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随事迁,如今时默跟裴衡再回不去从前。
表兄弟反目成仇,放京圈里不知要引起多大笑话。
都说这世上最熟悉你的莫过于亲人,骨血之下,才知互相软肋。
白家刻在骨子里的门户之见,时默再了解不过了。
设计大姨知晓裴衡的“荒唐”,施压裴衡的感情,插手让裴衡退出这场情事的竞争,这是时默的目的。
兄弟阋墙、纠缠一女,白家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丑事”发生。
更别提姜亢宗先是他的初恋,才是裴衡的恋慕对象。
于情于理,这场设计天衣无缝,完美至极。
偏偏半路杀出一个白昭,身为白家人却支持了亲弟弟的“离谱”,时默想不明白。
更想不明白的是白昭替裴衡向白妘隐瞒了这件事后,还不顾亲戚情面全网下黑通稿引导对他不利的舆论。
他跟这位表姐素来没多少交集,唯有逢年过节的问候拜访。
记忆中,白昭从小就寡言少语,却又早熟稳重。
面对长辈她能相谈时政,面对小辈她言辞疏离。
肖似大姨的眼睛里时常盛满了冷漠,这让天性敏感的时默从小莫名惧怕。
总觉得万一靠近,就会不小心惹怒了这位表姐,看起来有种无形的危险。
多年的印象让他没有立即给白昭打了电话,在不确定对方态度之前,他给白昭发了一条微信。
“表姐在忙吗?”
既是试探,也是招呼。
斟酌思考着要向白昭如何开口询问,问她为什么不顾情面吗?
还是先问在背后搞鬼的人是不是她?
白昭会承认吗?
尽管时默有一种“那就是白昭所做”的直觉,他还是有所顾虑。
亲戚之间撕破脸总归不好,他不想跟白昭闹僵,哪怕他和裴衡的关系再不复从前。
正思考着,手机“嗡嗡”震动,跳出的消息栏里是白昭的名字。
时默连忙拿起手机,看到消息后却变了脸色。
“动作挺快的,这么快就找我了?”
“也对,毕竟先算计小衡的人是你,我妈那么轻信于你,说不一定已经告诉你,你算计落空了吧?”
他还没有询问什么,白昭就先一步戳穿了他的意图。
白昭的回复信息量很大,带着嘲讽的语气不讲任何情面,已经表明了她搞他的缘由。
时默一时语塞,有种被人看穿后面上火辣的不适感。
更多的却是委屈和愤怒。
凭什么白昭就这么无所谓地用轻蔑的语气跟他讲话?
他承认他卑劣算计了裴衡,但那也是裴衡先不顾兄弟情面争抢他的爱人吗?
如果他裴衡真的清白,白昭又何惧大姨知晓一切?
压抑的怒火在心底燃烧,时默咬着腮帮,才强忍住没有失控。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才配得上表姐一声算计。”
“就算我真的告诉了大姨裴衡谈了恋爱,这事也很正常,我对不起最多就是漏了裴衡的口风,跟表姐又有什么关系?”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半分钟,白昭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时默按下接听键,就听到白昭讽刺的声音。
“别给我装不懂时默,你也好意思装无辜?不是想问你犯了多大的罪吗?那我告诉你,挑拨我的家庭关系就是你的罪行!算计小衡就是你的罪行!”
“小衡有我护着,算计到他头上就是在打我的脸。你自己家宅不宁,就想搞得我们也家宅不宁,我还能不明白你那点儿心思吗?收收你的狐狸尾巴,你们娱乐圈就没一个简单的!”
白昭的话像一盆冰水,在冬夜里直接迎头泼下,浇得时默遍体生寒。
“原来表姐是这么看我的,在表姐眼中,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是个小心眼的可怜虫吗?”
他语气悲凉,白昭说他自己家宅不宁,所以想搞得别人家宅不宁,这句话实在太伤人了。
“谁知道呢?”白昭语气轻飘飘的,虽是反问,可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她的眼里,他就是那样的人。
最痛的莫过于至亲的误解,自从妈妈跟他断绝关系后,时默早已把大姨一家当成了母家那边的亲人。
像是钝刀子割肉,在他心脏上一下下划着。
时默失去了所有辩解力气,甚至自己把刀捅到了心脏更深的地方。
“我是卑劣的小人,那裴衡呢?他明知道姜亢宗对我有多重要,可他还是不顾礼教抢了自己表哥的爱人,他算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白昭这些,也许只是想证明什么。
“表姐说我是小人,那以您的人品,又为何做出纵容弟弟抢表哥女朋友的‘丑事’发生?还不顾亲戚情分毁掉亲表弟的名誉,您做事不也很绝?”
“你明知道这会对我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我是公众人物,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外人尚不会如此,可您不仅做了,还毫无愧疚……”
“裴衡是你的弟弟,那我呢?我也是你的表弟,你说我卑鄙,你大可以骂我咒我,可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比我这个卑劣的小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时默一口气说完这些后,胸脯依旧起伏不定,情绪颇为激动。
白昭却不以为意,声音淡然:“就算裴衡真的抢了你的女朋友,那又如何呢?”
“他是我白家从小宠着长大的孩子,如果裴衡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他,包括他的爱情。”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的弟弟只有裴衡一个。表弟?从前喊你表弟不过是小衡喜欢你,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是亲戚,就要顾及这可笑的血缘关系把你供起来吧?”
“知道吗?你现在的言语就像一个三岁小孩吵着闹着要一个公平,你想让我说什么,承认我也很卑劣?还是想让我愧疚?事实是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白昭字字诛心:“我可以永远是裴衡的底气,裴衡也有我们全家护着,这就是事实。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对他不利,时清宴已经老了,时家也只有你,如果不想让时家也完蛋,你就该收起心思,低调做人。”
到了最后,白昭竟然拿爷爷和时家威胁他?
哪有什么对错,不过是偏心。
电话不知如何已经挂断了,可时默却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小丑,妈妈不要他,亲戚厌恶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对他说这些冰冷的话,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很恶心的人?
是他自己没有发现的缺陷吗?才让老天爷这么对他?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车辆翻滚被撞,他的腿被压得疼痛麻木,耳边是轰鸣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
混杂着模糊的说话声,没有一个人要理他,哪怕他快死了,也没有在乎。
伤口被雨水打湿,纱布冷得刺骨,以为阴干了,却透着一股子霉味,如同他的灵魂。
在寒冷的冬夜里,时默抱起了屋内的纸箱走向车辆。
车子一直往前开,远离了市区和人烟,到了荒郊一处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