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不远处,赵锦年正阔步走来。
今日的赵锦年,褪去了战场上的凛冽与沧桑,一身锦袍加身,尽显贵气。
锦袍以深青色为主调,绣着精致的暗纹,领口与袖口处镶着细腻的白色滚边,束腰的玉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腰间悬挂着一块莹润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曾经被风沙与烈日洗礼的粗糙面容,如今已恢复了几分白皙,在回京的这一个月里,他的气色逐渐好转。
那浓密的胡渣也已精心修整,变得干净利落,更衬出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他的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梅宫正和范尚宫见到赵锦年,也是眉开眼笑。
赵皇后紧紧盯着赵锦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忍不住抬起手,朝着他连连招了招。
赵锦年加快脚步,几步走到赵皇后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朗:“年儿见过皇后娘娘。”
赵锦年在行礼时,看似不经意地偷偷瞟了一眼温以缇,那目光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
不过温以缇仿若未觉,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赵皇后的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赵锦年身上,自然没有留意到这稍纵即逝的眼神。
赵皇后笑意盈盈,眼中满是慈爱地看着赵锦年,开口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去现场同几位王爷们好好聊聊?”
自赵锦年回京后,温以缇和赵锦年在宫里见了几面,每次相聚,二人都会互相交流彼此知晓的消息。
上一次赵锦年还说,他现在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此次回京后,自己怕是不能轻易回到甘州了,也就是说,是时候转移重心了。
在京城的一众王爷们,自然不会放过拉拢赵锦年这个机会。
如今平西将军算是太子的半个岳丈,已然站在了太子一党。
而赵锦年带兵多年,战功赫赫,在朝堂上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即便如今被吞没权利,日后极有可能被重用。
因此,各位王爷都想将他招致麾下,为自己所用。
哪怕从前赵锦年和太子关系匪浅,可又因平西将军一事,对他的立场已经产生了怀疑,觉得赵锦年并非完全坚定地站在太子阵营,这便让王爷们觉得有机可乘,纷纷开始对他抛出橄榄枝,试图挖太子的墙角。
面对各方的拉拢,赵锦年始终保持着不偏不倚的态度。
无论是王爷们的示好,还是京中几位公侯伯的邀请,他都表现得极为淡然。
赵锦年还是提醒温以缇,一定要多留意几位王爷的动向。册封太子之时,他们隐忍未发,必然是在筹备更大的动作。
赵锦年对着赵皇后回道:“姑母,年儿心中实在惦记您,所以特意在陛下跟前讨了个赏,就盼着能前来迎一迎您。”
赵皇后听到这话,平日里端庄持重的面容上满是笑意,显然今日心情格外不错。
那笑容从眼角眉梢蔓延开来,整个人都透着愉悦。
赵锦年见状,立刻上前,稳稳地搀扶住赵皇后的另一只胳膊,温以缇本想着退到后面。
可赵皇后却紧紧拽着她,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笑语盈盈地开口:“平日里都是范尚宫和梅宫正这两个看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陪着,甚少能见到一些年轻的。今日有温司言和年儿你在,本宫倒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不少呢。”
赵皇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轻快。
后面的梅宫正听了,脸上佯装出一副幽怨的神情,连忙说道:“皇后娘娘这是嫌臣不中用了,唉,岁月不饶人呐。”
说着,还故意轻轻叹了口气。
范尚宫也跟着附和,脸上带着笑意:“皇后娘娘可不能就此不宠着咱们了。”
赵皇后听了,转过头,笑着对赵锦年说道:“你瞧瞧她们两个,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在这争风吃醋。”
赵锦年温和的说道:“姑母待人一向宽容大度,温柔和善,底下的人才都争着抢着要在您身边呢。不然温司言也不会一路走到今日这地步。想必是早就瞧出姑母对自己人一向不薄,所以才这般尽心。”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对着温以缇使了个眼色。
温以缇心领神会,连忙笑着开口:“侯爷所言极是,在皇后娘娘手底下做事,臣倍感安心。娘娘不仅宽厚仁慈,还时常给予丰厚的赏赐,实在是让人打从心底里舍不得离开,就盼着能一直侍奉在娘娘左右呢。”
赵皇后眉眼含笑,眼中满是温和,说道:“好,好,你这话说得本宫心里欢喜,若是不赏你,岂不是辜负了你的这番心意?”
说罢,她缓缓抬起手腕,动作优雅地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
这玉镯莹润剔透,毫无瑕疵,玉质细腻如脂,触手生温,镯身之上,浅浮雕着缠枝莲纹,线条流畅婉转,莲瓣微微翘起,温润灵秀。
赵皇后轻轻牵过温以缇的手,将玉镯缓缓套在她的手腕上,镯子与温以缇的皓腕相得益彰。
“这镯子你戴着,往后便多为本宫分忧。”赵皇后的声音轻柔却又透着几分期许 。
听着这番话,温以缇只觉手腕上陡然一沉,像是有千钧重,险些让她抬不起手。
温以缇忙抬眼望向赵皇后,映入眼帘的是赵皇后那慈眉善目的笑脸,可不知为何,温以缇心中却无端涌起一阵寒意,愈发下沉。
若是从前,温以缇或许不会多想,只当是皇后的赏赐,欣然接受便是。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又看了一眼腕间的镯子,回想起方才赵皇后装扮时,自己并未留意这镯子。
此刻细细想来,这镯子的样式和质地…像赵皇后这般地位的人,是不会佩戴一个如此凸显年纪的镯子,很明显,这是赵皇后一早便准备好要送给她的!!
赵皇后话里说“往后多为本宫分忧”,这怕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坑……盘算自己了!!!
温以缇心中暗自揣测,忧虑重重。可面上,她却迅速调整神色,露出欣喜万分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对着赵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太贵重了,臣实在……”
话还未说完,赵皇后便抬手轻轻一拦,笑着打断她:“哎,本宫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容人退还的道理?不然岂不是显得本宫太没面子了?”
赵皇后的语气虽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站在一旁的范尚宫也立即附和,说道:“是啊,温司言,皇后娘娘赐的,你大大方方收着便是。这般推脱,小家子气的,未免也太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了。”
赵锦年此时突然开口道:“姑母,这镯子…可是您的…”说着天突然间记起什么,对着温以缇道:“这镯子虽说算不上传家宝,可也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了。”
赵皇后一听,笑意更浓,接着说道:“还是年儿有眼力见。没错,这镯子是本宫的祖母在本宫及笄之时赐下的,跟着本宫许多年了。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这镯子的样式越发显得稚嫩,再戴就不太适配本宫如今的身份,显得不够端重。如今瞧着温司言戴着,倒是越发有本宫当年的影子,不错,不错。”
赵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紧紧地盯着温以缇,眼神里满是赞赏,接连说了两个“不错”。
然而,这每一声“不错”听在温以缇耳中,都如同重锤一般,让她的心愈发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