像现在这样,把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入怀中。
他早就长大了,在很久很久之前。
徐鹤白去拿助听器时把手机也带了进来,温迎看了屏幕的时间,已经是五点钟。
但未有任何一丝光线从外面照进来,厚重的窗帘使得这间屋子像个不透风的盒子。
一只手掰开了她的手指,很轻的力度,却不容拒绝,温迎抬眼,徐鹤白笑意盈盈,对上她的视线:“不是说好了,要多看看我的吗?”
她把目光分给手机的时间也不过一两秒钟而已。
温迎依言照做,朝他看去,又伸出手描摹他眉眼的轮廓。
“刚刚在车上就想问了,你是什么时候学的驾照?”
徐鹤白嘴角弯起:“大二,假期抽空学的。”
“那你现在毕业了?”温迎想到他来接自己时的那副装扮,“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徐鹤白轻声笑了笑,温迎顿时也觉得自己聊天的话题像极了逢年过节时的长辈。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若无其事道:“就是想多了解你一下,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徐鹤白勾起她的发丝,嗓音温和,“不过,我现在做的工作很普通,算不上好,你听了恐怕会失望。”
“不会的。”温迎说。
尽管她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因为一直以来徐鹤白在她面前表出的都是好学生的样子,长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她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她对纪曜的话半信半疑,担忧的感觉胜过恐惧,现在他好端端的在她身边,温迎只觉得庆幸。
徐鹤白牵住她的手:“毕业以后,我开了一家甜品店,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家餐厅的位置。”
温迎有点疑惑, 当甜品店老板,也需要穿得西装革履么?
不过她没有这么问,而是说:“我记得你填志愿之前和我说,以后想学金融。”
徐鹤白摩挲她腕骨的动作微顿,缓缓笑了一下。
“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不是那么适合金融,学起来有些吃力,就放弃了。”
温迎眨了眨眼睛,徐鹤白接着问:“我没那么好,你会怪我吗?”
“怎么会怪你。”温迎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无论你怎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好,我知道了。”
徐鹤白又笑着凑过来吻她,温迎半仰起脑袋,亲了一会就倒回去,枕在他怀里。
“爷爷怎么样了?”隔了片刻,温迎轻声开口。
她拽过徐鹤白的手指,转移注意力般地捏来捏去:“我拿你的手机看了新闻,他好像回到温氏工作了,权特助和宋秘书都在他身边,但他拄着拐杖,都没要人搀扶。爷爷的病是好了吗?”
“大一那年的冬天,你投资过的专门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实验室取得了进展,爷爷就去做了手术。”徐鹤白声音平静地叙述,“不能根治,但有一些效果。”
温迎对自己投资过的项目有印象,但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去承担手术的风险,还回到企业上班,她不禁心生惭愧,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不孝的人。
“爷爷现在搬回了老宅,只是偶尔住在疗养院。”徐鹤白垂下眼睫,问,“你想去探望他的话,等吃完午饭,我陪你一起过去,可以吗?”
温迎不知道自己该说“可以”还是“不可以”,想见到家人,又因为那句话而耿耿于怀。
而且,她毕竟是死去一次的人,重新出现在爷爷面前,会吓到他吧。
“……我不知道。”温迎说着,抬起头,“我还没想好。”
她心绪混乱地看向徐鹤白,后者唇畔笑意未变,与她对视。
温迎恍然想起,徐鹤白也是目睹她离开,又亲自接她回来的人。
可他却心照不宣般的,什么都没有问,只将掌心覆在她的后颈,似有若无地抚摸:“没关系,等你想好了也不迟。”
温迎轻轻嗯了一声,放空思绪窝在他怀里,又换了话题和他聊下去。
徐鹤白说话永远是不紧不慢的,嗓音和煦轻缓,温迎感觉自己好像被催眠一般,长途跋涉的疲惫再次涌上来。
闭上眼睛之前,似乎看见一只手探过来,摘走了她颈间的蝴蝶项链。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倒是没再做什么噩梦。
醒过来的时候,窗帘被拉开一层,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
她低头,那串项链又被挂回她的颈间,好像临睡前看见的场景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