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二十七年春
虽然因为娶了姜妧姎,容予早早地便升任二品大员,可按照大盛官制,若想做宰辅,必须做过地方大员,有主政一方的履历。
景帝有心抬举容予,却也不能不循礼制。
容予自己也认为一个好官必须听得到百姓的心声,看得到黎民的疾苦,若只在上京官场混终是纸上谈兵。
于是容悠和容恪三岁时,容予外放蜀地主政一方,容悠和容恪七岁时,容予又从蜀地调任江南。
七年外派,容予走哪儿,就要把姜妧姎带去哪儿,姜妧姎不想去都不行,夫妻两人竟从未分开超过一个月。
容恪早慧,三岁便能识得千字,五岁能作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便开始试着写经史文章。
去岁他写了篇《民本赋》,观点虽稍显稚嫩,不够针砭时弊,用词也略显浮夸,可考虑到他九岁,便能写出这种水平的文章,还是让教他的夫子叹为观止。
容恪的夫子,那位江南大儒当即向容予和姜妧姎请辞,言称他的水平已经教不了容恪更多。
打那位名满江南的夫子请辞后,容予和姜妧姎又为容恪请了好几位名师,然那几位夫子都在读完容恪写得文章后婉拒了。
最后一位先生委婉地表示以容恪之才学若能提前入国子监读书,有望打破他父亲容予创下的十六岁中状元的记录。
遍寻名师未果,又恐耽误了容恪的课业,容予和姜妧姎不得不将容恪提前送回上京进国子监读书。
姜妧姎本想带着容悠跟容恪一起回京,陪在他身边,却被容予以男子汉大丈夫当尽早独立为由给拦下了。
看着自家老爹不舍得跟娘亲分开,却打着教他独立的幌子,容恪满脸嫌弃,却没说什么。
还是容悠看不过眼,打抱不平道,“爹爹已过而立,还离不开娘亲。弟弟才九岁,谈何独立?”
然姐弟俩的抗议在容予的父权威胁下,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容恪终是在暗卫的护送下独自回了上京。
两个月前,景帝一纸诏书擢升容予做了副相,长达七年的外派生涯到了尾声。
因为需要与接任官员交接,手头还有些未处理事宜,容予便在江南多待了些时日。
姜妧姎思念儿子,等不及他,调令一到,便收拾行囊带着容悠坐上了回京的官船。
于是容予迎来了成婚十一年来,夫妻二人分开的最长记录—足两个月。
因惦记妻女,江南事了,容予便马不停蹄地回了上京。
为了给姜妧姎一个惊喜,容予没有命人回府送信,只带了侍从低调地回府。
到了府中,刚到未时,论理是午憩时刻,在江南时,这个时辰姜妧姎都会小憩片刻。
外放前,姜妧姎给行云、楹风和青离等人从赴京赶考的举子中,府中的管事里,殿前司的适龄未婚儿郎中挑选了夫婿,将她们嫁了出去。
在蜀地和江南住所用得下人也都留在了当地,现在府中全是新面孔。
一时间容予竟找不到相熟的面孔问话。
他在府中里里外外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姜妧姎和容悠的影子,只有容恪和他的小伙伴在后院比射箭。
看到容予回来,容恪放下弓,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爹!”
语气冷静,半点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倒像是容予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乙丙。
容予轻啧一声,男孩终究是没有女孩贴心。
若是容悠在,分开这么久,看到他回来,早就两步跳到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甜甜蜜蜜地诉说着对他的想念了。
若是姎儿在,也会钻进他怀里,娇娇嗲嗲地撒着娇。
要这小子何用?
容予心内嫌弃,面上却不显。
和容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见到容予,也纷纷喊着,
“姨丈好!”
“见过姑父!”
“给舅父请安!”
容予定睛看了看,和容恪一起玩的都是亲朋好友家的孩子。
有陆九渊和沈星洛九岁半的长子陆幸,他还带着他同父同母的七岁的弟弟陆知。
还有姜幼薇和谢临的长子谢宁,崔蘅和江听澜的老二年方七岁的崔恕,温芷希和薛怀忆的独子薛忍。
在容恪身旁,还站着一位眼生的男娃,约莫六七岁,看着竟和容恪有七分像。
江南的官署驻地在金陵,薛崔两家的祖宅便在金陵,因此崔蘅表兄和怀忆表弟每年都会带亲眷回祖宅住上些时日。
陆九渊前些年被派去江东大营任参将,距离金陵不过半日行程,也只比他早半年调回京。
而姜幼薇时常带孩子去江南别院小住,是以这些年虽然容予和姜妧姎在任上,同他们却没断了联系,几家的孩子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容予都认识。
容予心念微动,抱起他,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男孩也不认生,搂着容予的脖子,中气十足地答道,“舅舅,我叫沈壮壮,我爹是沈霁!”
是了~
容予心道,容恪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和容恪像,便是和他像,外甥似舅,除了他一母同胞的阿姐,还有谁的孩子会和他长得像?
阿姐和沈霁去漠北十年,同他们一直书信往来,从未见过,只在信中知道阿姐和沈霁有了个儿子。
容予摸摸他的脸,温声道,“你娘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儿?”
壮壮,啧,真是不走心~
沈壮壮骄傲地答道,“我娘说贱名儿好养~”
容予闻言有些心酸,阿姐初入宫时,原本怀过一胎,被后妃设计小产,打那之后御医便断言她此生生养不宜。
从阿姐的信中知道就这一个,还是他们在西域寻遍名医吃尽了苦头才怀上的。
容予将他抱得很紧,又问了他许多问题。
知道他到了求学的年纪,漠北没有好的夫子,沈霁送他回上京读书,将他送回京交给沈毅夫妇后,沈霁没多停留,便又返回了漠北。
“爹爹,你问完了没有,问完了就快走吧,别挡着我们比试。”
看容予问个没完,容恪有些心急,爹爹真是越来越啰嗦。
被儿子无情地驱赶,容予再次感慨,儿子终是没有女儿贴心,若是悠儿在,才不会撵他走。
这么想着,容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只有你们这些臭小子在,你们的姐姐妹妹呢?还有你们娘呢?”
世家大族,年岁相近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是常有的事,可历来都有女眷陪同。
今日他寻遍了府中,除了这些臭小子们,府中并无女眷身影。
陆九渊和沈星洛三岁的小女儿陆淼不在,沈度的独女沈云初不在,崔蘅和江听澜的大女儿崔凝歌不在,姜幼薇和谢临的幼女五岁的谢容不在,就连他的悠悠也不在!
提到这个,那群臭小子顿时委屈了,七嘴八舌地跟容予诉说着他们的娘亲有多偏心。
谢宁:“大姨母和娘亲她们带妹妹们去看变戏法了,嫌我们吵,不愿带我们去。”
陆幸:“娘亲说女子的事,让我们男人少掺和~”
就连向来冷静的容恪都罕见地瘪瘪嘴,“娘亲说带我们去了,我们定会跟爹爹告密,让我们待在府里自己玩。”
女子的事?
告密?
容予眉心蹙起,看个变戏法,还怕他知道,这戏法怎么透着股子诡异?
“所以你们娘亲到底带着你们的姐妹去做什么了?”
沈壮壮大声回道,“舅舅,他们都不知道,我知道!”
“哦?哥哥们都不知道,壮壮怎么知道的?”容予旁敲侧击。
沈壮壮满脸骄傲,“姑姑们怕我一人在上京孤单,去哪儿都愿意带着我~姑姑们今日原也要带我去的,是我自个儿不愿意去。看美男子哪有和哥哥们玩有意思!”
美男子?
容予脸蓦地沉了下来,“壮壮能不能告诉舅舅,舅母去哪儿看美男子了?”
“西柳巷的望春阁~”
望春阁
近来望春阁从东南请了支杂耍团,这支杂耍团名义上以变戏法为生,但因其成员由二八年华眉清目秀的美少年组成,那群少年们或姿容昳丽,或嘴甜会哄人,或体魄强健,总之帅得风格各异,吸引了上京一大批有钱有闲的贵妇人来看。
望春阁背后的东家是韩曦宁,所以早在请这支杂耍团来上京之前,韩曦宁就请过姜妧姎。
只是姜妧姎跟着容予外放七年,好容易回到上京,忙着走亲访友,进宫陪景帝沈后小住,去国子监询问容恪的学业,还有给容悠请教习,一直不得空。
直到这几日才闲了下来,邀上姜幼薇、沈星洛、蒋南烛、江听澜和温芷希等故交带上女儿一起来赴约。
戏法很精妙,耍戏法的男子也确实看着赏心悦目,一整个下午她们几人看得目不转睛,就连身旁的女儿也一直夸台上的叔叔们帅。
节目的间隙,看台上的女眷们纷纷往台上扔银子、首饰、假花等以示打赏。
她们几个都是不缺钱的主,在那种情况下,又有女儿在旁边撺掇,一个个打赏起来更是毫不手软,惹得台上表演的男子频频往贵宾席看。
能在那片区域就坐得非富即贵,若能傍上她们,下半辈子无虞。
这么想着,台上的男子冲着贵宾席表演地更起劲了,媚眼抛得眼快抽了筋。
“娘亲,哥哥们真好看!”
容悠红着脸抱着姜妧姎的胳膊看得起劲,看到兴起时,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小金锞子不住地往台上扔。
蒋南烛打趣她,“悠悠,比你爹和你弟弟还好看吗?”
容悠语塞,“爹爹和弟弟再好看,看久了也就那样。”
她生下来就对着爹爹和弟弟那两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看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感觉了。
姜幼薇接道,“悠悠说得没错,以色事人,色衰爱弛。男人也一样,再好看的脸,看久了也就腻了。”
江听澜期期艾艾道,“二公主,孩子们都在呢,你别教坏小姑娘,陆夫人的小女儿陆淼才三岁。”
今日她们都是带着女儿们来得,最大的容悠也不过十岁,最小的沈星洛的女儿才三岁,当着女儿们的面说这些多难为情。
正看到兴起被突然点到的沈星洛摆摆手,大大咧咧道,“二公主说得没错,天天对着一张脸有什么意思?陆九渊那张脸我早都看腻了,美少年多新鲜啊!”
沈星洛说完,还不忘点到一直没说话的姜妧姎,“妧姎妹妹你说是不是?”
自然不是,姜妧姎下意识想反驳,不管是人还是物,她只喜欢属于自己的。
旁人的再好,不属于自己,她也不会生出占有欲。
若是自己的,便怎么看怎么好。
容恪就不说了,她生得自然是极好的。
容予是她男人,长得还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台上的男子谁都比不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看着容悠满脸的雀跃,和姜幼薇,沈星洛的目不转睛,她又实在不想破坏她们的心情。
便随口敷衍道,“那是自然~”
话音落,背后突然传来阵阵阴冷,身后多了几团气势迫人的阴影。
“姜幼薇,你胆肥了?”
“沈星洛,你居然敢带淼淼来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她才三岁?!”
“姎儿,为夫这张脸,你看腻了吗?”
背后响起几道气急败坏的男声,她们骇然回头望去。
容予、陆九渊、谢临、崔蘅、沈度等人赫然在她们身后站着,不知来了多久。
蒋南烛、温芷希和江听澜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所以亲亲热热地上前揽着她们男人的胳膊,柔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沈度左手牵着蒋南烛,右手拉着独女沈云初往外走去,“路过,接你们回家。”
崔蘅也拽着妻女,急道,“听澜,日后少跟着容予他媳妇来这种地方,你别被她带坏了~”
薛怀忆贴心地给温芷希带了件披风,为她披上,“我怕你冷,给你送件衣服。”
看着其他三对亲亲热热地离去,姜妧姎、姜幼薇和沈星洛这三个方才最大言不惭地,将自家夫君得罪了个干净的女人互相看了看,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大祸临头的不幸。
姜幼薇率先发难,“谢临,你又想没事找事不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无理取闹,做男人要大度,不要学些争风吃醋的小家子气做派。”
主打的无理搅三分,恶人先告状。
离谱得是谢临真被她的架势唬住了,他站在那里,胸腔起伏不定,却没有再冲姜幼薇发作。
姜幼薇说完,一把拉过身旁五岁的小女儿,将她推进谢临怀里,“女儿困了,快把她哄睡。”
说完也不管谢临反应,径自往外走去。
主打地我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谢临无奈地看看怀里的女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远远地,姜妧姎看到谢临伸出手似乎想去牵姜幼薇的手,却被姜幼薇一把打开。
姜幼薇这妻纲立得倒是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要威风得多,姜妧姎有些心酸地想着。
那边陆九渊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沈星洛,似乎在等她解释。
沈星洛抱起肉嘟嘟的女儿,塞进他怀里,“淼淼又胖了,人家抱了一下午,胳膊都酸了!喏~你抱会!”
陆九渊脸上生气,手上还是顺从地接过女儿的小身子,瓮声瓮气道,“今日之事,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沈星洛怔了怔,从善如流道,“为了要女儿,人家十年给你生了三胎,你不是常说,我是你们陆家最大的功臣?怎么着,功臣带孩子累了,出来放松一下,换换心情,你也不允吗?”
陆九渊很想说生孩子跟你出来看美男子不是一回事。
更何况府中有乳母,有下人,孩子不用她亲自带,他的俸禄也尽数上交,平日里一家五口都听她的,这些还不够吗?
可是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小脸,他突然说不出来了。
是啊,他做得这些,同她鬼门关里走了三回的风险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累了就歇着,孩子我得空也会帮忙带,可你出来看美男子算怎么回事?”
抱怨的话说出来,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无奈。
“啊~不是我想看,是淼淼想看,我带淼淼来见见世面。”
沈星洛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锅甩给三岁对美丑还没有概念的小女儿。
“淼淼,跟你爹说,是不是你想看?”沈星洛掐了掐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蛋。
陆淼才三岁,沈星洛在连生了陆幸和陆知两个儿子后,原打算封肚不生了,她怕再生一个还是儿子。
结果一次陆九渊醉酒,两人同房没有避,意外有了,得了淼淼,终于满足了陆九渊想要女儿的心。
陆淼还不是很能听懂大人的话,听到娘亲问她话,乖巧地拍着手,憨憨道,“淼淼想看!爹爹,是淼淼想看!”
“陆九渊,你看,都说了不是我想看,是女儿想看!”
陆九渊被女儿气笑了,他亲亲女儿的小脸,无奈道,“小傻瓜,被你娘卖了,还帮你娘数钱呢!”
“今日我便不同你计较,再有下回,我定要让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为我做主!”陆九渊沉着脸对沈星洛傲娇道。
“好嘛,好嘛,没有下回了!我爹和娘还不是站在你那边!”
陆九渊抱着女儿走了,沈星洛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地用帕子擦擦他头上的汗,和女儿嘴角的口水,一家三口的背影看着倒是极近温馨。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贵宾雅间,转瞬人走完了,只剩了容予,姜妧姎和容悠。
看着姜幼薇和沈星洛使得手段,姜妧姎无语望天。
她很想说她们用得都是她想用得手段。
如今被她们用了,她再用,容予定然不吃那一套了。
容悠也大了,苦肉计都没得使!
“姎儿,你就没什么想说得?”容予凶巴巴地问道。
阔别两月,原以为姎儿定如他思念她那般,在上京等着他。
不曾想,人家日子过得好着呢,还呼朋唤友地来看美男子,那他算什么?他在姎儿心中算什么?
姜妧姎叹了口气,“夫君,你看隔壁雅间,是右相的家眷在,你再看那边,是吏部尚书的家眷。”
“你如今位居副相,你的同僚的家眷都来凑这个热闹,我不来,岂不损了你的面子?我和悠儿都是为了你啊!”
姜妧姎言辞恳切地说完,拉着容悠的手,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好了,你爹的面子也顾忌到了,我们走吧!昨儿先生教你的琴你有没有学会?没有学会待会回府,娘陪你再练练。”
容悠忙不迭点头,“中间有段指法,悠儿怎么练都练不对!”
看着姎儿没事人般带着女儿走在前面,容予磨了磨牙。
别人都成双成对地离去,只姎儿将他无视了个彻底,这真是一点没把他放在心上啊!
回府后,容予针对姜妧姎和容悠今日的所作所为慷慨激昂了一柱香的功夫,从礼义廉耻讲到夫妻之道,从人伦讲到非礼勿听非礼勿看,直把姜妧姎和容悠听得头大。
看他还有滔滔不绝之势,姜妧姎悠悠地来了句,“夫君,你怎么越老越啰嗦?”
容悠深有同感地点头,“爹爹,书院里白胡子的先生才会说个没完!”
被姎儿和女儿嫌弃的容予顿时哑火~
老?
姎儿这是嫌他老了?
可他也只有三十三岁啊!
所以今日先是嫌弃他的脸,现在又嫌弃他的年纪,姎儿这是厌了他吗?
姜妧姎带着容悠去练琴了,容予还沉浸在被媳妇和女儿嫌弃的打击中,坐在太师椅中,半晌说不出来话。
一旁的容恪突然说道,“爹,娘亲和姐姐嫌弃你,恪儿不嫌弃你,恪儿是爱你的!”
儿子难得说出这般温情的话,容予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男子汉大丈夫,少肉麻!”
有些话还是香香软软的老婆,和乖巧懂事的女儿说出来听着顺耳。
从臭小子嘴里说出来,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夜
容予还没有从白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他臊眉耷眼地回到卧房,步履沉重。
卧房内,层层床幔落下,将床内景色隐去。
容予去盥洗室洗漱过后,回到卧房,床内仍是毫无动静。
容予委屈,姎儿不哄他也就算了,居然不等他就自个睡了?
这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这么想着,容予随手撩起床幔。
下一瞬,床内迤逦的景致让容予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姎儿未着小衣,仅着烟粉色轻纱躺在荼白色锦缎上,青丝铺陈,**横陈,冲他笑得柔媚。
“姎儿,你这是?”容予喉头微动,指节捏紧。
姜妧姎起身,藕臂揽着他的脖颈,将柔嫩的小脸埋在他的颈窝,吐气如兰,“夫君,这样的道歉方式,你喜欢吗?”
气血瞬间上涌,字从喉间挤出,“为夫就知道姎儿心中是有我的!”
衾被翻涌,红绡帐暖,良辰美景,佳人在怀。
——
三个月后,面对太医诊出她又有孕的消息,姜妧姎欲哭无泪。
容予却笑得像偷了腥的猫般,“那夜姎儿诱人到了极致,为夫实在没能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