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
每夜辗转反侧的时候,姜蕖总是会忍不住想她的神农阿父现在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姬轩辕有没有难为他。
还有最让她无法想象的,就是布曲被抓后说的那些话。
布曲说他在有熊玉兰花树下的屋外听到了神的箴言,而她记得阿芜的屋子外刚好就有一颗白玉兰。
她不知道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关联,但联想起之前她所见到的神,布曲的这番话总让她隐隐感觉到不安。
好在白天总有巫堇和泺清陪着她,多少能减缓她的焦虑。
一天,姜蕖去找巫堇,而巫堇并不在房中。
正打道回府时,路上恰好遇见了泺清。
“这个点你没去残荒冢吗?”泺清问。
姜蕖在残荒冢修习巫术已经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姜蕖摇摇头:“师父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原本有些地方是想请教他。”
“我知道他去哪了。”泺清指了指地牢方向,“他今天早上我在蚩尤帝那边见过他,他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就直奔地牢去了。”
“好端端的去地牢干什么?”姜蕖道,他记得那里除了犯事儿的人就只有上次抓来的那些魔物了。
泺清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巫族人做事一向很神秘。”
“那我去地牢找他。”姜蕖二话不说就往地牢方向走。
“我说,那可是地牢啊!”泺清一脸无可奈何地跟在姜蕖身后,“真搞不懂你们师徒两个都是怎么想的,一个敢去,一个敢跟。”
“区区地牢,下次姐姐带你去残荒冢玩。”姜蕖笑道。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地牢。
地牢最深处,巫堇正站在一个满是紫光的笼子外面。
姜蕖一眼就看出来笼子里关的就是之前满九黎跑的瘟兽。
“师父,你在这做什么?”姜蕖跑过去问他。
巫堇看了姜蕖一眼,指了指面前瘟兽:“这只瘟兽的瘟毒很特别。”
姜蕖看了看巫堇,又看了看瘟兽。
那瘟兽如今乖巧地盘在笼子里面,身上暗绿色的皮毛油光发亮,瘟毒气息萦绕在笼子里,被咒纹的封印阻挡在笼中。
除此之外,姜蕖看不出哪里特别。
巫堇左手轻轻放在笼门上,里面的瘟兽睁开一只眼。
“之前为了设计轩辕军,巫族故意放开了关押它的咒印,但未免伤及族人性命,我也施咒压制了它体内一部分瘟毒。”巫堇顿了顿,继续道,“但即便如此,瘟疫的蔓延速度依旧很快,大半族人都没能幸免。”
“好像确实是这样。”泺清挠了挠头,“从神农帝外出寻药开始,不过才三天,聚落里都快乱套了。”
“所幸蚩尤帝尚能撑住,壮了众人声势,才让轩辕军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定要坏事。”巫堇每每想来都觉得后怕。
由于他对瘟兽的估量有误,导致疫情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虽然还不至于不能收场,但这之间倘若蚩尤帝撑不住,轩辕军肯定会直接发起攻击。
根本不用等到神农回来。
并且那时神农独自在外,此种变故下安危更是难以保障。
巫堇掌心陡然展开蛛网一般的咒纹,迅速扩展包裹住眼前的笼子。
很快,那个笼子就被他收入掌心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巫堇把一只小号的竹笛交到姜蕖手上,并嘱托道:“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恐怕不能陪你修习,你拿好这只笛子,无聊了就吹它玩吧。”
姜蕖脸上挂起大大的不解,蠕了蠕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巫堇有事要闭关她能理解,但是给她一个笛子,又让她没事吹着玩就很离谱,怎么竟还把她当小孩子哄?
不过毕竟是巫堇送的东西,姜蕖还是把它紧紧捏在手心里:“师父尽管放心去闭关,礼物我收下了,等师父出来了,我吹着它去接你!”
“那倒也不必。”巫堇脸色尬了尬。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姜蕖不是待在残荒冢勤加修习,就是约着泺清跟自己打架比试。
甚至巫堇不在的日子里,她还去找了巫族的长老求教,一番比试下来,竟然还打了个平手。
再往后几日,残荒冢的魔气也都被她刮了个干净。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桐树上,一边翘着腿,一边提溜起挂在脖子上的那只短截的竹笛。
笛子表面光泽如玉,看起来被小心打磨过。
笛子一侧刻着她从未见识过的咒纹,隐隐泛着金光。
她还未吹响过它,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它总能让她想起自己以前跟在神农身边吹笛子的时光,一截竹子,一片叶子,甚至一排瓦罐,神农总能吹出好听的曲子。
那样的时光藏在她心里最深处,正在随着时光的流失一点点失去记忆里的颜色,但那些旋律和声音始终萦绕在耳边。
她捏起笛子举在眼前看了看,想了一会儿,还是把它放在了唇边。
稍稍鼓起腮帮子,一阵清润的笛声从她双唇间缓缓流出,像雨水洗刷过竹叶一般。
意外的是,随着竹笛声响起,远远的,一声空旷悠然的鸣叫应声而起。
姜蕖愣了愣,从树上坐起身来,又一次吹响笛子。
不是巧合,随着笛声那鸣叫再次响起。
再随着那声空远的鸣叫声,一个雪白的身影自这片草地的地平线处缓缓而来,一开始是像雪片一般的一个点,然后变成了天鹅羽的羽毛。
直到那雪白的影子停在了姜蕖所处的桐树下,透过它身周的白雾,姜蕖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那是如鹿一样的生物,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光泽如月辉闪烁,头上的鹿角像是由水蓝色琉璃雕刻出来的。
耳朵宽大微垂,能听得清方圆十里的所有动静。
之下四蹄如马,所经之处,留下的脚印也泛着银白色的月光,半晌才化为流萤消散。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只有在敖岸山上才有的神兽夫诸,她有幸见过一次,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它的残影而已。
如此神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树下的夫诸仰着脑袋静静盯着树上的姜蕖。
姜蕖看了看手中的笛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巫堇会说无聊了就吹一吹这笛子。
看来这只夫诸才是他要送给自己的真正礼物。
一股暖流自脚底一下子涌上了头,她欢快地从树上跳下来,抱住夫诸的脖子蹭了又蹭,夫诸也温柔地回应着她。
这个礼物她实在实在是太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