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和梅琳娜刚刚走进索尔城,蛰伏在暗处的两只巨大的黑皮狮子就向它们扑去。两人不约而同地跳起闪到一边,两只狮子在半空中没办法转向,硬生生撞在了一起,然后重重坠地,半天爬不起来。
“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了。”伍安话音刚落,一阵猛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向着他的后背袭来。伍安稍一弯腰,躲过了一对利爪,又伸手抓住了一根细长的铁管,偏过头一瞥,居然是一只巨鹰,它的爪子上绑着刀刃,脸上也戴着一具铁面,细长的铁管上不仅装有刺刀,还能喷出火焰。这巨鹰的两下偷袭均被伍安躲过,怒火中烧,急忙吹出火焰,却还是从伍安的肩膀冲出去。强烈的烫感从掌心迅速蔓延开,让伍安赶紧松手,接着飞起一脚,将那铁管踢歪,然后把那巨鹰丢向了两头狮子。没有喷完的火焰在已经扭曲了的铁管当中左冲右突,最终爆炸开来,三头野兽就此命丧当场。
“……还能有什么。”伍安喘了两口气,抬头看向城墙头,上面空无一物。
“继续向前吧,这不过是它们准备的开胃菜而已。”梅琳娜领头在前。
“开胃菜就是烧烤,他们到时懂得怎么招待人。”伍安耸了耸肩,跟着梅琳娜绕过了路上的鹿角,刚一进了堡垒当中,几条黏糊糊的二尺长三尺高的虫子就从房梁上掉了下来,它们头顶长着一对触须,看不清楚它们的眼睛到底在哪。这些虫子行动缓慢,但是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胆汁色的粘液,直叫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看来这是第二道菜了。”伍安说完,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酸腐的味道。他立刻捂住了鼻子,与梅琳娜对视一眼之后就上了堡垒顶端并冲了出去,沿着城墙一路向前。当他们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索尔城的凶险才真正体现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在前路上等着他们,他们并不按部就班地部署在自己的位置,而是随心所欲。他们的速度飞快,甚至看不出他们移动的痕迹。前一秒他们还在几米开外,下一秒他们就能出现在面前,用刀剑将人砍成两半。当二人赶到之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并竭尽所能地想要他们的性命。
伍安再没心思开玩笑,他拔出双剑,上去瞬间就砍倒了三个企图围攻他们的士兵,接着又用重力魔法拦下了一帘弩箭,原封不动地甩了回去。伍安挥动辉石剑的同时召唤了几十把大小不一的魔力剑来以往万一和应对远处的敌人,他自己则冲锋陷阵,在敌团当中大开杀戒。梅琳娜隐在他身体里,只伸出两条胳膊在他背后。一根铁棍宛若一道密不可破的屏障,死死护着伍安的背后。他就这么冲杀了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前遮后挡。而那些士兵更像是杀不尽灭不绝一般,始终呈铺天盖地之势向伍安攻来。伍安酣战许久,一直杀到日落西头,也没能冲出一条血路。
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圆弧挥出,伍安的周围再一次被他肃清,但马上又会有新的士兵来填补空缺。而那两个失乡骑士还没有现身。真正的敌手还没有出现,天色已经见晚,伍安的耐心已经折损,就在他准备动用亚杜拉的月光剑来清理障碍时,一道落雷朝着从他的头顶落下,始料未及的他慌忙闪避,落雷震得那些幻影士兵魂飞魄散,伍安竟然被震得失聪失明,直到气浪慢慢散去,他才勉强恢复。他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的头骨里是一个巨大的蜂窝,许许多多的蜜蜂在里面进进出出,发出接连不断地嗡嗡声。而远处风雷交加,金色的雷光在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荡穿云雾。伍安看罢,立刻振作精神。他低伏身体,随后凌越十丈,向着那道雷电冲去。这正是碎星将军拉塔恩的绝招之一——星陨,伍安在参加战斗祭典时,就已经见识过这一招的威力了。然而当时的拉塔恩可是能一跃到千丈开外,其威力毁天灭地。伍安学来的,不过皮毛,其威力当然更不如拉塔恩。果不其然,虽然伍安的确是到达了雷电的周围,但是冲击力还没有将雷电淹没,伍安就被雷电击落,重力魔法戛然而止。伍安调整身形,瞬行术刚刚落地,他的腰就挨了一脚,将他踢出几米开外。若不是还有城堞挡着,伍安已经摔下了城墙。
他双手扶住城堞站起来,那两个失乡骑士终于现出了真身,亮出了刀刃。他们站在那道雷电身后,一个比他们更加高大雄壮的身影从金光当中走出。他手拿着一把旗杆,血红色的旗帜卷在上面。厚重的铠甲和兽毛织就的披风,将他的身形烘托得更加厚实巨大。而右腿上的义足更倾诉着他的骁勇与无畏,但又让他的右腿不得不翘着,搞得他左右一高一矮,看上去相当滑稽,但是不会有人真的笑出来。
“很不错,年轻人。能够一路找到这里,并非等闲之辈。”老将将旗杆撑在地上,“报上名来。”
“伍安。”伍安简简单单地回答,而老将还在等他报上其他的名号。等了一会才知道伍安已经伍安无话可说,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好小子!我叫尼奥,曾隶属于圣树军女武神玛莲妮亚麾下。”
“圣树军?”伍安思索片刻,“那你肯定认识欧尼尔。”
“哦?你居然遇到了他。他在哪,还活着么?”尼奥嘴上不客气,语气倒是很关切和兴奋。
“剑下亡魂。”伍安说话的同时将剑抻出,同时斩落了尼奥脸上那难得的笑脸。他阴沉道:“原来如此。”
“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伍安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另一半符节,然后去见米凯拉和玛莲妮亚。”
“是想要大卢恩吧?”尼奥冷笑道。
“看起来这事已经不新鲜了。”伍安点头,“这么说来,你我之间看来是定有一战了。”
“少说废话,小子。从你还没进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的企图了。”尼奥展开旗帜,又将旗杆狠狠地击打在地面上,散发出的红光弥漫在那两个骑士身上,在他们身上变作了披风。嗜杀的红光从头盔的缝隙中透露出来,直勾勾地射向伍安。伍安知道他们的速度飞快,所以并不急着主动出击,那两个骑士则急不可耐,在瞬间就来到了伍安身边。他们一前一后,将伍安挤在中间。他们同时挥剑,剑锋交错,砍了个空。伍安趴在地上砍向双剑骑士的腿,接近斩神的剑不负所托,将那个骑士的双腿砍断。同时,伍安用双腿夹住另一个骑士的腰,然后用力搅动双腿。剑盾骑士的上半身整个的向前倒去,与被砍断双腿的双剑骑士的上半身撞在一起,并将其击飞出去。伍安滚身躲开,剑盾骑士倒在他的身边,掀起一阵不小的烟尘。
“好身手。”尼奥赞叹道,脸上的皱纹拧紧。长剑刺透了剑盾骑士的胸甲,又斩断了双剑骑士的脖颈,尼奥手下的两员大将顷刻之间就让伍安拿下。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尼奥见到,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最后一次机会。”伍安剑指尼奥,“我只要符节,其他一概不问。”
“除非我死。”尼奥的回答简单干脆,金雷缠绕在他的义足上,冰风暴以他的旗帜为中心汇聚,一场不输城外的风暴正在将伍安拖拽其中。雷声滚滚,寒冰漫天,已经看不到天地之间的颜色。
“你也搞这一套?”伍安已经被所谓的冰风暴搞得不耐烦了,但尼奥可不像那飞龙一样会蛰伏在黑暗里,给伍安使出杀招的机会。他快速强攻,健硕的身躯裹挟着强劲的风,向着伍安冲来。伍安心中一惊,不免想起了欧尼尔。然而现在的情况可是与当时大不相同了,这个尼奥明显要比欧尼尔更加难对付。当时伍安杀欧尼尔的时候,他手里头可只有一杆旗,这个尼奥却是全副武装,时时刻刻都在等待企图寻找米凯拉的人,把他们接连送下地狱。
尼奥宛若一头势不可挡的犀牛,朝着伍安冲过去,手里的旗杆俨然成了一把长枪。风雪遮盖住伍安的眼睛,企图灭绝他的视线。风暴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衣物,将要一层一层地将他剥下,就连皮肉都要剃掉,让他只剩下一具骸骨。
尼奥的招数让伍安避无可避,他翻身变作菈妮的暗月。尼奥稍稍一愣,但速度不减,迎着暗月就冲了上去。尼奥的枪头刺入,却扎了个空。尼奥的半个身子都被暗月爆发出的冷霜暂时禁锢住,在他眼里,菈妮的暗月所迸发出的冰魔法十分邪门,不像是正路子里研究出来的。然而终究是这样的魔法将他难住了。在这之前,伍安就已经从暗月当中抽身了。伍安趁此机会,挺剑直刺向着尼奥的眉心刺去,以求一击必杀。尼奥的义足爆发出雷电,紧接着他以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将身体翻转,义足犹如刽子手的砍刀,直冲伍安的颈项砍去。伍安大惊,急忙收剑回防。尼奥的力气惊人,一招便将伍安踢飞出去。伍安全身又麻又软,使不上来一点力气。残存的金色闪电还在他身上噼里啪啦地作响,压制着他。
尼奥身上的暗月冰已经结成了一片轻柔的冰丝,尼奥将其一把扯下,丢在一边。打算趁伍安弱势之际,取他性命。长枪刺来,伍安使不上力,没办法架剑回挡,只能狼狈闪避。梅琳娜恰到好处地出现,挡在了伍安身前。三节棍甩开,将尼奥逼退两步。尼奥不犹豫,一发攒刺而去。梅琳娜将三节棍固成三角,将枪头禁锢其中。伍安趁这时候使开托普斯力场,将身上的雷电尽数清除。
尼奥又使出了几分力,扎穿了梅琳娜。而梅琳娜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消失,留下一个幻影迷惑尼奥。枪头直朝着伍安的心口而去,他略微一闪,伸手抓住旗杆,居然遏制住了尼奥的势头。
尼奥浓重的白眉拧成一团,振动旗杆甩开伍安,退开二十步开外。他气喘如牛,义足还不断地发着雷光。伍安同样气喘吁吁,双手乃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很不轻松。
“想明白了吗?”尼奥说道,“现在往回走,还来得及。”
“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还让我往回走,你想让我回哪去呢?”伍安怒而反笑。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尼奥道,“你也不是交界地的人,干嘛这么卖命?”
“我的确很想回去,可是我回不去啊。而且,”伍安活动了两下肩膀,“我早就答应人家,要成王了。”
“好!”尼奥将大旗撑住,旗杆竟然扎穿了砖板,鲜艳的红旗在风中招展,流转出的红光蒙在尼奥的身上。那只让他看上去滑稽的义足此时蓄势待发,暗藏万钧雷霆之力。
“看起来他想要决胜负了。”伍安心道,”那闪电既然是金色的那么能不能用赤雷反击呢?“
“可以试一试。”梅琳娜回答,“欧尼尔和尼奥,他们既然认识,那么尼奥大概也和欧尼尔一样,在战败之后才加入了圣树军。外加上他召唤出来的失乡骑士……”梅琳娜不再说下去。
“不论如何,先试试吧。”伍安打开黑洞,拔出古兰·桑克斯的雷枪,这杆雷枪浑如金打,此刻半点雷光不见,全像是死物一般。
“没什么反应。”伍安还在端详手中的雷枪,尼奥已经压好了架势。
“你还剩了很多卢恩,等我一下。”梅琳娜话刚说完,雷枪立刻迸发出无尽的红光。
“放手一搏吧。”伍安将雷枪在手中转了两转,随即将雷枪拧成一条赤雷握在手中。尼奥已经高高跃起,金雷瞬间将遮天蔽日的风暴驱散,漫天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得索尔城银光乍现,宛若一座白银堆砌而成的高墙。金雷对准了伍安的头顶落下,伍安同样看准了尼奥,古兰·桑克斯的雷电被他投掷出去,古龙狂啸,杀机尽显。两道雷霆击打在一起,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伍安被掀飞出去,雷枪掉在地上,在月光下泛出黯淡的色彩。尼奥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他坚固的铠甲被轰得七零八落,苍老的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流出。他的浓眉反倒舒展开来,他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躺在地上做最后的呼吸。
伍安体内的大卢恩开始运作,将他已经紊乱的身体板正,本来已经断掉了的骨头重新愈合。伍安吃痛体会着体内的变化,踉踉跄跄地走到尼奥跟前。他吊着一口气,移了眼神向伍安,笑道:“好小子。”
“还有什么遗言吗?”伍安还想要跟他说上几句,但是想了一想,还是只剩下这么一句。
“如果你真的见到了他们两个,就告诉他们……不,没有,动手吧。”伍安掏出了黑刀,照着他的心口窝扎去。黑色火焰从伤口处蔓延开来,尼奥本来冰冷的身体重新变得温暖起来,他并不痛苦,他面带笑容,看着高悬天空的月亮。在视线涣散之前,他就被火焰彻底吞没,消失不见,只留下半块符节。伍安将其捡起,把两块符节合在一起,圣树符节就此复原
伍安拿到了东西,带了梅琳娜回到教堂,把柯林和金面具带进了索尔城里。几人找了个暖和的地方待了一晚,等到早上伍安起来,却发现柯林和金面具不见了。他四下寻找,发现金面具和柯林正在马厩里忙活着。金面具矗立在那里不动,柯林则在和那匹跟他较劲的白马咬牙切齿。伍安还是头一回见到柯林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走到了白马旁边,慢慢安抚好它,等到它不再胡闹,伍安才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