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纷乱解决之后,谢潇就埋头官衙处理公务,到了下午时,绝冥没有敲门就闯进房内,瞧神色有些焦急。
“大人出事了,郡主那里……”
谢潇抬眸,似笑非笑,并没有问哪里出事了:“既然你来此,想必你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绝冥脊背发凉:“还没有。老乡家养的猪太多了,小的没本事,只抓回来五头。”
“五头?”谢潇眉眼忽然凌厉起来:“那老乡如厕的功夫,猪就把牲畜圈拱破了一个大口子,百十头一瞬间跑了个干净,损失几百贯钱,来府衙报官这是对京兆府的信任!本官对你委以重任,却不成想,你只找回来五头?”
绝冥心中倍感苦涩,官府的人向来高高在上,老乡家的猪丢了几头关他什么事啊?还从没见过老百姓能使唤官爷帮忙的呢。
“你没抓到猪是你能力不足,跑得太慢,老百姓的诉求还没有解决,这案子不能就这么结了。不如这样吧——”
谢潇故意把尾音拉得老长:“书上说有些猪比较恋家,离家出走之后还会闻着气味原路返回,今后就派你夜里住在猪圈里,白日出去抓猪,走失的猪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会慢慢回来的,你守株待兔就好。”
谢潇一番胡诌,将绝冥几乎气得跳脚:“大人,您日日将小的派出去执行任务,莫不是想避于人前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或者,是想偷偷给宁王寄信?”
“见不得人的勾当的确做了很多,但你有什么证据?你敢抓我吗?”
谢潇眼眸又闪了闪,笑得有些阴险:“摄政王有说,我不能给宁王寄信?再说,满京城都是手下,我要是想寄封信,你能管得着吗?”
绝冥被她强词夺理耍弄一番,心中憋着怨气,语气之中也隐隐带上了威胁:“不成,这几日摄政王就要召小的回宫禀报事情,小的得一直候着,不敢远走。”
至于他要禀报的内容,这位祁王不可能猜不到。
“你当你是皇帝啊。”谢潇食指在桌沿轻轻敲着,无所谓道:“摄政王离了你还不转了?”
绝冥几乎要气得吐血,总之咬死不回去抓猪。
“你定是嫌那抓猪的工作有失体面,影响身份。这样吧,西市那里的聚英巷夜里治安不太好,夜里总有犬吠扰民,疑似有盗贼出没,你带一队人去巡街,看看怎么回事。”
带人去巡街这件事倒挺威风,绝冥不想去抓猪于是就应下了。
晚饭时,他见到玉碎,对方累得腰酸背痛,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怎么,又叫你去洗衣服?”
玉碎叹了口气:“贵人心思难测,起先只洗大人自己的,后来又加上了那个傅柳的,两人衣裳由一天一换,变成了一天三换,有时夜里的睡袍也要换几遍。”
绝冥瞪眼,调侃道:“连傅柳的衣裳也要洗?两人一天换这么多次,便是蜕皮也没有这么快的。”
“非但如此,还有更过分的。”
玉碎无奈道:“这两人对洗衣裳要求极高,衣裳洗之前要先蒸一遍祛除脏东西,洗涮的水必须要是百里以外的山泉水。
皂角要用加了花瓣的,晾晒时每日不得超过两个时辰,熨烫之后不得出现一丝褶皱,熏香的味道不能太浓,也不能太淡。这套流程走下来,我什么不干都累得半死。”
“这简直是鸡蛋里头挑骨头!”绝冥气得满脸通红,咬牙道:“叫我去抓猪,叫你来洗衣服,明显是故意整人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玉碎在这几日的磋磨当中,已经明白了一些道理:“祁王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反抗摄政王呢。”
绝冥:“那你也要反抗,她明日再叫你洗,你就不洗,又能如何?她赶不走咱们的。”
玉碎苦笑:“不洗没饭吃。别以为去巡街是个好活。我听官员们说,那聚英巷是全京城最脏最乱的地方。
走个夜路都会被抢,没有一个良家妇女不被采花贼盯过的,随随便便都被人拍黑砖。她叫你去那里巡街,是做好了打算,轻则一夜无法交睫,重则明日你就因公殉职了!”
绝冥:“我要进宫去向王爷告状!”
……
傍晚的时候,谢潇奉召,进宫了一趟。
谢晋仍还是在御书房中办公,眉宇间有隐隐怒气,似是要发作:“七弟掌管京兆府已有十多日,情况如何?”
“谢摄政王关怀,民间因经商产生的暴乱之火已然熄灭,老百姓已步入正常的生活轨道,先前一拥而入进入经商行业的人也退了大半。”
商人退市、退保证金,这无疑触犯的是统治者的利益,可谢潇若不处理,等到民起暴乱之时将会更难收拾,这结果谢晋委实没话说。
他翻看着手中的叙事折,道:“仅十来日,从京兆府中签的公中支出就有将近一万贯,你作何解释?”
谢潇一摊手,委屈地如同想要撂挑子一般:
“百姓围堵情况紧急,官员们也不是铁打的,若要人舍了老婆孩子回来加班,总不能空谈厚利,而无所作为吧?
若要安抚百姓,宣讲律法,阵仗就必须要大,闹市之中的戏台子总要搭一个吧?
开了那么多罚单,又聘请了那么多人手上街整顿营商,不雇他几十个保镖,叫人拍黑砖怎么办?”
她似是心疼得不能自已:“咱们大渊朝的官员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若叫他们因公受伤,弟寝食难安。”
谢晋终是笑了出来。
这笔花费的确不菲,但凭条与经手人的字印,各方面都做的合情合理,的确无可指摘。
于是谢晋找了个新茬:“有人说,你手下的傅柳带人去砸了郡主府的中门?”
谢潇险些要笑出来,原来这就是绝冥口中的‘出事了’?
傅柳委实用力过猛。
她笑道:“敢问摄政王,砸门和刺杀亲王的罪名,哪个大?”
谢晋微愣,这些话夏见雪进宫告状时可是没有说的。
“臣弟今早下朝,光天化日之下,于闹市之中遇见一伙蒙面杀手,制服之后才知道是那郡主派来的。她已经下了杀招,难道我就要隐而不发?没砸了郡主府就算不错了。”
相比杀身之仇,砸门的罪名真的是小太多了。
“你若要寻仇,自可以抓人来宫中让本王帮你追究审判。可砸破了人家的大门,又将郡主的脸打得红肿不堪,今后定会叫人议论你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
“呵。”谢潇干笑两声,然后颠倒是非往夏见雪身上泼脏水:
“她都来杀我了,我还要给她留情面?恐怕是那夏见雪还视我为拦路石,来日还想要嫁给三哥的吧?”
谢珏和宁王这两个名字是宫内宫外的忌讳,谢晋不愿提,但谢潇偏偏提出来,让他尴尬。
“既然郡主要追究,那请先把楚王的医药费付了吧。”谢潇伸出手掌,向谢晋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