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解释了,反倒更让人迷糊了?”伍安笑了笑,和梅琳娜一同看向金面具,他继续向柯林传达着自己的意思,柯林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而我想要做的,也和你们一样。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有这颗脑袋还有些价值。眼下只有你们才能够将事情办成,而我能够用我仅存的这点价值,尽可能地帮助你们。你们意下如何呢,王上,还有,梅姑娘?”
伍安和梅琳娜面面相觑,隐隐之中,他们都感觉到了金面具的深不可测。伍安思考片刻,随即便答应了金面具的提议,和他握手:“既然先生愿意指一条明路给我们,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伍安在这里谢过先生了。”
“合作愉快。”柯林说完,金面具握着伍安的手上下三回,才缓缓松开。
“请柯林老师和金面具先生先上马吧,我在下面牵马。”伍安灭了火堆,唤出托雷特,请他们两人上马,却被金面具回绝。柯林道:“老师说他虽然拳脚功夫没有,但身体可是铁打的一样硬朗,不怕颠簸。”
“我化为灵体,与伍安融为一体,这样一来,三人应该可以坐下。”梅琳娜说完便消失了,伍安先是将柯林和金面具扶上马,随后自己再上,果然能够坐下。伍安一振缰绳,勒着托雷特向着北面前进。几人先是行了几十里上山的路,好不容易到达了一片空旷的平地上,金面具却说还需要继续前进。伍安便依然振动缰绳,让托雷特继续向着北面穿过了空地,来到了一片山坡之上,这里有着一个已经被废弃的教堂,几人下了马进了教堂,准备起火暂做歇息。
“赶了一上午的路,结果只找到了个教堂。”伍安一边抱怨一边往火堆里添柴,“好在还有些柴火能用。”
“雪山就是这样的,不比下面的平原。亚坛高原名叫高原,也是因为海拔比其他地方高而已,其地势依然是平坦的。而且其他地方的气候宜人,不像雪山这般。”柯林嚼着自己手里的干肉,又把耳朵凑到金面具的旁边,说道:“老师说再往南边走上二十里,能发现一片冻湖。风雪组成的屏障就在那片湖面上,穿过了那里,就离索尔城不远了。”
“这道屏障,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的呢?”梅琳娜看向金面具,丝毫不忌讳他的神秘,“关于雪山,我们知之甚少,贸然闯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柯林侧耳倾听,又说道:“老师说据他所知,在巨人战争时候,还没有这个所谓的屏障,大概率是被创造出来的,至于创造者是谁,这个并不确定。”
“不管是谁要拦路,我们总得过去。”伍安耸耸肩,“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伍安说完和梅琳娜交换了眼神,示意她待在这里保护柯林和金面具。自己则唤出托雷特,策马奔腾朝南而去。单独骑乘让托雷特的速度快了不少,不一会,伍安就赶到了湖边。他立马湖畔,抬眼望去,只见天高云淡,午后的阳光开始褪去她的热烈,变得柔和恬静。在太阳的照耀下,巨大的冻湖宛如一面明镜,在这明镜下面,还能够看到各类的水生物,只不过它们长得个顶个的吓人,不是有着尖利的爪子,就是藏着凶狠的獠牙。它们彼此嬉戏,又彼此厮杀,叫人弄不清他们到底如何共同生存至今。然而这样的奇观,伍安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他更在意的,是远处的那座灰白砖瓦堆砌而成的城池。如果金面具所言非虚,那么这就是他口中的索尔城了。城门口看不到守军,城墙上同样空空荡荡,看得出来城主人对这片湖面很有自信,同时也说明了这湖面的确暗藏杀机。
“我都已经站在这里,还是不肯显露真面目吗?好,那我就再走近一些!”伍安说完,马踏湖面,冲了上去。可即便是他如此野蛮地闯了进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周围依然是阳光和煦,一白万顷。湖对岸近在眼前,可不管托雷特如何奔跑,就是没办法抵达。天地的颜色好像已经欺骗了伍安的眼睛,在他没有注意到的瞬间,将他周遭的一切改头换面。而他继续向前,全然不管逐渐变得疯狂的风雪。忽然地,伍安调转了马头,接着拔剑向着刚才的前方用力砍去。一声凄厉的哀嚎刺出一条锐利的水线,伍安偏过头,躲开了那条水线。他的右手再一用力,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巨大龙虾现出了它的身形。它双眼红肿,显然因为两次偷袭而恼羞成怒。它将全身的力量都运作在左钳子上,企图将伍安连剑带人整个的甩飞出去。但奈何伍安的力气比它要大得多。龙虾的全身都绷紧成适合发力的姿势,和伍安较着劲,可是伍安却纹丝不动,神态自若,丝毫不把它放在眼里。
龙虾意识到伍安的厉害,于是决定换一个思路取胜。在地面上它获胜的机会或许渺茫,但是一旦到了水里,那它就成了霸王。于是龙虾高高跃起,伍安见势不对,并不硬拼,先是将那只钳子硬生生拽了下来,然后跟龙虾一起向下坠去。龙虾吃痛,但在半空中没办法用力,只能等到砸开湖面落到水里,才能慢慢料理伍安。
龙虾巨大的身躯砸在冰面上,势必砸出一个大坑。它身上厚实坚固如铠甲的外骨骼,同样能够防止它被下面的鱼虾分食。它成功了,湖面在它沉重的身体和无法忤逆的重力面前不堪一击。伍安和它纷纷落入了水中。冰层下面的水比狂妄的风雪要寒冷刺骨百倍,更何况伍安身上穿的也厚。他这一落水在,瞬间觉得自己比掉进了冰窟窿里还要要命,身子也沉重得不像话。但从四面八方亮起的可怖眼睛和尖利的爪子獠牙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和殒命相比,彻骨的寒冷瞬间就被他抛之脑后。龙虾用仅存的右钳子去抓伍安,想要把他留在水中。伍安急着要上岸去,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和它缠斗。看到它伸来爪子,伍安把手中的剑丢进黑洞,同时双手抓了尸山血海在手。他旋转着身形,愤怒地要将这碍事的龙虾碎尸万段。但他想到不能在它身上耗费太多的力气,索性改变了策略。伍安将它后背的外骨骼砍开了一片,并刻意留下一个出血的伤口,然后便挣扎着重力魔法,向着头顶的缺口游去。龙虾当然不可能放伍安逃走,它忍痛直追,然而它的血已经将那些可怖的水生物们吸引了过去。它们一股脑地扑在龙虾身上,肆无忌惮地啃噬着它的身体。它们从龙虾的背部的那一片缺口处攻入,瞬间就掏空它的身体,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向着水下沉去。
伍安冲出湖水,掀起一帘水幕,他的牙齿打架,身上的水被瞬间冷冻。他每动一下,身上的冰就有一处会碎裂开来,并牵动他全身发痛。他忍着疼痛,唤出了红色露滴,一口饮下去,一股火热的力量从伍安的身体当中充盈而出。他沉寂下去的血液开始快速奔腾,将他几近崩溃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神采。伍安恢复如初,甚至觉得身上颇为燥热。他脱掉身上已经被冻成了冰块的衣物,站在冰面上调整着呼吸,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睛从他的四周围了上来,隐藏在这里的豺狼虎豹们已经等了很久。
“还真是层层设防,十面埋伏。”伍安话音未落,一声震天彻地的龙吼传来,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朝着伍安袭来。当龙爪变得清晰可见的时候,伍安已经一跃而上,抓住了它的翅膀,跟着它一起盘旋在了天空上。飞龙的速度风驰电掣,它螺旋向上,企图将伍安从它的身上甩下去。然而伍安已经将两把刀死死钉在了飞龙的翅膀上,它迎着风勉强弓起腰来,却没有余力再施展重力魔法。他只能靠着手里的两把刀,一点一点地向着飞龙的脖颈挪去。任凭它如何挣扎,伍安死不松手。眼看着飞龙远离了风暴的范围,冰晶一般的龙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璀灿如钻石。伍安借着阳光调整方向,被压低的视线变得清晰,飞龙身上的鳞片随着它的呼吸此起彼伏,散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同时也将一块块薄弱暴露出来。伍安并不客气,看到飞龙暴露出自己的血肉,也不管自己的平衡如何,挥刀便砍,刀光一闪,一块血淋淋的龙肉就这么被伍安切了下去。这飞龙吃痛,调转身形,将身体放平,避免上下翻飞的强风刺激自己的伤口。也因为它平直下来,伍安有了稳定的落脚点,不再需要靠双刀来勉强稳住。他走到飞龙的颈项处,并不急着杀它。现在他们飞得太高了,以这个高度掉下去,伍安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受伤,他要先降低自己的高度才行。他将两把刀插入飞龙的颈项处,尽量让自己的手松开一些,免得一会出现什么他预料不到的突发情况,致使他双手一紧,把飞龙的血管捣碎。
伍安将两把刀当作是操纵飞龙的杆把,剧痛让飞龙向下飞去,然而它却不肯屈服,以螺旋的姿态向着风暴中心飞去,口中喷出的冰晶在狂风的加持下变作绝佳的伤人利器,不断地朝着伍安打去。伍安左右闪避,双刀插得更加深入,龙血从伤口中不断流出,犹如火焰点燃了飞龙。飞龙的哀嚎响彻云霄,它越发的力不从心,仅存的力量无法再支撑着它在空中与伍安周旋。于是它慢慢降低了高度,向着风暴飞去。巨大的身体摔入其中后就消失不见,伍安从飞龙身上落下,两把渴血的长刀像隐藏在暗处的那些野兽一样虎视眈眈。伍安不打算跟它们继续纠缠,他把尸山血海丢进黑洞,并抻出了自己的辉石剑,准备一招定胜负。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一招,他只觉得当时艾斯缇的游刃有余,和自己的狼狈不堪。千百个陨石冲出紫色的光芒,从无数个黑洞中向他袭来,那一幕让他终身难忘。而如今,神的权柄已经在他手中,他同样可以让星辰为他而降落,甚至粉碎。伍安下定了决心,他挺立在湖中央,将辉石剑插在湖面上,然后紧闭双眼,将篆刻在心中的咒语默念,他的呼吸均匀且微弱,好像睡着一般。周围的野兽们看他毫无防备,便一股脑地朝着他冲过去。
躲在伍安身后的野兽首先发动了攻击,那是一群奔袭的狂狼,它们伸出利爪獠牙,瞬间就可以将伍安撕碎。然而就在它们快要接触到伍安的时候,一发陨石从他们的头顶降落,霎时间飞沙走石。陨石先是将那些狼砸得血肉模糊,然后又砸穿了冰面,落进了水里。其他的野兽看到之后当即被吓了一跳,但是它们的速度已经不容许它们停下,只要够快,在陨石将他们灭杀之前划开伍安的身体就好。这并不难,它们对自己的与生俱来的武器同样带着与生俱来的信心,只要简单地动一动,就能够做到。可是它们不是最快的,被重力裹挟的飞星,从四面八方的天空上坠落,在伍安的周围接连不断地降落,掀起的尘雾与水幕将他的身影遮盖,而他岿然不动,一尘不染。野兽们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伍安杀死。
这等毁天灭地的高级法术对现在的伍安来说还是太过于消耗内力,他体内的大卢恩正因为他的超负荷运作而轰然作响,几个大卢恩合在一起,犹如齿轮一般疯狂运转,为伍安输送力量,免得他因为力竭而晕倒。伍安也感到自己体力不支,他全身蒙汗,眉头紧锁,终于,他支撑不住,半跪在地,气喘吁吁。在天空中一缩一张的黑洞们因为失去了力量的来源而瞬间消失,最后的一颗陨石在黑洞关闭的最后一刻冲出,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飞龙的头上,将它的脑袋撞得血浆迸。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躯体此刻无力地趴在那里。伍安原本想要让它下去喂鱼,但是自己又开始冷了,需要一些东西来取暖。他掏出了黑刀,把整条龙彻底杀死,只留下一颗仍在跳动的龙心脏。伍安捡起那颗龙心脏,就这么生吃下去,然而这龙心脏却不像是亚基尔的心脏那般,吃下去像是有火在嘴里烧起来。这飞龙的心脏冰冷异常,牙齿咬碎出的血液则像是冻过的牛奶一样柔滑。伍安把龙心脏吃下去,就像是咽冰块,而这冰块进了肚子,又燃起一股子火焰,让伍安全身燥热。他躺在脚下的冰面上,任凭它飘荡在水上。他看着逐渐清晰的天空,全身的因为龙血的滋养而变得通红。身上也开始出现龙的鳞片。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风雷激荡,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身边同样没有什么异样。伍安硬撑住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睡过去。他的上身衣服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去,只能这么赤裸着上身回去。
伍安斗杀飞龙其实没有花多少的时间,当他回去的时候,梅琳娜正站在教堂门口。看到伍安回来,赶紧上前询问。
“倒是没什么,那屏障是一条飞龙设下的,杀了就消失了。只是我的衣服都没了。”
“先回一趟圆桌厅堂吧。”梅琳娜牵起伍安的手,两人回到圆桌厅堂换了衣服,然后又传回到了教堂。柯林看到伍安凯旋,喜不自胜,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伍安简单称谢,坐下来道:“再往前走可就是索尔城了,会不会还有什么劲敌?”
柯林侧耳向金面具,随后说道:“老师说那里的守将不多,但是个个都是精锐,一定要万般小心才行。”
“感觉好像没说一样。”梅琳娜在心里说完,起身道:“不论如何,先去探一探虚实吧。”
“这一次就我们两个去好了,你们二位在这里等着。”伍安说完,摇了摇招魂铃,将他携带着的骨灰全部召唤出来,并对其中的红狮子团团长奥加说道:“这里交给你负责。”
奥加并不回话,而是简单地行礼。伍安点点头,然后和梅琳娜骑马前往索尔城。二人来到城门口后下马,往前看去,却见城门大开,里面空空荡荡,唯见飘飘荡荡的雪花,摆明了是在唱空城计。伍安抬头看去,城头上更无一人把守,好生叫人生疑。
“怎么办,要进去吗?”梅琳娜问道。
“人家大敞着门请咱们进去,岂有回绝的道理?”伍安迈起步子向前走去,全然不惧。然而就在他刚刚踏出一步之时,两把宽大的骑士剑已经朝着他的背后砍去。伍安反应更是神速,月光大剑和亵渎大剑交叉在他的背后,替他挡下了这一攻击。发起偷袭的骑士见这一招失败,急忙隐去身形。梅琳娜赶上去抓住他的腿,却握了个空。二人再抬头一看,城头上站着两个失乡骑士,一个用双剑,一个使剑盾,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
“看起来不像是人类。”梅琳娜快速凑到伍安身边小声道。
“不管是什么,都是我们的敌人了。”伍安召唤出碎星宝雕弓与碎星金鈚箭,照着那两个骑士一人一箭。箭矢乘风而去,却在即将贯穿他们的瞬间射空了出去。箭矢落在了地上,箭头上携带着的重力魔法的能量引起了不小的声响,可是那两个骑士依然岿然不动。
“他们是透明的?”伍安问道。
“我看不是。”梅琳娜摇头,“他们刚才躲开了箭,只不过速度太快。”
“既然如此,走一遭吧。”伍安收了弓箭,和梅琳娜并肩进城。那两个骑士不管不顾,身形就此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