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徐峰,手掌覆在地上那人圆睁着的一双眼睛上,帮他合上之后,才痛苦的哽咽道:“将军,陈校尉他死了。”
寇鸣刚刚死里逃生,本就精神紧绷着,人也跟陷入了疯魔一般,跪在地上在他身上翻找着,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呢,我当时给了他护身符的,我在敌军万箭齐发之下,都能毫发无损的带着兄弟们冲出来,他怎么会死了呢!”
徐峰听到他的话,本就狼狈苍白的一张脸,一瞬间白的更骇人了,嘴唇都在轻颤着:“将军,您说的符,是离开京城之前你给骠下的吗?”
寇鸣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摸到符纸,又听出了徐峰语气里的异常,蓦地看向他:“你知道他的符纸放在哪里了吗?”
徐峰这会儿觉出了害怕,却又觉得不过是一张符纸,不至于这么厉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不敢瞒着了,道:“骠下跟陈校尉的符,在随军出发之前,卖给了武安侯府三公子云晋淮。”
寇鸣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指着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咬牙怒道:“这可是保命用的符,你们糊涂啊!”
他们以为他给的符纸是哪里来的?那是九皇子妃给的,用来给他们保命用的。
他给了他手底下最能干最得力的九个部下,就是希望他们在战场上能平安,可他们竟然把符给买了。
徐峰自知有错,噗通跪在了地上,想到自己也可能会克死西南,埋骨他乡,悔恨不已,泪也流了下来:“骠下知错,当初三公子给的太多,骠下也不知这符纸有如此神效,否则就算是搬来金山银山,骠下也断然不会卖了的。”
寇鸣叹了口气,指着他质问:“除了你跟陈建,还有谁把符卖了?”
徐峰道:“骠下跟陈校尉一向情同手足,比跟其他兄弟们都亲厚,才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他,他才告诉我他的符也卖了。
至于其他弟兄谁卖了符,我们也并不知晓。”
寇鸣听完之后,心里又急又气,气他们要钱不要命卖了符纸,又心急他们都是跟着自己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若是都死在西南的话,他怎能忍心,便把其他几位校尉也都给喊了来。
不过他也没明着问谁卖了护身符,只让他们把护身符拿出来给他看看。
其他七个校尉,皆把护身符小心翼翼的从心口位置给取了出来,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有人道:“将军,这护身符可真是宝贝,就刚刚咱们突围的时候,有一支箭正对着我的后心口射了过来,它突然就发烫警示。
骠下回头一看,那箭离我就只有不足三尺了,但凡晚那么一会儿,骠下这条小命就要丢了。”
有人跟着附喝,问:“将军,这护身符你是哪里求来的,这哪里是护身符,这就是保命符啊,骠下几次死里逃生,都是靠着它。”
其他人也用力点头,都是被护身符救过的人。
大家此刻的感受也是一致的,能求来护身符的将军是他们的恩人,给将军护身符的人更是他们的大恩人。
若是这次他们能从西南活着回京城,定然会给大恩人立个长生牌,每日三炷香的供着,祈求恩人能长命百岁。
到了这个时候。
寇鸣也便不瞒着了,一脸肃穆的看着他们道:“护身符是九皇子妃所赠,你们要感谢,也要谢谢她。”
救命可是天大的恩情,他们所有人都必须铭记她给的恩情。
校尉们也都知晓,九皇子妃跟他走得近,个人心里是早就有所怀疑的,听到准确的答复之后,皆一脸郑重的回答:“将军放心,骠下定当谨记在心。”
只有徐峰一个人,看着刚刚突围出来,虽是一身狼狈,却依旧未打散一身热血,斗志昂扬的弟兄们,再看看已然成为了一具尸体的陈建,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符是他自己卖的,卖符的钱也已经给了家里的老母妻儿,个人的选择,他若是死在战场上,那也是命该如此。
寇鸣将其他校尉们都给支走了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战场之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定数,没有护身符的兄弟们多得是,他们难道就不打仗了吗?
徐峰,好男儿就该振作起来,不要为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他当初那么选择,就说明那个时候他权衡利弊,觉得钱比护身符重要,才会卖了护身符,既然如此,就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
徐峰也知道这话是对的,道:“将军,骠下知道了。”
神武军逃出敌军的追击,只是暂时在林中休整一下,给伤员处理伤势,很快还会继续出发,袍泽们的尸体,在这又热又闷又湿的林子里,不好一直带着。
寇鸣便吩咐了下去,把尸体就地掩埋了,埋在一块儿,阻拦了要立坟做记号的将士,只让人平埋了,将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灰扑扑石头丢在了上头。
然后又让人拿草给盖上,好好的伪装了一番,避免敌人追过来,挖出他们的尸体再行侮辱。
有校尉瞧到了那石头,便压低了声音问:“将军,石头也是九皇子妃给的?”
寇鸣点头:“对,方便咱们平定叛乱之后,能亲自过来收敛袍泽们的尸体。”
其实皇子妃跟他说的石头的用法,并不是这么用的,石头是方便他在林子里迷路的时候找路用的。
进林子的时候,把石头丢在外头,万一在里头迷路了,点燃她给的符纸,便能顺着符纸指引的方向,找到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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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夺去的五座城池,一夜之间尽失。
武安侯亲率的十万大军,除了寇鸣带着神武军拼死突围出去了之外,其余军队近乎全军覆没。
朝廷大军一败涂地。
战报,在三日后,便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彼时。
云早早抱着跟着吃吃喝喝的想法,六皇子府里参加一场游园会。
偏生云锦月不想让她快活,在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一曲琵琶曲结束之后,看向她,笑道:“姐姐,你在侯府可是弹得一手好琴,连爹跟大哥都赞不绝口,何不让我们也欣赏一二。”
她话音刚落。
云早早慢条斯理的咽下嘴里的甜瓜,突然指着湖边道:“太子妃,你瞧那边,是不是武安侯府的管家?”