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便听对方二人一齐发出了银铃一般地娇俏之声道——分明是两名妙龄少女(蚕豆花、豇豆花)而非中年客商,随即她们便翻身落马,跪倒在地,抹去了脸上的装扮,漏出娇嫩清丽的面容,一同对着阿梨和朱振宇拱手说道:“小婢罗灿灿、姜艳霜拜见恩人朱公子,拜见独孤姑娘!我二人并无恶意,还请独孤姑娘勿怪!”
“两位姑娘快快请起!”
朱振宇一时又引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连忙下马,方欲亲手搀扶她们起身,又顾忌到阿梨的感受,只得尴尬收手,用眼神示意她们俩起身说道:“两位姑娘何故称在下为恩人呢?在下实不敢当。”
“碧桃妹妹,此二女身手颇有你们‘观音门’之风,想必是你的门下弟子,何不现身说话?”
阿梨却从她们翻身下马的一系列举动中瞧出了些许端倪,加之感到身旁不远处的树后,有熟悉的脚步和调息之声靠近,遂如此扬声叫道:“一别两载,一向无恙乎?”
“‘阿雪’姐姐的洞察能力和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
一身玫红色衣裙,装扮清艳而不媚俗的碧桃闪身从树后走出,不咸不淡地微笑言毕,遂也半蹲半跪地对着朱振宇施了一个大礼道:“朱公子,阔别已久,玉体安康否?小妹的心中,甚是挂念——当日幸蒙阁下慷慨赠玉,一解满门的女子倒悬之苦,公子实乃为本门感恩戴德,世世代代都不敢忘怀之人,她们二人又怎敢不口称恩人呢?”
“碧桃妹妹!”
朱振宇欢喜说道:“原来是你!你也太言重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事关满门的生计与住所,怎能说是小事呢?”
碧桃坚持又施一礼道:“若非卖掉公子所赠的那块玉佩,为我满门弟子在距离此处二百余里地外的越州买下了一所农庄为生,我观音门子弟多半会不幸或冻饿而死,或落草成寇,如此的大恩大德,让小妹怎能轻易忘怀?”
——注:越州,即现在的绍兴。
“却不知碧桃妹妹此次前来,但为何故?”
阿梨却顾念着她以往的“劣迹”,很有几分戒心地询问说道。
“独孤姑娘不必生疑,”
碧桃担心朱振宇误会,连忙解释说道:“朱公子也勿需紧张,只是我们观音门世代居住在越州山上,因前几年先师病重故去,又逢山洪毁去了我们的家园,我率年轻的师妹们无力为生,不得不带着她们四处流浪到了东都卖唱过活,可恨一时见了朱公子的玉佩起了贪念,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们回到越州,买下田庄后,生活无虞,满心感念朱公子却无以为报,只得画了朱公子的画像,日夜焚香祷告,为朱振宇祈福。”
“这可折煞我了,碧桃妹妹!”
朱振宇惭愧说道:“想我朱振宇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如此辛劳和破费?以后就请免除了此项吧!”
“这个即便我肯答应,我的众师妹们也不能应允的。”
碧桃微微一笑道。那罗、姜二女也纷纷说道:“就是、就是,我们不会答应的,请恩公不必过谦!恩公为我们免除了冻饿、流浪之苦,我等非如此不得心安!”
“后来,我等慢慢查访出了朱公子的真实身份,也不敢贸然登门去叨扰贵府称谢,只是暗暗关注着您的消息,知道您和独孤姑娘定下了婚约,也为两位高兴不已,”
朱振宇听了,只得罢了,却听碧桃继续言不由衷地道贺说道:“都希望两位能尽早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只是十天前忽然从黑道上传来消息说,两位不日将乘船抵达明州,身上带有一张贵府祖传的藏宝图,说不定到明州就是为了寻宝而来,有一个名叫‘四海帮’的帮派,已经先一步从陆地骑马赶来,正分散居住在州内的客栈之中......”
“‘四海帮’?”
阿梨和朱振宇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中诧异道:“又是‘七爷’?他如此紧盯着我二人不放,明显是为了图财。”
“是。”
碧桃略微有些紧张之态道:“我们得到消息后,也曾暗中盯梢过这些外来的帮派人士,从探听的消息得知,他们对两位的人身安全并无意侵犯,只是想等在此处,待两位到来后,再竭力劝说两位将所有的钱财捐助给官府,以支援北方的平叛战局......”
“这个何须他们来劝?”
朱振宇冷笑说道:“本来我二人的意思便是如此——他们此行,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们也觉得,以两位的性情,捐赠出这笔钱财,原本也是情理中事,不然也不会于此时期,单独前来探访宝藏——人人皆知,贵府的宝藏非到危难时刻,不得探寻、挖掘的。”
碧桃连连点头道:“这些人的心思,怕在别处。”
“只怕沛公舞剑,意非为剑也。”
阿梨沉吟说道:“捐出这么大一笔钱财,连同另外的两笔,这是好大的功德,足可直接影响到目前的战势......”
“你是说,‘四海帮’的老大,甄仕男他......?”
朱振宇大惊说道:“那‘七爷’深谋远虑、运兵如神若此,‘四海帮’不过只是他的手下傀儡,他怎敢动此妄念?”
“是啊,当日他们策反刘云涛,至今仍无举动,我日夜思虑,颇有不解,”
阿梨点头说道:“直到马嵬坡兵变,先有旧皇避难川蜀之地,后来七爷紧接着便在‘灵武’称帝,我这才明白了个中的玄机。”
“‘七爷’称帝?!”
罗灿灿好奇问道:“怎么新皇帝还有个江湖门派排名吗?”
“独孤姑娘口中的刘云涛,可是安禄山座下的大红人,书记官严庄之婿,反叛大将军刘云涛吗?原来他早已被‘四海帮’成功策反了,怪道江湖上众说纷纭,”
碧桃插话儿说道:“老百姓们私下里也颇多议论,都说新帝为了抢夺皇位,逼走旧皇,这才没有尽全力歼灭安禄山叛军的。”
“是,这些传闻并非虚言。”
朱振宇气愤说道:“我猜新帝的计划,是非得等到自己的帝位稳固,旧帝无法与之争锋之后,他才肯动用刘云涛这枚暗棋,说服严庄,一同斩杀安禄山,平息叛乱,安定天下。”
“但为他们父子争权,他居然视天下百姓的性命如粪土?!”
碧桃愤愤说道:“万一江南防线失守,那咱们南方也要遍地战火、满目疮痍,百姓死伤无数了!”
“所以我手上的这笔宝藏才如此珍贵,非为钱财,等同亿万性命。”
朱振宇叹息不已道:“甄仕男究竟是向‘新’还是向‘旧’,甚或向‘己’,扑朔迷离,一时难定。”
“这些事情,咱们先去客栈住下再详细讨论。”
碧桃一指罗、姜二女,体贴笑道:“为防‘四海帮’的人为难两位,我们‘观音门’的弟子也都悉数易容散布在他们所住的客栈周围,同时我派她们两个盯紧码头,一有两位的消息,立马发出信鸽通知我,谁知我还没有赶到,她们两个就被独孤姑娘瞧出了真身。”
“多谢碧桃妹妹的一片苦心,各位也都辛苦了。”
朱振宇一时感念说道。
“恩公不必客气,请!”
罗灿灿她们跃身上马,赶在前面领路道。
“是啊,朱公子、独孤姑娘万勿客套,客栈已经定好,两位请随我们来!”
碧桃也是在前面引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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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讨论宝藏的归向,实在是为时尚早。”
进入客栈安顿好后,阿梨向朱振宇讨要出了宝藏地图,摊开来摆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点着,开诚布公地对着碧桃说道:“我目前只破解出,此宝藏应该就隐藏在距离此处颇近的‘络华山’上,此山名为山,实则为岛,据说岛上并无多少树木和山谷隐蔽之处,海石林立,礁石坚硬,几无可埋藏宝物之地,具体的情况如何,还待坐船去往岛上一探究竟方知。”
“那络华山上的地势图,四海帮的弟子早已派人查探画出,我们的弟子也已经偷偷临摹出了一份。”
碧桃含笑拿出一副长长的地图道:“两位请看——据说他们已经翻遍了岛上的每一片土地,确如独孤姑娘所言,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这么说来,我二人十几日前在海边的夜谈,皆已被人偷听了?”
朱振宇瞧了一眼阿梨,大骇说道。
“若论内力和耳力,就目前而言,他们‘四海帮’内,唯有甄前辈可胜过于我。”
阿梨摇头叹息道:“但他轻功远不如我,稍有举动,必将被我发现。可见他为了偷听咱们的谈话,趁着夜色,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海滩之上直至深夜咱们离去,真真是难为他了!”
“两位敬请放心,这客栈周围都是咱们‘观音门’的弟子亲自把守,就连房顶之上也是有人看护,若有外人靠近,立马就会咱们的人所察觉的。”
碧桃说道:“独孤姑娘,不知道这张地图对你有无帮助?”
“我看必在此处。”
因那些岛上的地势异常简单,确无多少特殊地脚儿,阿梨一眼便看到了一方可疑之处道:“你们看,这里悬有一处淡水瀑布,和下方的潭水是不是形同一个山字?”
阿梨说着,用手指在七彩锦缎上虚画出了红色和黑色的虚线连字“山”字道:“简直就和这个山字一模一样。”
“不错,确实如此。”
朱振宇和碧桃异口同声道:“看来,西施宝藏的确是大有可能就存放在这池潭水之下。”
“谁能想到,西施的宝藏并不是埋在土里或者山洞当中,而是存放在深不见底,暗潮汹涌,和海水相连一处,从未有人下水探查过的幽深潭水中呢?怪不得那些四海帮的人没有找到。”
碧桃后来又道:“若非独孤姑娘拿着藏宝图对比参照,任是谁都想象不出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藏宝的地点,那咱们何时雇人捞出这批宝藏呢?”
朱振宇十分欣然道。
“这里潭水又深又急,不是一般的渔人和海女所能下潜的。”
碧桃自告奋勇道:“好在我们越女大多水性精湛,我门下弟子里好手甚多,大可担负起这一职责。”
“有四海帮的人窥伺在侧,咱们暂时还是按兵不动,不要先打捞宝藏的好。”
阿梨提出反对意见道:“不妨先探听、探听对方的虚实再说。”
“独孤姑娘可是不信任小妹?”
碧桃有些不悦说道:“这批宝藏的用途之要紧,我自是明白,决计不敢染指分毫的。”
“碧桃妹妹千万不要误解。”
朱振宇急忙帮阿梨解释说道:“如果独孤姑娘不信任你,怎么会连宝藏的地点都直言告知于你呢?”
“那倒也是。”
碧桃想想这话确实如此,便立时冷静了下来,赔笑致歉道:“都是我自己敏感多疑了,还请独孤姑娘莫怪。”
“碧桃妹妹客气了,妹妹如此兴师动众地帮忙,我们谢你都还来不及,何来怪罪一说。”
阿梨沉吟着说道:“不过再一琢磨,我却有了一个新主意:不如请妹妹门下的弟子转告给四海帮的人知晓藏宝的地点,近几日就交由他们去设法打捞,他们帮内的奇人异士不在少数,潜水打捞必然难不倒他们,如此还省了你们观音门的力气。而我和朱公子则尽快返回我的山居,将其余的捐赠款项也都一并带过来。”
“交给甄仕男他们打捞?”
朱振宇迟疑说道:“你就不怕他另起异心吗?”
阿梨微微一笑道:“那我先来问你,等到另外两笔巨款拿来此地,你又具体作何打算?”
“自是一样交给碧桃妹妹,让观音门的子弟将之尽数更换成粮食和兵器,救济南北两处的灾民和难民,并支撑北方战事,平息叛乱。”
“可是我听你说过,”阿梨询问他道:“你那笔从密库里拿来的飞钱,全都是你们朱府银柜的专用飞钱,并不能从其余银柜兑现,这你又做何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