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瑾儿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一股寒冷的气息所笼罩。
尽管车窗外那灿烂的阳光穿过轻薄的纱帘,如水般倾洒而入,但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她费力地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眸,视线起初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她惊讶地发现曹端妃竟然正端坐在自己的车内。
一时间,她心中满是惊愕与疑惑。
\"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肖瑾儿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声音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语气。
话音未落,她便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身子,以表示对曹端妃的尊重。
\"你别动!\" 曹端妃见状,急忙伸出手去,试图阻止肖瑾儿起身的动作, \"太医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心休养,切不可乱动,乖乖地躺着便是了。\"
听到曹端妃关切的话语,肖瑾儿心头一热,但仍坚持说道:\"那怎么可以呢?娘娘乃是千金之躯,身份尊贵无比,怎能让您屈尊坐着,而我却躺着休息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尝试着撑起身子。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拘泥于礼数呀?放宽心便是!瞧瞧,这车驾、御医还有宫女,可都是陛下特意安排的,你不必感到难为情。本宫啊,独自乘坐车辇实在无趣得紧,这不,就想着过来探望探望你,不知此刻你是否觉着好受些了呢?”
“承蒙娘娘关爱,微臣已然感觉好了许多!”
“你这小家伙呀,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本宫又岂会瞧不出来呢?”
言罢,只见她缓缓地伸出玉手,轻柔地抚摸着肖瑾儿那光洁的额头,目光之中尽是似水般的温柔以及无微不至的关怀之意。
“娘娘息怒,请恕微臣之罪。想当年微臣尚在江南之时,这副身躯还算得上强健,并不似如今这般孱弱。怎料在京城逗留数年后,此番重返南方,这身子骨反倒变得愈发金贵起来了。”
“太医经过仔细诊断后说,你之所以会这样久病不愈,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水土不服。想当初,你身处江南那温润潮湿之地,后来又去到京城那种寒冷干燥之所,如今兜兜转转又返回了这同样湿润的地方。这频繁的地域变换,使得身体难以迅速适应环境变化。而且更糟糕的是,在上次那场大火扑救中,你吸入了大量烟尘,致使心肺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多种因素综合起来,最终导致了你如今这般卧床不起的状况。不过呢,你也切莫过度忧心忡忡,要知道,陛下对你可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他已然下令让人四处搜集世间罕见的珍稀药材,并特意指派了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一路跟随伺候。有这些周全的安排和保障,相信用不了多久时间,定然能够让你的身体彻底康复如初,重新焕发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呢。所以呀,你就安下心来好好养病便是啦!”曹端妃轻言软语地宽慰着肖瑾儿,其话语之中饱含着深深的慈爱之情以及对肖瑾儿的心疼怜惜之意。
听到这番贴心的话语,肖瑾儿只觉得内心深处仿佛有一股温暖的洪流汹涌澎湃而过,瞬间眼眶便不由自主地微微泛起红晕,泪水在其中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她声音略带哽咽地道:“娘娘您待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微臣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份浩荡皇恩呐。”
曹端妃见状赶忙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肖瑾儿那略显苍白瘦削的手背,柔声道:“哎呀,傻丫头,跟本宫还讲什么报答不报答之类的话呀?你我之间情同姐妹,你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是本宫的事。只要看到你能早日恢复健康,于本宫而言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得多呢。”
肖瑾儿低垂着头,双颊绯红如霞,略带羞涩地轻声言道:“娘娘,微臣心中实有一个不情之请,只是不知是否适宜道出。”
曹端妃微微一笑,语气温婉而亲切地道:“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宫力所能及,定无不允之理!”
听到这话,肖瑾儿稍稍抬起头来,但目光仍不敢与曹端妃对视,嗫嚅着道:“臣万一……”
话未说完,便被曹端妃急忙打断。
只见曹端妃娇嗔地轻啐几声,连连摇头道:“呸呸呸,休要胡言乱语,本宫可不允许你这般说话。”
说着,她伸出玉手轻轻捂住了肖瑾儿的樱桃小口。
肖瑾儿微微一怔,待曹端妃松开手后,才继续诚恳地说道:“娘娘,请容微臣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万一微臣无法陪伴皇上和娘娘一同前往承天府,还望娘娘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恳求陛下准许微臣返回江南故乡。”
说罢,肖瑾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凝望着曹端妃,神情无比恳切。
然而,曹端妃却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道:“这……瑾儿呀,你这个要求着实让本宫为难。本宫虽有心相助于你,但此事本宫亦无法立刻应承下来。我只能尽力而为,替你向皇上求情一试。可你也是知晓皇上性情的。至于能否成功让皇上放你离宫归乡,本宫实在是毫无把握。毕竟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娘娘,微臣深知此举令娘娘为难不已,但恳请娘娘在适当之时,可否尝试一二?咳咳……”话音未落,肖瑾儿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一般。
“好了,好了,莫要再说了,你还是好生歇息吧。本宫既然应下了你,自当尽力一试。”曹端妃赶忙伸出手,轻柔地拍打起肖瑾儿的后背,试图帮她缓解咳嗽带来的痛苦。
待到肖瑾儿的咳嗽稍有缓和,曹端妃方才柔声细语地道:“瑾儿啊,你切莫如此心急去思虑这些事情。当下最要紧的,乃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唯有身子康健了,其他诸事才有盼头。待你病情好转些许之后,本宫定会寻觅一个妥帖的时机,向皇上提及此事。你就暂且宽下心来,莫要过于忧虑。其实皇上对你也并非毫无情意可言,说不准他会顾念往昔情谊,应允你的所求呢。”
肖瑾儿闻听此言,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一抹希冀的亮光。
然而,这抹光亮犹如流星划过夜空般短暂,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片黯然之色。
只见她微微垂首,轻声低语道:“娘娘,微臣心中自是明白皇上的心思。只是微臣如今思乡之情日益浓烈,加之这身染沉疴的病躯,唯恐成为皇上和娘娘的累赘。若是能够回到江南故土,哪怕余生只能长伴于青灯古佛之侧,微臣亦是无怨无悔、心甘如饴。”
曹端妃听闻此言后,心头猛地一揪,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涌上心间。
她缓缓伸出玉手,紧紧地握住肖瑾儿那略显苍白无力的柔荑,目光无比坚定地凝视着对方,轻声说道:“瑾儿啊,切莫这般讲。你只管静心调养身子,其他一切都无需担忧。本宫自当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再者说了,像你这样出身于教坊司的稀世才女,每当皇上聆听你的演奏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展露出欢愉之色,他又怎会舍得轻易将你舍弃呢?本宫坚信,终有那么一天,你必定能够痊愈如初,重新回到皇上身侧相伴左右。”
肖瑾儿强忍着病痛的折磨,勉力从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微弱的笑容,满怀感恩之情地道谢道:“娘娘对臣下的浩荡恩情和深厚德泽,微臣纵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永世难以忘怀。只求今生今世还能有幸觅得良机,倾尽所有来报答娘娘的再造之恩呐!”
曹端妃轻轻地摇了摇头,美眸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怜惜与疼爱之意:“瑾儿呀,本宫别无所求,单单期望你可以尽快恢复健康,如此一来,本宫也就称心如意啦。”
……
离开了肖瑾儿那辆装饰华美的车驾之后,曹端妃尽管嘴巴里念叨着要等到肖瑾儿身体状况好一些的时候,才会去向皇上禀报准许她离开之事。
然而此时此刻,亲眼目睹肖瑾儿那憔悴虚弱、令人心生怜悯的模样,曹端妃内心深处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与不忍之情。
时光悄然流逝,夜幕逐渐降临,当整个宫廷都沉浸在一片静谧祥和之中时,众人也纷纷进入了休憩时刻。
但曹端妃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始终挂念着肖瑾儿的事情。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还是决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悄悄前往嘉靖皇帝所在的行宫。
“陛下,端妃娘娘此刻正在行宫外恭候您呢。”御前太监吕芳小心翼翼地凑到嘉靖身旁,压低声音向他禀报着。
正专心致志批阅奏折的嘉靖听到这话,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微微皱起了眉头,面露疑惑之色问道:“这么晚了,她前来此处所为何事啊?”
吕芳赶忙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陛下,奴婢实在不知晓娘娘此番来意。不过从娘娘的神情来看,似乎确实藏有心事。”
嘉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地轻轻捻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了一下龙袍,然后开口说道:“也罢,既然如此,朕就出去瞧瞧吧。”说完便迈步朝行宫门外走去。
此时的行宫之外,皎洁的月光如银纱般洒落在地面上,宛如一层薄薄的霜雪覆盖其中。
曹端妃身着一袭素雅的淡蓝色宫装,身姿婀娜地静静伫立在台阶之下。
微风轻拂而过,衣袂飘飘,更衬得她宛如仙子下凡一般清丽脱俗。
当她远远望见嘉靖走出行宫时,急忙提起裙摆,快步上前几步,然后优雅地屈膝福身行礼,娇柔动听的声音随之响起:“臣妾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向前走了几步,动作轻柔地伸出双手,做出搀扶的姿势,口中说道:“爱妃快快免礼,如此深夜,露水凝重,爱妃为何不在行宫之中好生歇息呢?”
曹端妃闻声站起身来,美眸之中流露出些许犹豫之色,同时还夹杂着几分恳切之意,轻声回应道:“陛下,妾身确实有些事情想要向您禀报。”
嘉靖听闻此言,不禁将目光投向她,眼神之中瞬间闪过一丝好奇之光,稍作思索后开口言道:“哦?既然爱妃有事相告,那朕与你一同到外面走走也好。”话音未落,他便迈步准备朝外走去。
“陛下万万不可啊!此时正值夜深人静之际,万一遭遇不测,那可如何是好呀!”一旁的陆炳见状,神色焦急,赶忙跨步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嘉靖的去路。
“哎呀,陆指挥实在是过于谨慎啦!朕的身旁有大批军队护卫,仅仅只是与爱妃在营地内散步片刻,又不会踏出营帐范围之外,能有何危险可言呢?你只需远远跟随在后即可。”
嘉靖面带微笑,语气坚定地解释道。说完,他不再理会陆炳的阻拦,伸手拉住曹端妃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两人就这样并肩缓缓前行起来。
见此情形,陆炳心知无法再劝阻皇帝,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转身迅速多安排了一些锦衣卫潜伏在暗处,严密守护着皇上和曹端妃的安全。
“爱妃,朕瞧你今日似乎心怀忧虑之事,究竟所为何事?但说无妨。”嘉靖边走边关切地询问道。
“皇上,请先恕臣妾无罪,臣妾才敢说。”曹端妃娇柔地说道,美眸中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好好好,朕赦你无罪,你说吧!”嘉靖皇帝微笑着回应道,眼中闪过一抹温和之色。
曹端妃轻轻咬了一下那如樱桃般鲜艳的朱唇,似乎在仔细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是关于肖司乐之事,臣妾见她病体沉重,又一路随我们南下,妾心中实在不忍啊。今日我前去探望她,竟发现她比之前又纤瘦了许多,如此下去,恐怕……”说到此处,曹端妃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满脸忧色。
嘉靖皇帝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问道:“那依爱妃之见,朕应当如何处置此事呢?”
曹端妃稍作思考,接着说道:“臣妾听闻肖司乐进宫乃是当年李德福李公公下江南选秀女时奉旨选进来的。然而,她的身子骨或许早已习惯了江南温暖湿润的气候,来到京城之后,却难以适应这里的阴冷潮湿。所以,陛下您可否大发慈悲,准许肖司乐出宫,让她回到江南故乡安心养病呢?”
说完,曹端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嘉靖皇帝的脸色,生怕自己的提议会惹得龙颜不悦。
嘉靖闻听此言,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庞瞬间微微一沉,两道浓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目光如炬般直射向曹端妃,冷冷地开口问道:“这是她向你提出的请求?”言语之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满与质疑。
曹端妃眼见嘉靖面露不悦之色,心中不由得一惊,赶忙屈膝跪地,诚惶诚恐地解释道:“陛下息怒啊!此乃臣妾自己的想法,绝非肖司乐所托。那肖司乐本就孤身一人远在他乡,如今又身染重病,缠绵床榻多日,其思乡之情更是犹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难以遏制。臣妾每每看到她那日渐消瘦、形容憔悴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呐!臣妾深知此事或许会令陛下感到为难,但恳请陛下看在她往昔曾经为您分忧解难,并且屡立奇功的份儿上,开开恩吧!”
说罢,曹端妃便俯身叩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时间,整个宫殿内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嘉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曹端妃,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让人无法猜透他此刻内心究竟作何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