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简单?”
朱振宇懒洋洋一笑道:“只需麻烦碧桃妹妹放出风去,就说方圆数百里内,只需用八折的价格,就可以用当地银柜的飞钱或者现钱,兑购咱们手中的这笔专用飞钱,你还怕这四里八乡的豪绅巨贾们,不连夜登门求购吗?”
“那等这些贪利折兑的人,手持着飞钱前往九台以北的朱府银柜兑现之日,顾大爷和顾二夫人他们就都知晓此事了,”
阿梨微微一笑道:“你就不怕他们带着铁总管前来寻你算账?”
“这一来呢,北方战乱未定,此次本地凡是能贪利折兑之人,都必是豪门巨贾之流,他们虽然嗜利如命,但同时又最是胆小怕死,多半都会等到太平无事之日再前去九台那边兑换,日子还久着呢,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呗;”
朱振宇一笑说道:“二来本来此事就是纸里包火,漏出馅儿来乃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光靠瞒和躲是没有用的;三来呢,有你这么个天下第一高手为我保驾护航,就算是铁总管再次前来也是徒劳无益的,反正钱都已经花出去了,找也找不回来,拿我回去问罪你又不会袖手旁观,顾大伯他们多半想想气个半死,凑在一起骂上我半天,再脸红脖子粗地互相埋怨上半天,大家最终直眉瞪眼无可奈何,只能就此作罢.......”
“呵呵呵,”
阿梨忍不住失笑说道:“好哇,你一开始下手之际,便已经想好了今日的这个退路,是也不是?”
“那你看看,你不是一向说我老奸巨猾、城府极深,走一步看三步,千里伏脉,从不打无把握之战吗?”
朱振宇一本正经道:“那我还能白背了这个骂名??”
“还得再加上一个诡计多端!”
阿梨白了他一眼,“恨恨”说道,后又略作沉吟道:“只是顾大伯和顾二叔的年纪也大了,他们一家对你恩重如山,千万莫要被你气出病来才好啊!”
“那不会。”
朱振宇胸有成竹地含笑说道:“有流苏妹妹这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在,定会帮我开解他们的。所谓财去人安乐,有福伤财,无福伤己的道理,她自然明白。”
“财去人安乐?!”
阿梨喃喃重复了一句后,点头深以为然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若想护佑你们朱府在战乱过后依然太平无事,那就更该索性好人做到底......”
“你是说.......以七爷的名义,捐出所有的钱财?”
朱振宇也恍然大悟,截口说道:“让官府对外宣称是新皇命人四处寻觅宝藏所为,为他推波助澜,巩固新政,收买人心?”
“俗话儿说得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阿梨点头笑道:“你们朱府此时帮衬他一下儿,往后他为政稳固,清除异己之际,自然也会放你们朱府和你朱振宇一马......”
“手握金镶玉,不怕没钱花——有你这个武林高手在侧,我不怕这个装神弄鬼的七爷惦记着我。”
朱振宇当着碧桃的面,毫不避讳地说道:“我若是有了三长两短,不用铁总管出手,你就千里飞刀,哦,不是,是千里飞剑要了他的老命,他才是真正狡猾如狐狸的人,象这种弊大于利,拿自己脑袋冒险的事情,他才不干呢!不过,话说回来了,如今你是不是也该改改口了,什么你们朱府,不该是咱们朱府吗?而且,你确定是要帮他登基,而不是让旧皇归位?”
“这一点......”
“这一点何需再言对不对?”
阿梨方欲言语,朱振宇已经是笑着接道:“七爷狠辣是狠辣了点儿,但总归是要比眼前的皇帝老儿年轻一些,懂事几分,想来不再会犯和他老子一样昏聩独断、弄权成拙、奢靡淫逸的毛病了,正所谓两弊于前权其轻是也。”
“正是此理。”
阿梨颔首言道:“况且七爷的背后,另有谋臣李泌的大力支持,我师父在世之日,曾言得到他的襄助,太子必定成事,天下苍生也能平添不少的福祉......”
“那你看看,”
朱振宇笑道:“咱们先师之言,那还能有错?就这么定了!”
“定是定了,可毕竟四海帮的人能不能靠得住呢?独孤姑娘,你确定能够放心将宝藏打捞之事交给他们去做?”
碧桃心急火燎道。
“碧桃妹妹你放心,这个四海帮真正的帮主,不是甄仕男而是肃宗皇帝,只要你们另外对外张扬说宝藏也好,不久后的另外两笔巨款也好,都是新皇苦心孤诣,着人四处筹措而来,那甄仕男就不敢再乱打主意了。只要他稍有异动,‘七爷’保管不能让他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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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二十天后,阿梨和朱振宇风尘仆仆地带着另外两笔巨款回到了明州客栈之内,和碧桃等人才刚寒暄了几句,门外就有小二敲门禀报,说是四海帮帮主甄仕男在另一条街巷的“新威”酒楼里包下了一间雅座,要为阿梨和朱振宇接风洗尘,叙一下旧情。
“你们不能去!我怕这个姓甄的会对朱公子图谋不轨。”
碧桃阻拦说道:“这些日子,四海帮的人和官府联手,将你们朱府的宝藏捞出了十几大箱子珠宝玉器,外面传得沸反盈天,都说是折成现钱的话,估计能有几十兆铜钱,但四海帮的人却没提一句是新帝派人找出的,甚至连你们朱家都一个字没提。我看此人肚子里头,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他肯和官府联手,说明暂时还不想自己谋逆,但不提新帝,也就是说,也许心在旧帝或者永王那里。”
朱振宇听了也提反对意见道:“他的功夫比你高,帮手也多,万一反目起来,对咱们大大的不利。”
“我还是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阿梨苦笑说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一到关乎我的安危上面,就开始犯起糊涂来了呢?你以为咱们躲着不去,他们就不会主动找上门来吗?你想想咱们在赤山浦那里,就已经被他们给跟上了、盯住了,咱们就是现在跑又能跑到哪里?无论如何,我相信四海帮还是在新帝的掌控之内,咱们无须太过忧心。”
“但.......”
朱振宇想想道理也对,只是仍然有些惴惴不安道。
“别但了,此行咱们非去不可的。不管是骡是马,他既然想遛出来,那咱们就必须去一看究竟。”
阿梨口气轻柔但坚定不移道。
“好吧,你是对的。”
朱振宇略微有些沮丧道:“每逢此时,我便深恨自己不曾习武,只能成为你的拖累而不是帮手。”
“那我带着观音门所有的弟子,去给你们助阵帮拳。”
碧桃见状,连忙心疼地说道。
“不用了碧桃妹妹,”
阿梨最是镇定自如道:“按理说,咱们这是赴的答谢宴而不是鸿门宴,犯不着自己先乱了阵脚,再有你们观音门的人参与其中就更不像话了。只要新帝仍然想要咱们的无名捐赠,事情就不会有太差的局面出现。他志在未来的政权稳固,天下安宁,暂且便不至于为难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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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姑娘,朱公子,快请进,连日奔波,辛苦你们了。”
背负着两只包裹的阿梨和朱振宇刚刚走入“新威”酒楼的二楼“清雅”包间,甄仕男等人便起身相迎道。
“骑马坐船,闲看风景,本是受福享乐之事,哪里辛苦了。”
阿梨见伍二、李海虹、董懂、肖兰儿、甄九儿俱都在座,且甄仕男身边更多了一位从前不曾见过的中年美妇,便微微一笑道:“反是甄前辈和大家,忙着深水打捞宝藏,变卖现钱,才是真的劳苦功高,功德无量。”
“独孤姑娘客气了,两位快快请坐。”
甄仕男将手摆向两个空位,含笑说道。随后又一指身边的美妇言道:“这位是我的四夫人罗宁儿,两位之前没有见过吧?”
“独孤见过四夫人。”
阿梨见这位四夫人长得雪肤花容、装扮得宜,和甄九儿站在一起几乎就是一对姐妹花,从外貌上看根本不像是母女俩,且四夫人的容貌还要更娇艳风流了一些,心想难怪会最为受宠,抱拳为礼道:“四夫人真是风采夺人,闭月羞花。”
“独孤姑娘客套了。”
那罗宁儿似是满腹心事,神情淡淡道。
“到底是皇家风范,整个‘新威’酒楼都被你们四海帮给包下了,今天除了咱们之外,一个正经食客都没有。”
朱振宇大喇喇地拉着阿梨坐下,不咸不淡地冷嘲热讽道。
“怎么......”
“朱公子真会说笑,若论财富,谁又能比得过你们渤海国朱府呢?”
甄仕男一愣,正欲探寻根底,便被四夫人抢着说道:“尊客既然已经驾到,小二,还不赶快上酒上菜?!”
“对,小二,快上酒菜!”
甄仕男果然十分宠爱他的这位四夫人,马上跟着高声吩咐道。
“对了,说起宝藏,”
董懂连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罗帕,打开来放在阿梨和朱振宇面前道:“内中价值连城的玉器珠宝虽多,但这两个器物,倒似是特意为两位所设,我问过大家的意见,大家都一致认为它们应该单独交给两位处置。”
阿梨和朱振宇定晴一看,见那罗帕里包的,乃是一只清澈、透明如水的水晶指环,外加一只纯白色栩栩如生的琉璃梨花吊坠,虽不是什么名贵材质,但属实是喻义非凡。
“这个甚好!多谢董少侠了!”
朱振宇才要伸手去取那只梨花吊坠,已被阿梨眼疾手快地取走,便只得拿走另一只水晶指环,相当客气道——自从他见到董懂看待甄九儿的眼神之后,便不再忌惮和“记仇”往昔之事了。
“多谢董少侠,多谢诸位前辈和九儿姑娘了。”
阿梨面带着几分红晕,跟着相谢道。大家心里都明白,她下手抢走梨花吊坠,是想等她和朱振宇成亲之后,才能允许朱振宇和她交换过来,由她带着指环,朱振宇贴身带着吊坠。
“独孤姑娘,长久不见了。”
李海虹双手抱拳,似是急不可耐道:“我懒猪有一个问题急于向您请教:此次打捞上来的这批宝藏,还有你背上的这两只包裹,为何外界传闻,都是‘七爷’授意所赠,但我大哥偏说你说的是老皇帝传旨下的皇命呢?”
“李海虹,你如此多嘴多舌,下辈子就活该做个哑巴,莫再聒噪!”
甄仕男闻言大怒,抬手就将两只筷子掷向了他,瞬间就穿心而过,深深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之内。李海虹的身体则软趴趴地倾倒在座位之上。
“啊?!”
“六哥,六哥!”
众人猝不及防,俱都大骇惊叫了起来,肖兰儿更是扑向李海虹的尸身,试图替他止血叫醒道:“你醒醒,你醒醒啊!”后见事实难以挽回,不禁咬牙切齿地对着甄仕男大骂说道:“姓甄的!你自己狼子野心,想要假借拥护永王,最终谋......”
“噗!”
肖兰儿言犹未尽,口中也是有一双筷子穿脑而过,一招毙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