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队,詹水兴让詹准也和詹素也去附近的村子里安置财物,自己则带着司马师停在岸边的浅滩上喝茶。
“我知道荀先生心里有气,可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董舒身上有蜀汉需要的东西,所以我才不让你接触他!像董舒这样的人,在长安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还惦记着跟蜀汉谈条件,他的下场不会好。”詹水兴点燃小炉子,看着对面的司马师。
司马师把散漫的目光投在宽阔的水面上,他刚刚适应用一只眼睛看这个世界,尽管心里觉得自己还能恢复,但他时常在言语上跟邓艾开玩笑,说他一只眼睛看到的东西比邓艾一双眼看到的还要细致。
“董舒去抄家,逼死我大哥,这笔账我早晚会跟他算!”司马师做出仇恨的样子,转而话锋一转问道:“就这样把董舒放到汉中么,我们不用做点其他的么?”
“蜀汉的谍报,对我们来说非常简单,上线下线都只需要等就行,这也保障我们绝对安全,不会被上下线牵连到。我们能把董舒运到汉口界,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荀先生你放心,这个仇我替你记下了,我会替你去办的。”詹水兴斟出两碗茶。
“全凭詹宫主吩咐。但我们还要回去天水么,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满长安应该都知道了。”司马师问道。
“大张旗鼓的出来,悄无声息的回去,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水神教已经解散了,等到蜀汉兴兵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其不意建功立业!”詹水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宫内的财物,为什么不直接像董舒一样运到汉中呢,放在这里靠谱吗?”司马师问。
“这就是我们与董舒不一样的地方,董舒是走投无路了,只能带着金银财物和一家老小投奔蜀汉,他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所以我说他的下场不会好,因为蜀汉心里也清楚,他今天能背叛曹魏,明天就也能背叛蜀汉。而我们留着这些资本,随时可以东山再起,万一蜀汉过河拆桥,我们也有应对的实力。”詹水兴的目光掠过司马师,司马师身后的不远处,詹准也和詹素也的身影越来越近。
“禀报宫主,都安顿好了,除了素也和我,绝对没有其他人能知道地库的秘密。”詹准也停在两人面前,语气坚定的说道。
“好。从水神教创始以来,历任青龙堂堂主,你是我最满意的一位。出身名门,学富五车,有勇有谋,自打詹恩贵出事以后,教内的工作基本都是你在打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我平时把心思都花在教育民众上了,对你们关心甚少,今日难得有一隙讨闲时光,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家里的事情。”詹水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詹准也坐下。
司马师听到詹水兴这一番话,心里当即不安起来,从他坐下开始,他的目光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那第三把椅子上,因为詹水兴是个层级观念很强的人,如果不是特殊场合,他很少会跟下边的人同坐一个方位,但今日安排了第三把椅子,说明不是有重要的客人就是有特殊的事情。
当他安排詹准也坐下的时候,司马师心里怎能不慌。因为半个月前,詹准也是在他的撺掇下监守自盗窃走水神宫一半的财物,莫非詹水兴意识到了什么,要在这无人之野来一场清算!司马师看了一眼詹水兴,眼神迅速的落在邓艾脸上,试图提醒邓艾警觉接下来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詹水兴真动了这个心思,受伤的司马师和邓艾,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船上的几十号人,都是詹水兴的心腹亲卫。
“谢宫主惦记!在下家里一切安好,老父亲闹了一场湿热,好在调养过来了。家里那些生意,能停的也都让他们停了,有我跟在宫主身边,养活他们足够了,所以没必要为了一点生意整日在街头巷尾你争我斗。”詹准也用余光瞟了司马师一眼,目光里满满是不安和害怕。
“如此甚好。长安的生意哪有好做的,今日姓夏侯明日姓曹,挣的钱还不够给他们交养廉费!要不是为了养活你们这一大帮兄弟,我都不想做码头和西街的生意。孩子们怎么样了,我记得之前总跟你习武来着!”詹水兴笑的很温柔,言辞和笑容甚至把河面吹上来的凉风都感染着温暖的气息。
“玉不琢不成器,两个孺子本来想一文一武培养成人,但长成以后却终日在街上厮混,说要做生意富甲一方,简直不值一提!这一趟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正想同宫主告假一段时间,去管一管两个不争气的孺子……”詹准也一边说,脸上挂着不好意思却沉浸着幸福的笑容,但他话还没说完,一张脸突然痛苦得扭曲起来。
他慢慢的低下头看过去,却看到詹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在他身后,一把手掌宽的短刀已经插进他的腰腹,他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整个人就身体一斜倒在血泊中。
司马师当即皱紧眉头,虽然不至于慌张,但如此熟悉且有利益勾结的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心里难免恐慌和不安。
“荀先生不必害怕,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没有人能在水神宫骗我,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骗我,尤其是身边的人!素也把他视为大哥,但他竟然利用素也监守自盗,事后还大张旗鼓的打击素也,甚至是引导素也去诬陷你,这些事我都查清楚了,也没有再给他机会的必要!”詹水兴语态轻松,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幸得宫主明察,小的在位期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却不想被他猪狗一般狼心狗肺的人暗害,差点误会荀先生,小的在这里知错了!”詹素也端着带血的短刀,当即跪在詹水兴面前。
“行了,荀先生心里是明镜一样的人,你说的几句话于他只当是梦语一般。回去以后可要踏踏实实做好分内的事,也不枉我对你的心思。就把他安置在这里吧,他的家人要是愿意陪他,就一并送到这里来……”
借着朦胧的天色,詹水兴把目光看向司马师,司马师故作镇定的点点头,其实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