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底下的人去砸门,又关楚王的医药费何事?”
谢潇面不改色:“楚王断骨未愈,瞧见傅柳被郡主府的人殴打时,就上前帮忙。偏生那些郡主府的奴才都是个瞎眼的,楚王原先只是吊着一只胳膊,这下好了,已经瘫痪在床了。”
谢晋忍着怒气,无法发泄。
这件事今日夏见雪进宫告状倒是提过,可她说楚王与傅柳一道,嚣张的不得了,郡主府人眼看着大门被卸了下来也没敢动手,楚王是自己躺下的。
可到了谢潇口中,竟成了楚王是被人打的。
“摄政王最好秉公处置,要不然会叫人议论偏私,郡主如今名声不太好。”
谢潇今早在得知夏见雪派人暗杀之后,就命人悄悄散播出了她与摄政王私下里的关系,为的就是此刻谢晋的兴师问罪。
“刺杀皇子毕竟是重罪,如若你不再追究,那就让郡主赔偿医药费便可。”
果不其然,人想做皇帝就要又当又立,谢晋当然知道这些医药费会到了谢潇手里,气愤之余也只能和稀泥了事,不再提夏见雪的事。
“本王又听说,那绝冥与玉碎,时常受你欺辱?”
提到这里,谢潇又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不瞒摄政王,这两人眼高手低、好吃懒做,弟想重用他们都不行呢。
京兆府中没什么大事,整日都是与穷苦的老百姓打交道。可那绝冥一个小厮,竟端出了一品大官的做派。
抓猪不去,春耕不会,抓盗匪跑得太慢,断案又不懂,字也写不好,臣弟整日都在给他擦屁股,像是给他打工似的。”
谢潇又浓墨重彩、添油加醋地将玉碎数落了一顿,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谢晋发现,一条条罪名都被她巧妙的开脱了。
总之错全都在别人,她哪哪都是好的。
谢晋无处发落,这场问罪就这样不了了之。
谢潇从御书房出来时天色已黑,刚刚拐入一个暗巷时,脚下却忽然绊着了什么东西。
她踢了踢,水桶里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还未反应,桶盖从内掀开,一只手伸了出来。
“李内侍有密信一封交与祁王,望王爷守口如瓶,如实转述!”
小太监一说完就不见了人影,谢潇手中攥着里头那叠厚厚的书信,一眼也不敢看迅速将其装入腰侧。
再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趁着宫门还没有下钥,谢潇回去之前又去了趟颖妃宫里。
颖妃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出来接见她。
谢潇盯着颖妃发红的眼眶,迟疑道:“姨母,许久没见八弟,我想来看看他。”
“你不准见他。”
颖妃泪珠瞬间滚落,还是第一次对谢潇厉声说话。
“小七,不是我说你,你既然已经与谢珏有了关系,就不要来招惹老八了,他为了娶你,连我们母子关系都不要了!”
怪不得这么多日不见谢谦。
谢潇心中又酸又痛,沉声道:“姨母,我与八弟不是那个样子,您别多想。您先让我去看看他,成吗?”
“你对他越是关心,就越会让他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颖妃忍着痛,还是对她说了狠话。
“小七,姨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顾念着你八弟的安危,当断则断。因为这孩子太固执了。”
谢潇心痛,在京里叱咤风云的京兆府尹,此刻哭得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孩子。
“姨母对不起,您和八弟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您和八弟还帮过我和三哥,是我一直忽略了您的感受。”
“我这就去劝他,今夜就把他送出城去返学,来日摄政王登基之后,他再回来就与大局无碍了。”
颖妃掩面痛惜,终是有些不忍。
“小七,你莫怪我,姨母只有这一个儿子,唯愿他能在这吃人的漩涡里活下来,至于旁的荣耀,我宁可不让他争。”
“我不怪您。”谢潇声音颤颤,扯出了一个笑脸:“您照顾我这是情分,但您更爱自己的儿子,护犊情深本该如此,您没有错。”
谢潇收拾好了心情,到了八皇子寝殿。
里头门窗紧闭,帘子厚重地不见一丝光亮。
她摸黑点了灯烛过去,触上是少年皮肉松垮失去弹性的手肘:“八弟,怎么瘦成这样?”
少年缓缓睁眼,嗓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姐姐,母妃说你不喜欢我,可我觉得,你来看我还是担心我的,对吗。”
谢潇的视线转到一旁的桌案上,上面是早已写好的请辞折子,内容写他自请出嗣,愿做一个凡夫俗子退出朝堂。
两人都知道,依照谢晋掌权的风格,这折子一旦递上就是秒批的。
“姐姐,只要我不做皇子,我就是安全的,你也不能再逼我走了。”
谢潇看他精力不济的模样,眉头紧蹙:“八弟,你竟用绝食来逼迫姨母同意?”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中间的纸张上卷起的一片页角。
折子上书写的字迹工整一气呵成,显然写的人没有任何犹豫,但看的人却多番思考忧虑,难以抉择。
“八弟,你回去返学便得安全,来日谢晋登基,你俯首称臣便好,为何要意气用事呢?”
少年坚毅的脸孔直视她,里头闪烁着顽强与倔强。
“姐姐,我已经错过你一次,这次说什么都不愿再错过了。”
他坦白将心事告知,谢潇感动之余却觉得愁苦。
“八弟,你是我弟弟,我希望你能安然度日,也希望你能开心快乐,这是我早该与你说明的。”
“不,你骗我。”
少年不记得谢潇的断然拒绝曾给过她伤害,也不记得身体已经干枯到了极限,只记得他的诺言:他要努力娶谢潇,他要带她远离京城。
“八弟,若从小没有你和姨母的陪伴,那灰暗的童年我万万是熬不过去的,你们永远都是我最坚实的护甲,也是我最不愿意告诉别人的软肋,我希望你和姨母能过得好,而不是为了我屈就,从而抛弃一切。”
谢谦眼中凛光一现,里头有些阴冷。
“那你的爱人呢?是三哥吗?以谢晋赶尽杀绝的手段,你觉得他做了宁王,还会有回来报仇雪恨的机会吗?”
这是谢潇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尽管她也没有谢珏的消息。
但还是忍不住担惊受怕,一颗心渐渐发沉起来。
谢谦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起身,第一次,尝试用手掌捧起她的脸。
谢潇仿佛是被吓到了,灵动清澈的眸子闪了闪,连动都忘了动。
年轻人喉结滚动,看向她柔嫩的唇瓣,忽然低头吻了上去。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