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森的牢房之中,烛光摇曳,映照着一片惨烈景象。
傅恒剑眉紧锁,凝视着脚下那几乎不成人形的县令,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的县令,袒露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新伤旧痕层层叠叠,有皮鞭抽打过的血痕,仿若怒放的赤色蔷薇;
有烙铁烫炙后的焦黑烙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还有被各种刑具撕裂的豁口,翻卷的皮肉间隐隐透着森寒的白骨。
鲜血早已将他周身染透,干涸的血渍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暗沉的色泽。
整个人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地,进气少、出气多。
傅恒瞧着这般惨状,心中明白,再审下去,也没结果,而且,这县令必死无疑。
他暗自叹了口气,眸光中闪过一丝无奈,缓缓起身,袍袖一挥,声音低沉而果决地传令道:“来人,将他关进地牢。
找个稳妥的大夫,给他看看伤,莫要让他死了。”
话语落下,几个狱卒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抬起县令,匆匆往地牢方向而去。
傅恒伫立原地,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心绪,这才转身大步迈出牢房。
傅恒剑眉紧锁,深邃的双眸透射出冷峻的光芒,紧紧盯着手中蒋赐棨供出的那叠厚厚的卷宗。
每一页纸张都仿佛承载着直隶官场的黑暗与腐朽,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一桩桩丑事。
让他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怒火恰似熊熊燃烧的烈焰,疯狂翻涌,几欲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随着调查工作如同一张大网逐步收紧,那些平日里在直隶作威作福、为天地会所腐蚀的官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如同丧家之犬般纷纷落入法网。
然而,傅恒深知,除恶若不尽,春风吹又生,绝不能让哪怕一丝残余的污垢,继续玷污直隶官场,这片本该清明的天地。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坚毅,仿若破晓时分穿透云层的曙光,毫不犹豫地传令下去。
那声音低沉雄浑,自他胸腔深处发出,“即刻将那些还隐匿在暗处、尚未被抓捕的官员,统统给我缉拿归案,一个都不许漏网!
务必斩草除根,还直隶一片澄澈!”
随着这道掷地有声的命令下达,直隶这场,因天地会搅起的官场风云,总算暂时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休止符。
这一场清查行动,其过程之艰辛、结果之惊人,让每一个参与者都刻骨铭心。
被天地会那如毒瘤般侵蚀的官员,数量多得超乎想象,好似一群密密麻麻的蝗虫,将直隶官场啃食得千疮百孔。
值得庆幸的是,经反复核实,史贻直虽因儿子被天地会蓄意设计,卷入赌博的罪恶泥潭,欠下了如山般沉重的巨债。
进而在威逼之下,被迫做出一些违心之事。
他的儿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他的家人,并未参与到天地会的其他罪恶勾当之中。
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傅恒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些许。
待诸事初定,傅恒将所有人的卷宗 ,仔细整理成册,那一本本卷宗承载着无数的鲜血、罪恶与真相。
仿若有千钧之重,压得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怀揣着这些沉重的“证据”,拖着仿佛灌了铅一般疲惫不堪的身躯,在暮色笼罩之下,再度回到了客栈之内。
此时,恰逢客栈内准备上晚膳,暖黄的灯光摇曳闪烁,本应营造出温馨惬意的氛围。
可此刻,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闷得让人窒息的气息。
乾隆端坐在上位,此刻却面色阴沉似水,仿若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夜空。
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仿佛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其中,众人皆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遑论开口言语。
傅恒刚踏入客栈大堂,抬眼便瞧见店小二手脚麻利地穿梭于桌案之间上菜。
他也顾不上劳顿与满心的疲惫,径直快步走了过去,神色恭敬而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朝着乾隆轻声唤道:“老爷,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
乾隆微微抬手,挥了一下,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忙了一天了,先用膳吧!”
这顿饭吃得格外压抑,众人围坐在桌旁,仿若一群木雕泥塑,皆是味同嚼蜡。
萧云眼眸中满是关切与温柔。
眼见气氛如此凝重,她主动伸出玉筷,轻柔地给乾隆夹着饭菜,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深情。
乾隆此刻仿若失了胃口的病人,机械地张着嘴。
萧云夹什么,他便麻木地吃什么,全然没了平日用餐时的那份悠然自得,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了许多。
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皇上今日心情极差,若不是萧云在旁贴心照料,用这丝丝温情稍稍慰藉,恐怕这顿饭,他是决然咽不下去的。
用过膳后,萧云善解人意地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弘历,我再去陪陪永琰,他今日心情也不太好。”
乾隆心里明白,云儿这是有意避开,好让他和傅恒商讨正事,便微微点了点头,“好。”
乾隆起身回房,傅恒见状,也随之起身,跟着乾隆。
一进房间,傅恒便从袖中掏出那叠至关重要的案卷和供状,双手呈递给乾隆。
随后,将直隶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一一交代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乾隆听着听着,脸色愈发难看,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庞此刻涨得通红。
忽然,他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碎在地上,那破碎的声音仿若他此刻炸裂的心,怒吼道:“放肆,天地会何时开始做这种勾当了!”
傅恒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与恭敬,低声回道:“皇上,所有的事情臣已查清,现在只剩下该如何处置他们,还请皇上定夺。”
片刻后,乾隆极力收敛怒气,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又问道:“那县令可有招出其他的事情?”
傅恒上前一步,毕恭敬地回话,“回皇上,是奴才无能,他什么都不肯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