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故意划伤他的皮肤,是别人还是他自己?这几日逢玉楼未来过客,寒玉也不曾出去,可若是他自己,他没有理由要割破皮肤,并这样遮遮掩掩。
“怎么多了一条?”
陈展上前一步,牢牢将李朔月的手扣在掌心里,他满面怒然,低声质问:“谁伤了你?”
“同你有什么干系?”寒玉冷声道,看到陈展这般反应,他才意识到自己太慌张了,陈展只是看到了那些伤痕,这并不代表他能立马窥探到这个秘密。
没有谁会一看见伤口就联想到取血,是他太小题大做了。
想到此,寒玉的心慢慢落回到肚子里,脸上慌乱的神情也渐渐消散,他猛地抬脚往陈展下三路踢,陈展眉心一跳,本能地后退躲闪,他旧伤未愈,实在是承受不住李朔月这一脚。
“滚出去!”
“阿月,告诉我。我去杀了他!”陈展眼露凶相,好似受伤的人是他似的。
“呵,嘴上说着这话,其实你心底巴不得我被人再多砍几刀,最好在砍到脖子上、被砍得稀巴烂是不是?这样你就能同那贱人双宿双飞,做一对寡廉鲜耻的野鸳鸯!”
“陈展,你该庆幸你爹娘死的早、死的远,不然我一样要将他们拉出来鞭尸,让他们死也不得安生!好好看看自己养出来的贱种!”
……
陈展被气的头昏脑涨,强压着怒火走出了院子,晚上,他躺在床上,想起白日李朔月的话还觉得头疼。
李朔月不信他,连带着将他爹娘一块骂,陈展庆幸自己还没有认祖归宗,不然真得让爹娘长姐一块蒙羞。
半晌后气散了,陈展开始思索今日之事,李朔月如此惊慌,他撕下假皮时脸都白了,好似生怕被别人发现。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余下两日,陈展便向雨生打探,许是马上就能脱离京都这个旋涡,雨生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他探听出来不少消息。
李朔月每月十五要去一次摄政王府,两三月还会去一趟菩提寺。上次陈展跟着去,知晓他从寺庙里出来后脸色惨白。
划破手腕能做什么?陈展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马上便要想通真相。
脸色发白、嘴唇青紫、手腕割痕、血腥味——陈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血、是血吗?
割痕是为了取血,假皮和幽香都是为了遮掩,因为失血过多,才会身体出现异样,才会虚弱到走不了路。
陈展转念又觉着不对,血有什么用,值得那些人这样大费周章?
还有李朔月古怪的救人神药,连太医都瞧不出,既然是神药,怎么治不了他的病?
李朔月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多到陈展隐隐不安。
他睡不着,便趁着夜色,翻进了寒玉的屋子。他的贴身小哥儿睡在一旁的小榻上,陈展轻手轻脚,没惊醒他。
屋里点着灯,李朔月端端正正仰面躺在锦被下,安安静静睡着。陈展拿出他的手腕端详,他驾轻就熟翻开了假皮,指腹在红痕上轻抚,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你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睡沉了的人无法回话,陈展理不出头绪,坐在床沿,静静看着眼前人。
他美的实在是惊心动魄,只静静躺着,便叫寂静的心又躁动起来。
当初李朔月蓄意勾引,他不是没有心动,可是时机太不巧,那时候他心里刚有些苗头,便苏醒了前世的记忆,柔弱可怜的哥儿猛地变成了作恶多端的妾室,恨都来不及,怎么还敢爱?
在青涩的躯体与赤诚的爱意前,陈展没能如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他以惩戒之名粗暴占有时,真的没有夹带私心吗?
在那双天真可怜的眼睛里,他看清自己的身影时,真的能不沦陷吗?
陈展不敢说自己没有心动,可在深重的愧疚与浓烈怨恨前,萌生的好感都成了恨,恨自己把持不住,恨他别有用心。
对李夏阳的愧疚铸成了一道高墙,陈展不敢跨越亦不能跨越。只有李夏阳安好,他身上无形的铁链才能松懈,他才能真正跨出高墙。
爱意与愧疚如山洪,陈展任其发展,他心甘情愿成为李朔月的麾下犬。
陈展心中生出许多柔情,突然很想要亲一亲他。睡着的李朔月任他作为,被吻了眉间的哥儿红痕也不知晓。
他脸上神情宁静,眉目温和,孤身躺在锦被里,无端叫人瞧出了几分可怜。
“都可以,谁都可以。”
脑海里响起了意识迷糊的李朔月说过的话,人在什么样的处境下,会无所谓男人的抚摸、碰触、亲吻……占有?
初次听这话他愤怒无比,可再次回想,才能感受到这话里的绝望与麻木。
不是谁都可以,只是没人能治得了他的病,他抵抗不了令人失智的药性,摆脱不了这样的困境,所以才谁都可以。
他不祈求谁的援手,也不稀罕,他任由自己这般活着。
李朔月向他说过喜欢求过救,可他视而不见。
“对不起。”
越是深思便越是心痛,他从前不会这样细想李朔月的处境。
可一旦在乎,他的一颦一笑都叫人心痛,亏欠的太多,后悔地又太晚,做什么都显得虚伪。
设身处地,谁能不恨?
李朔月容忍他活到现在,当真算得上是心地仁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