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剪秋就是在这种时候一路从象山讨饭到慈县的,同行的还有难友吴胖子。
当初在象山,县衙把海盗人质的各人身份核对完之后,确定他们俩人不是细作或者是来路不明的人以后,就把他们俩放了。
至于吴胖子说的被海盗劫去的那些财产想要归还,是不可能的。
想要县衙给盘缠回老家更是门都没有。
吴胖子讨要几番之后无果,还差点被下大狱,也不敢再闹了。
只能灰溜溜和陈剪秋一样,两手空空出了县衙。
二人都会识文断字,初时在象山找了份跑腿儿和抄书的活儿,倒也能糊口。
陈剪秋医术好,他倒是想找一份坐馆大夫的活儿,可是他找不到人给他做保,又不是本地人,没有医官肯用他。
做账房就更不用想了!
没办法,只能先从苦活累活干起,毕竟要吃饭。
而且两人都是想要回家的,山高水远,盘缠就是个大问题。
吴胖子有多年经商经验,心思灵活,让他老老实实给别人上工只为一日三餐,那是不可能的。
俩人拿到第一个月的月钱后,吴胖子便说服了陈剪秋一起做小生意。
本钱不多,还不到500文,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吴胖子对这笔钱怎么用很慎重,甚至比他当初经手上万两银子的货银还要紧张。
仔细观察后,他决定去乡下收一些比较老旧的古玩字画到城里卖。
得益于从小的成长环境,他对古玩字画有一定的品味和经验,那种烂大街的他不要,挑选的都是比较特别的,虽不是大家所作,但上了年头,买的就是古香古色。
乡下人大部分都不懂这些,可以用极低的价格收过来。
目标客户群体则主要是读书人,包装甚至都占了成本的一半以上。
这时候只有读书人有钱,也只有读书人的钱比较好赚。
吴胖子的定位很明确。
起初确实很顺利,陈剪秋帮着打打下手,跟着一起混了好几顿饱饭。
但是好景不长,两人很快被人盯上,他们没有背景又没有根基,就算被别人套麻袋,一棍子打死也没人知道。
最后在地痞的威胁下被赶出了象山,还被抢光了所有的钱。
吴胖子简直想哭!
世道太艰难了,简直是不让好人活命啊!
于是两人便开始了乞讨之路,准备去下一个县城。
谁知这时候朝廷又开始征收徭役赋税,老百姓活得更艰难了,就更别提他们这些叫花子了!
什么叫生不逢时,时运不济,这就是!
饶是陈剪秋心态一向都好,这下也绷不住了。
任你有百般武艺却施展不出来,那叫一个憋屈!
俩人饿瘦了一圈。
“如果上天非要这样折磨我的话,还不如让我继续留在海盗岛上,起码能吃饱饭啊”,吴胖子摸着自己又松了一截的裤腰带道。
“再坚持坚持,其他叫花子不是说前面慈县的县太爷在施粥吗,咱们去那儿,有一口粥水吊着起码饿不死,后面的再从长计议吧!”陈剪秋摸着肚子回道。
还好他是大夫,认识一些能吃的草药,这门手艺算是救了他。
俩人到慈县时,除了脸上身上比一般叫花子干净些,其他的和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兜比脸干净!
施粥是在每日午时和申时末,两人正好赶上了。
吴胖子端到属于自己的热粥水的时候,感动的差点哭了,眼含热泪道:“这县太爷真是个好人啊,等我回家了定要给他塑个金身放在菩萨旁边!”
陈剪秋喝完热粥也喟叹一声:“是啊!”
说完舔了舔碗,继续道:“要是粥里能不放这么多沙子就更好了,太咯牙了!”
“有的吃就别挑了,我看这慈县还不错,等明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活干吧”,吴胖子道。
两人在慈县一连混了好几日,才终于找到了一份帮忙晒书的临时工的活儿,一天管两顿饭,没有工钱。
这还是别人看他们俩人都识字,谈吐也不错,这才在一众人中选中了他们。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他们要做事的地方是在县学。
管事的边走边道:“你们俩的任务就是在这几日里面,趁着日头好,把县学所有的藏书案卷都晒好,有虫蛀的地方重新修补粘贴,再放上樟脑丸,这活儿不难,但做事得小心,千万不可粗手粗脚损毁了,不然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人到了藏书楼。
里面有两个县学的人在喝茶。
管事的连忙上前弯腰谄笑道:“两位秀才公,按二位的要求,小的将人给你们找过来了,这两人都识字,通些文墨,字迹也端正。”
“嗯”,其中一人颔首“嗯”了一声,态度倨傲,道:“规矩都跟他们讲清楚了吧,要是有人问起的话,工钱一天是20文。”
“这您放心,小的都讲清楚了,他们只要管饭就成”,管事的笑道。
“那就成,你带他们上去吧”,此人道。
吴胖子知道工钱被昧下了,但没想到被昧了这么多,是一点儿也没给他们留啊!
他算是知道打工人的心情了,他发誓,等他回了本家以后,一定好好治治底下贪污纳垢的风气,底层打工人太不容易了!
县学的食堂饭菜分量很足,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流离漂泊后,两人总算是再次吃到了热乎乎的饱饭。
晒书的工作对于两人来说有些繁琐,但并不难。
一晃两日过去,这日张平安按计划好的日程带着教瑜一起去县学巡视。
慈县读书人不多,县学也冷清,学员都是那几个经年的老秀才,家里也不差钱,就在县学混着。
张平安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也没抱什么期望,只是走个过场。
谁知竟在藏书楼碰到了故友。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