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了,顾大伯!”
朱振宇一声冷笑道:“你哪里是为独孤姑娘眷顾余亲,不过又是在替你们朱府......”
“咱们朱府,公子!!”
顾子鲁气急说道:“大哥,你看公子都被你气糊涂了不是?这时节......”
“是啊,这时节,我哪里还有心肠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朱振宇泪流满面道:“这样吧,他自己不是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吗?!只要他先能把阿梨医活了,别说是千军万马,就是刀山火海里,我也愿意替他们奔走效劳!”
“唉!朱公子莫急,我们也自知不该在此时劳动您大驾的,奈何为人子女,不敢顾惜生死、情面行事。”
李明德也是再度落泪道:“顾大爷,要不然,只得烦劳您和这位铁总管......”
“不,你们谁都不许去,一个都不许!”
朱振宇任性喝道:“除非谁能将阿梨复活,否则,就先让我下去陪她再说!”
“这......”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为难不已道。
“爹爹,娘亲!!”
终是李丹凤熬不住,再次跺脚痛哭道:“阿梨姐姐,阿梨师姐啊!师父,师叔哇!......算了,大胡子,哥哥,咱们谁都救不了,也没法儿替谁报仇,干脆陪着阿梨姐姐,一起跳崖算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凤儿,不得乱来!”
龙髯客急忙揽住了她的臂膀,以防她不小心坠崖说道。
“阿梨,阿梨!!”
“阿梨,爹爹!”
肝肠寸断的朱振宇和方寸大乱的李明德,也不由得跟着再度痛哭了起来道。
“公子!”
“李兄!”
顾子谦等人无从劝解地头疼叫道。
“请大家稍安勿躁,收起眼泪,莫要自乱了阵脚!”
大家正哭泣、纷乱之间,悬崖之下,忽然如此传来了一声清朗之音道。随即,大家眼前一花,多出了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
“阿梨!”
朱振宇听到这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一瞧,果见是阿梨一身白衣、白裙,好整以暇地站立在悬崖边上!心里不禁惊疑不定,又悲、又喜,恍然若梦,喃喃说道:“阿梨,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也死了,这里是不是黄泉幻境啊?油炸锅呢,阎罗王呢?不对,铁锹在哪里,我答应过要为你来种芙蓉花儿的!顾大伯,你快放开我啊!”
“阿梨姐姐,你没死!”
“阿梨,你活过来了?!”
“独孤姑娘!”
李丹凤等人同样惊异、狂喜万分,更兼难以置信道。
“大哥,你还不快放开公子!——公子,你傻了吗,说什么胡话呢?!阿梨姑娘和你,这不都还好好地活着吗??”
此际,反而是顾子鲁最为清醒和镇定,连忙示意顾子谦为朱振宇松绑、解穴,一巴掌推他向前道:“我就说嘛,阿梨姑娘武功那么高强,人又聪明机灵,怎么可能被柯芙蓉那妖妇几句话一逼,就傻乎乎地跳崖死了呢?!你看看,这不就对了?!”
“闭嘴!‘阿梨’二字,也是你叫得的吗?!”
朱振宇半傻半疯地呵斥了他一句后,便痛哭嚎啕地冲上了前去,口中叫道:“阿梨,阿梨!!我不管你现在是生、是死,反正我都要和你永不分离、生死一处,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说着,便一把抱向了她道:“你别想再甩开我了!”
“朱公子,请自重!”
大家本以为阿梨会闪身躲开,并厉声劝诫他道。谁知阿梨并没有闪躲,而是任其搂抱了个满怀,柔声说道:“朱公子,你莫哭!我这不是好好儿地活着,一点事儿都没有吗?这大半年来,你还好吗?”
——原来,阿梨在跳崖之前,也曾仔细观察过脚下的悬崖,见其浓雾弥漫的深处,隐约可见一处斜伸的石块略微凸出,可做落脚之处,她的内力稍比柯芙蓉高深,目力自是微强于对方,故此才敢如此托大,反身就敢轻松跳下,然后等经过石块时,利用脚尖儿微微一钩——用的,还是对付柯芙蓉的老招式:“戏剪龙尾”,稍稍缓解了几分下坠之势,同时拔剑出鞘,用天雨剑在峭壁之上使出了天女散花剑法的第三式:“一枝傲雪”,深深一刺,将自己紧贴、固定在了浓雾之中、悬壁之上,任凭悬崖上的众人如何叫嚷哭喊,柯芙蓉踢下的巨石如何在面前翻滚直坠也是一动不动,一直等到柯芙蓉走远不再回头了,这才收起了天雨剑,翻身一个跟头,足尖在石块儿上用力一点,凭借着一跃之力,施展开了扶摇轻功,双足互踏,升上了悬崖之上的平地,止住了大家的混乱势态。
其实,对于这一番逆天的一系列操作,阿梨的心中,也并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乃是抱着必死之心跳下去的,故此如今再次面对朱振宇,便真若恍如隔世的一般,再加上分开的这大半年来相思刻骨,一时于心情激荡之下,竟然抛开了世俗礼教,投身与他相拥并柔声安慰了两句。
“好、好、好,”
朱振宇如堕梦幻仙境,狂喜无比,紧紧抱住阿梨,连声答道:“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什么都好,怎么都好!!”突然又想到李明德在一旁看着,便又一改做小伏低的口吻,大模大样道:“什么朱公子,明明是夫君好不好?!为夫这半年多来,当然对你甚是想念,牵肠挂肚的,娘子,那岂能好得了吗?!”
“朱公子,请谨言慎重!”
众人看得、听得目瞪口呆,阿梨也是面色一红地急忙挣扎脱身道。
“独孤姑娘,你既然没有大碍,为何耳听着我家公子为你寻死觅活、大悲大恸,还要躲在暗处无动于衷、听之任之?!”
顾子鲁此时也醒过味儿来,开始蹙眉不悦道:“害得我们大家也都跟着着急忙慌,要死要活的!”
“是啊,阿梨姐姐!”
李丹凤这才得出“空位”,扑上前来,紧紧抱住她道:“我好伤心啊刚才,只想和朱公子一样,陪着你跳崖好了!”
“丹凤妹妹,实在是对不住。”
阿梨轻轻拍着她的手臂,抱歉说道:“我虽然凭借着一块儿突出的岩石缓住了身形,又借助着宝剑吊挂在半空中保住了性命,但是柯家姐姐的性格,你们也是了解的,如若我太早现身,她知道我没事,咱们今天就麻烦大了。相反,正如你们方才所见,只要她以为我死得确凿无疑,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安全无虞的。”
“是啊,的确如此。”
余下的人皆都点头说道:“独孤姑娘(阿梨)如今没事就好。”
“朱公子,我刚才分明听你说了,只要是谁能将我复活了,你们朱府就情愿为国公大人夫妇去奔走一趟。”
阿梨拉着李丹凤的小手儿,为她说情道:“现在我已经把我自己复活了,你也应该践行诺言,陪我去军营里走一遭儿了吧?!”
“行,只要是陪着你,水里、火里我都去得,何况只是军营呢?!”
朱振宇一口慨诺道。
“公子,此事怕有危险,不如交给属下们去做......”
顾子鲁阻拦说道。
“有独孤姑娘和铁总管、龙少侠三人在,”
顾子谦反而微微一笑道:“你就不必多虑了,二弟!”随即,便向龙髯客抱拳说道:“龙少侠,请在前面带路——去到之后,便请代为传话,只说我们朱府一行为寻觅独孤姑娘路过此处,听闻故友孙大将军驻扎在此,特地求见借宿一夜......”
“届时孙大将军碍于往昔的情分,”
龙髯客会意大喜道:“必得亲自率子接待。虽说他多半不肯放过我世伯夫妇,可以阿梨姑娘和铁总管的身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又有我和顾大先生在旁辅助,拿住孙大将军父子几个做伐自是不难,到时候儿,他是赏脸也得赏脸,不赏脸也得赏脸了——”
“正是如此。”
顾子谦更有圆满之法道:“况且据那柯芙蓉所说,卫国公夫妇的神智,已是混沌不清了,咱们满可以威逼之外,再施以利诱,用重金打动孙大将军,只上报说他们二人夜寅乱走,失足跌落山崖,坠亡也就是了。”
“如此最好。”
众人深以为然,便趁着天色刚要落黑,赶紧下山而行。途中阿梨生怕龙髯客和李丹凤难以接受,只说是去年九月初旬,独孤远峰和高锦娘不幸双双染疾故去,并没有提及其它。
“万万没有想到,我师父竟然是无名夫子的师姐,而你是我的师妹。”
龙髯客叹息落泪道:“可恨我既没有尽孝,也没来得及拜见师叔,两位师尊就罹遇了这般的不幸!”
“是啊,师父的一生,想是很苦、很苦的,”
李丹凤擦拭着眼泪说道:“不然,为何总戴着一张哭脸面具呢?”
“天意如此,我师父生前常说,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咱们江湖儿女,不可太过世俗拘泥放不下。”
阿梨连忙安慰着他们,转移话题道:“至于师姑的面具,想是另有缘故。如今长者已逝,咱们做晚辈的,也就没有必要去深思、深究了。对了,龙师兄、丹凤妹妹,在咱们之上,尚有两位师兄、一位师姐,分别师从于我师父和师姑,他们现今定居于南方,待到战乱过后,他们方才有望返乡,与咱们会面。”
“那固然是好。”
龙髯客沉吟说道:“只是独孤师妹,师门既然有你继承大业,那我就直话直说了——世伯如今的身份,乃是叛逆重犯,纵是可以假死脱身,那也不便藏匿在咱们师门过久,以免为咱们的山门带来灭门之祸......”
“那就去草原住着就是了。”
李明德插话儿说道:“阿梨和龙贤弟不必为难。”
“不!”
此时众人已在刚刚落下的夜幕笼罩之下到达山脚儿,纷纷从马背上取出火把点燃照亮,李丹凤摇头苦笑道:“哥哥,你是没有见过爹爹发狂的样子,我娘她也......时间一长,无论住在哪里,都必然会引人瞩目,为所在人家招灾惹祸,引来官府注意的。”
“那咱们再慢慢商量好了。龙师兄,请您前方带路.....”
阿梨才刚言至于此,李丹凤突然一拍脑门儿,懊恼说道:“哎呦!我怎么把王仁王少侠和福儿给忘了?!”
“王仁儿那小子来做什么?!”
一直被阿梨冷落在身后,对龙髯客和李丹凤兄妹颇为不满的朱振宇,此刻又转移了吃醋的目标道。
“福儿是谁??”
阿梨和龙髯客、李明德也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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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瞿——瞿——!”
“凤妹,你这是要召唤龙髯客前来,随他弃我而去吗?”
面对着李丹凤的吹笛示警,程文玉双眼泛红,凶光毕露道:“好,那我就先他一步,要了你的命再说!”说着,挥舞着铁扇,又要对着李丹凤的头顶砸去。
李丹凤本待不躲,但想想怀中的幼儿,只得用力往后一跃,口中呼救道:“大胡子,救命啊!”
“咴儿~~!”
飞雪一声悲鸣,飞身上前,拦在了李丹凤的面前。
“飞雪,让开,你挡不住他的!你快跑开,等我大师兄找来,你好带着他去救阿梨姐姐!”
李丹凤慌乱之中,仍然惦记着飞雪乃是阿梨的爱骑,是以不顾自身安危地心疼叫道。
“孽畜!你今日三番两次阻挠于我,我再是饶你不得!”
程文玉更加恼火地挥扇说道。
“程少侠,住手!”
就在飞雪不肯躲避,意欲以身代死之际,便听身后一声朗喝,一身白衣的“璧玉剑”王仁手持长剑,纵马驰来,用剑一下子挑飞了程文玉的铁扇,一声断喝道。
“你?!”
程文玉虎口震裂,鲜血横流道:“王仁儿,此事与你何干,你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做甚?!”
“我接到孙平孙校尉的书信,说是独孤姑娘有事需人帮忙,让我前来相助。”
王仁秉持着一贯的君子之风,老老实实道:“此马既然和独孤姑娘有所渊源,我便不可坐视不理——况且我听孙校尉说,卫国公已经私下允准了你和李二小姐的婚事,你们二人为何反目成仇了呢?再说了,夫妻之间纵有不睦,亦不可兵刃相见哪!程少侠,我劝你冷静、冷静,保持理智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