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凝并不住在柳家,上学的时候就已经一个人搬出来住了,跟陆羽琛结婚以后,他们就一直都住在婚房里,是京都富人区的独栋别墅。
家里除了佣人,就只有他们夫妻俩还有一个暖暖。
因为康涛将暖暖偷出去,差点送掉这事儿,小宝身边的安保又多加了一倍,柳如凝最近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去哪儿都带着暖暖。
康涛的事情有陆羽琛去处理,她唯一担心的人就只剩下妹妹了。
从小岛回来以后,柳如凝第一时间就回了家,告诉了他爸妈,妹妹还活着的消息,并且很快会回家。
这事儿原本也只有他们一家知道,可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出去,不过短短半天,就在柳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柳如凝这两天光是电话不知道接了多少,明里暗里全都是来打听阮尽欢的消息的,就好像她妹妹回来,是一件多么轰动的事情一样。
诚然,妹妹失踪这么多年,还能够找回来,是一件让人激动的事情,可有些人的反应,是不是过于强烈了。
她不是笨蛋,哪怕是在家里一直都表现的温顺,优雅,以一个大家闺秀的要求来约束自己,骨子却很有主见。
妹妹的失踪也许并不是爸妈口中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可一个孩子,究竟能有什么威胁?
柳如凝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能想明白这里面究竟是因为什么,她决定回家走一趟。
走之前,她将孩子留给了陆羽琛,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柳家在京都是有些权势的,是个比较传统的大家族,家族阶级分明,至今都还残留着不少别人难以理解的封建糟粕。
柳家的祠堂更是重中之重,逢年过节祭祖仪式比什么都隆重庄严,所以当年妹妹才会因为不祥的预兆,被不顾一切地被送走。
柳如凝以前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这两天,家里暗潮涌动,各种迹象都在提示她,真相未必就是她所知道的真相。
她必须找她父母问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踏进老宅的那一刻,寂静的宅院带着令人透不过气的压抑从深深大宅内延伸出来,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心悸。
柳如凝挺直了腰背,迈着间距相通的脚步,一路往里走。
一路上碰到好几个家佣,全都停下脚步,安静地给她问好。
这是柳家的规矩。
在柳家干活的家佣大多数都是从柳家赞助的孤儿院里选出来的,从小培养,对家族忠诚,严守家中的规矩,一言一行都需要有标准。
这要是在古代,还能理解,可作为新时代,却令人厌恶,就好像这些人不是自由的人,而是什么可以随时丢弃的摆件。
柳如凝皱了皱眉头,一路穿过别墅,进了后院的小佛堂。
“夫人在吗?”
佛堂外面守着的家佣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小姐,夫人在里面呢。”
柳如凝缓步进去,浓厚的檀香味从佛堂里传出来,金身铸就的大佛面前,跪着一个穿着旗袍的身影。
这个点,正是她母亲每天祈福的时候。
柳如凝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个不过才五十出头,就已经半头白发的女人,抿了抿唇。
等到祈福结束,没叫站在一旁的女佣帮忙,柳如凝扶着人站起了身,轻声地喊了一句:“妈。”
程莹看见柳如凝,眼睛一亮,飞快地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握住她的手:“凝凝,你怎么回来了?”
柳如凝:“我这不是想妈妈了,所以回来看看你。”
两个人一起出了祠堂,回到前面的宅院里。
老宅的装修是中式的风格,厚重的家具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连说话都不敢提高了声音,显得很放肆一样。
柳如凝扶着程莹的手臂,带着人进了卧室,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窥探。
她这才松懈下来,有些慵懒地坐在了床尾的沙发上:“妈,妹妹不是已经找到了,你怎么还天天往祠堂跑。”
什么祈福,一跪就是半个小时,神佛要真的有用,当年她妹妹就不会被丢弃了。
程莹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口中立马说道:“祈福是要心诚,跟你说了多少次,这话可千万被你爷爷给听到。”
柳如凝眉目又是一拧,这么多年的洗脑已经给她妈养成了习惯,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没办法一时间改变的,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早早地就搬出去。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实在是窒息。
提到妹妹,程莹脸上的笑显然多了不少,她走进一旁的衣帽间,打开衣柜:“我刚让人送了几套衣服过来,你帮我挑一挑,等你妹妹回来那天,我穿哪个好看。”
柳如凝没去看衣服,对着她注视许久,终于问道:“妈,你能不能告诉,当年妹妹究竟是怎么丢失的吗?”
提到这个问题,程莹的手忽然就顿住,脸上的表情都跟凝固了一样,随即回过神:“这个问题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如凝:“妹妹出生那天,刚好是中元节,又因为天降紫雷劈了祠堂,大师算命,视为不祥之兆,所以爷爷才找人,将她送了出去,说是不能养在家里,这话我都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程莹转头,继续看她那些衣服:“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还要问什么?”
柳如凝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你先别看那些衣服了,你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几天,家里的哪些宗族长辈全都来问我关于妹妹的事情,我怎么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希望妹妹回来呢?”
程莹顿住:“你说什么?”
柳如凝注视着她,格外认真地问道:“妈,妹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送走的,你别骗我,我不是傻子,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难道就因为那些巧合,就被弃养?”
而且,她怀疑,当初妹妹根本没有被送到什么安全的人家,说不定就是被随手丢弃了。
那些都是家里人的说辞,以前她小,可以糊弄,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这些东西都是骗她的。
程莹看着她,说不出话,眼眶却是先红了,只是没能等她再说出些什么,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夫人,先生让你快点出来,老太爷昏过去了。”
柳如凝扶着人站起身:“爷爷怎么会突然昏过去。”
……
阮尽欢收回手,被困在禁制中的鬼傀面目扭曲,维持不住幻化出来的样子,变成了它原本的模样。
看这样子,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是这会儿他表情实在是太狰狞,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阵法中央,火焰灼烧,烧的不光是眼前的这个鬼傀,连带着背后之人也会遭到反噬。
阮尽欢看着面前还在顽强抵抗的鬼傀,一点都不着急。
“你也是个可怜的东西,不过你们可是冲着我的命来的,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话音落下,阵法中央,灼人的火焰几乎将这个鬼傀给包围起来,就差要将这鬼给烧的魂飞魄散了。
“还不说吗?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鬼傀对主人有着绝对的忠诚,他们之间联系也非常的深厚,因为鬼傀的培育需要用主人的血,以此来达到对鬼傀的控制。
只是有点可惜,背后之人道行不够深,不然也不会让她反向控制住了。
厉辞舟从书房推门出来的时候,眼神落在那个被灼烧的鬼傀身上,脚步都没有停顿,坐在阮尽欢身旁:“中午想吃什么?”
阮大师盘腿在沙发上正在看平板上,上面是厉辞舟查到的柳家的信息,随口回了一句:“你安排就好,我不挑食。”
确实不挑食,至少厉辞舟做的,她都很捧场。
厉总侧目:“柳家关系网很复杂,人也比较多,嫡庶关系分明,大权全都在老太爷手里,而且家族传统观念很强,通俗一点,就是封建。”
封建这个词用在现在这个社会,会觉得难以想象,尤其是这样一个在商场上行走的大家族,但柳家原本的根基深厚,传承至今已经很多年了,总有点家底。
阮尽欢目光飞速地从那些名单上闪过,随口问道:“根基比起咱们家怎么样?”
咱们家……
厉辞舟刚才还有些郁结的那口气突然就顺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柳家的老太爷想见我,那也是要预约的,还得看我有没有行程。”
阮尽欢抬起头,看着厉辞舟那一本正经的神色,抬手捏了一把他的下巴,仰头亲了一口:“舟舟,最厉害了。”
厉辞舟喉结上下滚动的一瞬,最终还是克制地站直了身体:“我去准备午饭。”
说着目光落在那个已经昏迷不醒的鬼傀身上。
“这东西……”
阮尽欢:“从他这里应该问不到什么东西,傀儡背叛主人,是会灰飞烟灭的,下午我打算去柳家走一趟,探探虚实。”
厉辞舟:“那我跟你一起。”
阮尽欢摇摇头:“你都说了,他们家老太爷见你都要预约,哪儿能这么便宜他们。”
厉辞舟定定地看着她,根本不愿意这个人离开他的视线一步,语调强势又坚定:“不行。”
阮尽欢挠了挠侧脸,要是带着厉辞舟一起去,那肯定没办法打探消息,对方会顾及着他。
厉总:“我换身衣服,扮成你的保镖。”
他一向深入简出,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改装一下,只要柳如凝不透露,问题不大,总之就是不能让这人离开他的身边。
阮尽欢叹气:“也行,但是你什么都不准说。”
她觉得真的回到柳家,可能面对的并不像柳如凝说的那种,全家都很欢迎她的画面,多半还要应付一堆牛马蛇神,说不定还会听到不少难听的话。
以厉辞舟的性子,那肯定忍不了,所以预防针要打一下。
厉辞舟眉头皱起,还是点了头。
吃了午饭,阮尽欢联系了柳如凝,说是想去家里玩一玩,不是认亲,就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问她有没有空。
柳如凝当然不可能说没空,就算其他人满怀心思,但她父母是真的一直在寻找这个妹妹,也期盼着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约定好了时间以后,柳家就忙碌了起来。
上午因为老太爷突然昏迷的事情,家里乱了一阵,好在没晕多久,老太爷就自己醒了过来,医生也没诊断出个什么结果,只是吩咐好好休养。
结果到了下午,就收到消息,说是有朋友上门做客。
因为阮尽欢特意打过招呼,柳如凝并没有透露她跟厉辞舟的关系,柳家这些人也压根不知道,跟着阮尽欢一起来的人还有谁。
为了不让厉辞舟显得扎眼,阮尽欢带了两个保镖,几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还都带上了鸭舌帽。
但哪怕是这样,厉总那身自带的压迫人的气质还是没办法掩盖,出门之前,阮尽欢只能在他身上拍了一道掩盖气息的符咒。
车子一路驶出市区,老宅在一处半山腰别墅,有种远离喧嚣的寂静,越往里开,别墅越少。
阮尽欢坐在后座,有些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旁厉辞舟的手指。
她见过厉辞舟穿各种衣服的样子,就是没见过他这身保镖打扮的模样,还有些稀奇。
“有些人,真的是套个麻袋都好看。”
同样的衣服,只看什么人穿了。
厉辞舟看出她眼里的兴致,笑了一声:“喜欢我这么穿?”
阮尽欢点点头:“准确的说,喜欢你各种造型。”
什么衣服都可以试一试,只是这些念头也就在脑子里打个转,毕竟场合不对,有些事儿可以慢慢来。
厉总嗓音低沉了些:“回去给你看。”
车后座流转着暧昧不明的气息,但这气氛很快消散,半山腰的别墅外,已经站着两排的人。
载着阮尽欢过来的两辆车都是黑色的奔驰,不是很高调,顶多只能说明她日子过的还不错,可在柳家这种大家族面前,就一点都不够看了。
这是站在门前迎接她的管家,留下的第一个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